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昊微笑着对瑜瑕公主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瑜瑕公主闻言,微微一楞,心念电转:“他是讽刺我吗?可他的神态不像是讽刺我啊!而且,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吧?那是……安慰我吗?”
瑜瑕公主眸光一闪,轻轻接道:“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次轮到陈昊愣了一下!
《诗经》虽然早几年就通过陈家的综合作坊印刷出版,但这个世界,还没有形成吟诵诗歌的风气。能读过他改编的这部《诗经》的人,虽然不少,但能背诵下来,闻头知尾的人,却也应该是凤毛麟角!想不到,来到京城,无意邂逅的公主,居然能接的上这首《桃夭》!这对陈昊来说,确实是意外之喜,也让他不知不觉间对瑜瑕公主提高了兴趣!
瑜瑕公主看到陈昊一怔的神态,知道他定是颇为意外。心中忍不住有些说不出的得意,他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他一定不会想到,我会如此熟悉这些诗歌!
她刚刚平静的心湖忍不住泛起波澜,这俊雅温和的面容啊,多少个夜晚盘旋在脑海中!她突然想看看他面对意外时的神色,也许会很有趣!
瑜瑕公主目光一黯,幽怨地道:“公子既然知道奴家,定是听过奴家的传闻了,这是嘲笑奴家吗?奴家二嫁都碰望门寡,如今已难再蘸重嫁,公子却说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原来,这两句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的意思是,翠绿繁茂的桃树啊,花儿开得红灿灿。这个姑娘嫁过门啊,定使家庭和顺又美满。用在瑜瑕公主身上,难免使人误会他是用反语嘲讽公主!
陈昊听她如此幽怨,虽不知她这神态是真是假,但还是呵呵一笑,解释道:“公主误会了!在下看到公主,就像看见了春天柔嫩的树枝和鲜艳美丽的桃花,联想到公主面纱后的面貌一定是羞花闭月,忍不住赞美感慨而已。”
公主听了他话,马上接着说:“哦,原来公子是见色起意,倒是奴家误会了!但公子只诵第一句,省掉下一句,想必是认为奴家虽美却不宜室家了!唉……”
她的声音语气,已从沙哑慢慢恢复曼妙,这一声“唉”字,叹得梅花三弄,愁肠百转。
陈昊听到她这样解读,这一误会可比反讽还大啊,这不是说自己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还有,真诚的赞美,居然变成见色起意了,还有比这更冤的吗?
陈昊呛了一下,苦笑道:“公主又误会了!在下可没有想下一句,只是单纯的赞美而已!”
公主看他一脸苦相,忍不住扑哧轻笑,目光中漾起一阵笑意。
她笑声虽轻,但陈昊是什么人?怎会听不到!
这一下,陈昊算是明白了,公主刚才那些幽怨和话语只是和自己耍花枪而已。
陈昊也是一笑,道:“原来公主喜欢吓唬人!”
公主轻笑道:“公子不是说,这个世间能让你怕的人还没出世吗?奴家怎会吓得住你?”
陈昊再次被她拿话将住,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有女人能与他这样互糗。让他下意识想到前两世,那男女之间的亲昵和诱惑。这种感觉,已经久违了!
陈昊不以为忤,道:“公主不住宫里么?在下怎么没见过公主?”
公主轻声道:“奴家是不祥之人,宫里有人见不得奴家。所以,奴家只好住到城外的皇庄去了!公子,你常去宫里么?”
陈昊道:“这大半个月,在下天天入宫,宫中贵人,基本都见过一面。就没见过公主!”
公主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陈昊知道失言,引得她伤心,便岔开话题:“公主,你今天怎么有雅兴到这平民酒肆来?”
公主看了一眼陈昊,笑道:“我若说是追着你来的,你可信?”
陈昊听她如此调笑,装模作样地摸摸脸蛋,一本正经地道:“本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年少多金神勇威武天下无敌……华丽绚烂英勇无比道德榜样千杯不醉坐怀不乱知识渊博,铲奸除恶,十步杀一人,好事不留名,你能够衔尾而来,有见识,有眼光,不错!不错!”
公主听他一串串的溢美之词自夸自赞,从惊愕到好笑,最后乐坏了,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
陈昊看这个老梗能逗得她如此欢乐,心中也忍不住乐起来。
公主笑了一阵,慢慢停下来,扶案凝视着他,眼中不再是古井不波。盈盈秋水中笑意敛去,带上一丝伤感,开口道:“可惜你如今才来!你来晚了!”
陈昊听了此语,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什么晚了?”
公主一笑道:“没事!公子,你如今身居何职,为何要日日进宫?”
陈昊听她如此问,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的身份,便道:“公主猜猜?”
公主道:“御史大夫?”
陈昊摇摇头!
公主看他否认,接着道:“承直郎侍讲?”
“文林编修?”
“文章博士?”
每次都见他摇头,公主嘟嘴气道:“不猜了,难道你还不入品?”
陈昊看她赌气,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也猜得到她的神情,好笑道:“你怎么尽往小里猜?而且尽是文章讲学之类的小文官?”
公主理所当然的道:“你年纪轻轻,而且刚刚进京,就算是阁相保举,你不也得从小做起吗?而且,你满腹诗书,不做文官,难道做武官吗?”
陈昊听她这样一分析,顿时也觉得有理,在不认识自己的人看来,自己确实应该像她猜的一样。
不过,自己是个异数,她是不可能猜对了!
陈昊道:“好了,说功名,道利禄,怪难为情的!在下面皮薄,不好意思说,异日公主自会知晓!”
公主闻言,转嗔为喜,再次笑出声来,道:“公子还说自己面皮薄,却让天下人谁还敢说自己有脸皮?”
陈昊听了,也是一乐,道:“怪不得公主将脸蒙起来,原来是没有脸皮了!”
公主吃他钻了空子,也是好笑!再一转念,知他这话捎带着想看自己的面容!可是,公主此刻却不愿将面纱拿下,让他看清自己的面容,便装着听不懂这话。
她同样笑应道:“奴家一个扫把星,哪里还有脸皮可言!这不,穿街过巷,奴家还是自觉些,带上一方面纱,也好遮羞!公子,你不是京城人,不知这里的人唇枪舌剑,众口铄金!莫说面皮,便是骨髓都会给你刮下来。”
陈昊如果真的想看她的面容,只要神识一扫她便无可遁形。
但陈昊既然知道她身世凄苦,命运多舛;况且,她又与自己相谈甚欢,自不会做如此无礼冒犯之事。
她如果愿意让自己一睹真容,那她自会取下面纱!她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让自己看到她的真容,那自己也不必勉强!
听到她说起京城之人对她的态度,话语中虽然带着一丝不忿,但的却是不屑和自嘲,却并没有太多的愁苦感伤!
陈昊心中也佩服她的坚韧和大气,抬手做揖施了一礼,真诚地道:“三人成虎,积毁销骨。公主能够坦然面对,在下佩服!在下相信,只要加强自己的素质,心态平和,处变不惊,就一定能活得精彩,活得优雅!便是没有了男人,也可以过下去!”
公主这几年听多了别人的冷嘲热讽,便是至亲之人,也多对她畏之如虎,倒是第一次听到陈昊这般安慰的话!
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不由自主有些湿润。
她此刻真想一头扑入对面这位知心人的怀抱,让他安慰,让他疼惜!可是,现在还不行!
她吸了一口气,道:“公子说得有理!只是,公子,何为三人成虎?奴家又该如何加强自身的素质?”
陈昊心中暗道,嘿,不小心又满嘴跑火车了!
不过看到公主明亮干净的眼睛,充满了求知欲,便道:“这三人成虎说得是这样一个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国,国君派一个大臣陪同王子出使到另一个国家做人质。”
“这个叫庞恭大臣,担心自己受到别人诽谤,临行前对国君说:‘现在有一个人来跟大王说街市上出现了老虎,大王相信吗?’国君道:‘我不相信。’庞恭又说,‘如果有第二个人说街市上出现了老虎,大王相信吗?’国君道:‘我有些将信将疑了。’庞恭再说:‘如果这时有第三个人跑来说集市上出现了老虎,大王相信吗?’国君道,‘我当然会相信。’”
“庞恭就说:‘街市上不会有老虎,这是很明显的事,可是经过三个人一说,好像就真的有老虎了。现在别国的国都,离我国的国都,比宫里和街市的距离可远了许多,议论我的人又不止三个。希望大王以后要明察才好。’”
“那国君就道:‘好的,一切我自己知道。’”
“当庞恭陪王子出国之后,果然很多人说他的坏话。几年之后,他陪王子回国,可是,国君厌恶了他,果然再没有召见他了。”
公主听了,长叹一声,道:“这庞恭何其无辜,千辛万苦出使别国,回来后不但没有功劳,反而还被冷落,这流言蜚语,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啊!”
陈昊听了她的感慨,安慰道:“庞恭因为心有所求,被人诽谤,就失去了晋升扬名的机会!但公主不需要像他一样被名缰利锁所羁绊,也就不必在意这蜚短流长!”
公主笑笑道:“这个奴家心里清楚,坏名声对奴家来说,未必不是好事!不然,今天未必能见得到公子!”
陈昊听她这话,意有所指,不由得有些霞思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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