塞菲洛丝。
女,八岁。
出生在北赛利城附近的科恩村,农夫亨利,农妇乔安娜的女儿,下面还有一个六岁的弟弟,布莱恩。
长相清秀,偶尔经过村子的吟游诗人说她留长的金发仿佛初升的万丈朝霞一般值得赞美,还有她的眼睛就像月弯海的海水一样蔚蓝深邃。附近的村妇聚在一起时也说过,塞菲洛丝长大后会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
能得到别人的夸奖让塞菲洛丝很开心,但是可惜,妈妈并不喜欢谈论关于她相貌的话题。
从有记忆以来,离家最远不过是到村子附近的小树林中,每天的工作是喂鸡,打扫房间,清洗衣物,还有帮忙做饭,一日两餐,吃过最美味的食物是六岁的新年时,爸爸从城里带回来的蜂蜜烤火腿,最想得到的礼物是一条新的花裙子,长大后的理想是进入城里的王宫成为女仆,赚到钱让爸爸妈妈……还有弟弟过上好日子。
讨厌的东西吗?
嗯……
没有讨厌的东西。
塞菲洛丝一直都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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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粗布长裙的塞菲洛丝走在通向树林的土路上。刚刚把午饭送到正在田间劳作的父亲手上,虽然只是一块黑面包还有几颗蒜头,就连不过如此的粗食,也是家庭对重要劳力的优待。村子里家家都是这样,只有负担家庭重担的壮劳力才能享受到一日三餐。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并非科恩村的日子过得多么艰难。就农家的生活水准来说,即使放眼整个罗曼大陆,科恩村也能达到平均水准,而且得到圣灵教廷援助的北赛利城对于附近的村落无论是税收还是治安都非常照顾,科恩村的日子也一直都很安稳。虽然年轻人或许觉得生活有些沉闷,但是上了年纪之后他们就会知道,这种日常是非常值得自满的事情。
只是年仅八岁的塞菲洛丝还体会不到那份难能可贵。总感觉填不饱的肚子还是让她对偶尔来到村子里的旅行商人口中那个能够日食三餐的城市生活感到羡慕不已。
所以,长大之后一定要在城里找到一份工作,改变总也吃不饱的命运。以吃上一日三餐为动力,隔壁大婶口中提到的,村姑所能找到的最体面的活计——王宫女仆,就成了小小女孩梦想之中闪闪发光的憧憬。
当然,女孩质朴的梦想还在将来,眼下她依然要作为家庭一份子做出贡献。
上小山上的林子里采蘑菇,是村民不需要花钱就能改善伙食的为数不多的途径之一,也是塞菲洛丝这样的小女孩力所能及的劳动。
这座临近村子的小山,还有环绕小山的树林简直称得上科恩村的宝库。不只生长了采之不尽的美味蘑菇,各种酸甜可口的野果还有肉质肥美的野生动物也有很多,物产之丰富让人难以想象,在树林另一边紧挨着的就是生命禁区的盐碱戈壁。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对古加尔戈壁种种可怕传说的恐惧,导致村民不敢在树林中长时间停留,靠树林的产出就足以令整个村子的生活水准提高一大截。
即使是抵抗不了食物诱惑的大人,也只是偶尔敢前往离村子最近的小山包,收集到足够一餐食用的食物后就会马上离开。
刚开始被母亲支使到林子里采蘑菇时,塞菲洛丝也因为传说而胆战心惊,但在哭着采回几篮子蘑菇后,看着家人对晚餐的丰富感到开心满足,她也渐渐淡忘了恐惧,至今,对于前往那座小山和林子,塞菲洛丝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在她心中,这片安宁美丽的地带更像是只属于她一人的“避风港”——避风港这个词也是她从途径村子的吟游诗人口中学到的。
塞菲洛丝不理解大人恐惧。至少她一次也没有看到过,传说中潜伏在古加尔地下吞噬生命的巨大怪物。对塞菲洛丝来说,没有亲眼目睹的事物便几乎可以同不存在画上等号。她的思维就是这样简单而又质朴,虽然对于八岁的小女孩来说,未免有些太过现实。
今天也如同往常一样,先完成妈妈交代的任务,采满一篮子蘑菇,然后摘两个野果吃,再用野花编一个头环,带回家送给妈妈。
塞菲洛丝在心中盘算着自己充满孩子气的日程安排,幻想着漂亮的花环能为自己换来妈妈的夸奖。
接着,小女孩看到了从小山方向的土路上,一个瘦弱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对向她走来。
比心中的念头更加迅速产生反应的,是塞菲洛丝的身体。
仿佛一股寒流迎面吹来,塞菲洛丝薄薄的粗布衣服下,皮肤上霎时间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膀胱中传来阵阵鼓胀的尿意;视野中的景象宛如家中燃烧到尽头的蜡烛一样,融化成一滩滩色彩浑浊的液体;口中大量分泌的唾液充斥着强烈的铁锈味,而在她的鼻腔中,填满了犹如数之不尽的各色花卉被浓缩到极致的浓郁香气,这种物极必反,几乎可以称之为臭的味道令她头晕目眩。
身体一震战栗,异常体验就像其突如其来地出现一样,又快速地消失不见,不留一丝余韵,仿佛刚刚只是一场幻觉而已。
被吓到的塞菲洛丝呆立在原地,吞了口吐沫,直到看见土路上步伐踉跄的身影直挺挺地倒在她身前不远处,她才回过神来。
有人在眼前摔倒这件事实让善良的小女孩忘却了刚刚诡异的体验。
没有因为事态紧急而扔下手中对她来说有些大了点的木编篮子。塞菲洛丝紧紧抓着提把,歪歪斜斜地跑向倒地的人身前。
站在像是睡着了一样趴在地上的纤弱身体前,塞菲洛丝感到有些紧张。
倒在地上的是一名女性。黑漆漆的长发扎成一条漂亮的马尾辫,从麻布长裙中露出的后颈与四肢苍白得让塞菲洛丝感到有些吓人。女性的脚上穿着一双样式奇特的鞋子,露着脚趾,像是用皮子编制起来的样子,和她手中的篮子感觉有点像。
塞菲洛丝没看过附近有人穿这种鞋子。
一瞬间头脑中浮现出自己穿着一直想要的花裙子,搭配这种鞋的画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时候去想穿衣打扮的事。
塞菲洛丝赶紧摇了摇头打消头脑中不合时宜的幻想。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凑近女性的脸。
好长的睫毛!
注意力先是被女性紧闭的双眼下狭长的睫毛吸引。紧接着,塞菲洛丝猛地屏住了呼吸——
好漂亮的人!
小女孩言辞匮乏的头脑中只能发出这样的感叹。
尽管在她眼前的脸孔沾满了灰尘,但仅仅是脸型与五官的轮廓就已经向女孩传递出令她窒息的美感。就连塞菲洛丝的迄今为止见过最美的人,她的妈妈,也没法和这张脸孔相比。
我长大后也不会比这个人更漂亮……
古怪的念头再次莫名其妙地从塞菲洛丝头脑中迸发出来。
嫉妒和挫败感混合在一起,在口腔中绽放出还没成熟的青柚子般又苦又涩的恶劣味道。
这个人还活着吗?
最好已经死了……
塞菲洛丝一惊,瞪大了蔚蓝的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生出如此可怕的念头,并为自己会有这种想法感到万分羞愧。
“大姐姐,您怎么了?”
像是想要对自己的想法做出补偿,塞菲洛丝扔下手中的篮子,一边推动着美丽女性的身体,一边关切地问道。
没有声息,手指触碰到女性裸露的胳膊,冰凉的触感也令她心惊。
不祥的感觉让塞菲洛丝的身体微微颤抖,她赶紧把手指伸向女性的鼻子前。
有微弱的气流触动着她的指尖。
太好了,没有死……
塞菲洛丝觉得要是这位漂亮的大姐姐死掉的话,那一定是她刚刚可怕念头的责任。现在对方还没有死,让她生出“与己无关”的安心感。
“对了,得救人!”
拉回因为安心而又开始涣散的注意力,塞菲洛丝站起身,拔腿往村子的方向跑去。她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无论是现场医治还是抬人回去对她都是强人所难,所以她只能回去,喊村子里在田间劳作的大人过来帮忙。
没跑多远,她又返身回来,抓起刚刚抛下的木编篮子。
“篮子要是丢了妈妈又该骂我了……”
小声嘟哝着,塞菲洛丝这才跑向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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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睁开一只眼睛,伊斯特如今已变幻成漆黑的眼球,倒映着瘦弱矮小的小女孩提篮奔跑的背影。
她接收到了小女孩变幻莫测的欲.望,是因为小孩子的思维更加活跃跳脱吗,所以才这么不安定?
“有意思的孩子。”
趴在地上,又闭起眼睛的伊斯特嘴角浮出开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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