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雪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苦薏敛衽福了福，冰清玉洁如出水芙蓉，唇边浅浅梨花绽笑：“姑娘放心，我一定准时恭候姑娘玉面！”
苦薏三人敏捷收了布裹，正欲离开，暖雪回眸冰寒道：“过十日午后我还会再来，希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你们几个！”
凝紫等人诺诺，围随她往前移去。
暖雪挑眉睇了凝紫一眼，语色不豫道：“走吧，耽搁太久了。”
“多谢，虽旧了些，我亦喜欢，麻烦姑娘再多做一些，不定也能卖上好价钱。”凝紫收藏怀中，盈盈笑切。
“它虽是普通的蚕丝所织，却是百味香药泡整整三年，解汗避邪，系了它无惧酷暑热气，我见姑娘额头汗多，想必极怕天热来着。此帕最合姑娘用了。”苦薏软软一语，情意拳拳。
凝紫一愕，迅速接在手中，雅雅笑道：“此帕有何用意？”
阿房花，据说是秦始皇最爱的女子阿房所莳，民间失传很久了，认识的人也不多。
语毕，腰间解下一帕，上面绣了一朵苦薏菊，苦薏菊深情倚了一枝俏丽的阿房花，两相茎蔓缠绕，仿佛一对亲密无间的姊妹花。
苦薏从旁暗悔自己大意，急忙笑道：“姑娘既喜欢紫色，不如这个也送了姑娘，请姑娘莫嫌弃才好。”
水苏骇了一跳，缩手拢回袖中，垂眉不语。
凝紫微笑接过，顺势捏了捏她柔软的玉手，眸心拢了古怪意味道：“姊姊双手真是白如玉荷。”
水苏忙不迭取下通草芍药花，双手捧了递与她。
凝紫一旁凝了水苏发髻，爽快道：“这位姑娘，恰好我也喜欢紫色的，越性与了我可好？”
堇蓠温婉噙笑，不置可否。
晴云凝了她一眸，随意接了，淡淡道：“就它吧，你们既一起，东西自然是相通的，就算我不喜欢海棠，冲了它的功性，也勉强便得。若是坑骗，本姑娘可不会轻饶了你！”
堇蓠从旁递了碧色海棠通草花笑道：“这个姑娘可赏眼？”
胧粉急忙抢了道：“你要别人的罢，这是我看中的。”
“好吧，我且一试。”晴云语毕，收拢手心。
“晴云，你肉最香，蚊虫夜夜追你不放，不如拿了试试真假，若是假，这些脂粉自然不值了，下回见着打死不论。”暖雪唇边扯了一丝狠意，长眉洇了稀薄的霜寒。
“姑娘拿回去一试便知！”苦薏盈盈一笑。
晴云夺过胧粉手中的木香菊，把玩了一番，蹙眉道：“真能辟邪防虫，避尘润发，不是哄人？”
“花不值得什么，闲时无事足足放在数十种香药草中浸了十天十夜，不过图它辟邪防虫，避尘润发罢了。”苦薏眉心蕴了清泽，轻描淡写吐出句子，一壁帮着晴雪的小丫头装好两大包脂粉奁，眸底有隐隐的喜色，初战告捷，不负赤心，果真有希望了。
晴云晃她一眼，冷冷一哂：“你当自己是翁主呢，不过一朵通草花罢了，值得什么？”
苦薏唇边拢了浅笑，淡淡道：“胧粉姑娘若喜欢，送了姑娘玩玩吧。”
一语末了，顺手摘了苦薏头上的粉色木香菊花，一壁笑道：“果真不是真花，偏带着一股子香味，足以乱真了，这手巧让人折服。”
粉衣少女欢喜道：“真真好晴雪凝紫，胧粉不仅艳羡，而且还想要了一样东西去。”
暖雪与凝紫齐声道：“自然全要的。都包了，付了银子，我们别家再逛去。”
晴云一旁不耐烦道：“你们叽叽咕咕的，若是不买，走人罢。”
凝紫粲笑，一壁感知了苦薏别样的眸华，与她对视片刻，眉上一跳，好熟悉的一双眼睛。
暖雪亲昵拍了她一记：“越来越不着调了，跟着翁主出了几回子门，进了几次皇宫后院，愈加棱角峥嵘了。”
苦薏心尖急速跳动一拍，抬眉细细看她几眼，眸光露了浅浅的欢喜。
凝紫？
紫衣少女盈盈一挽她的香肩，嗔道：“姊姊永远是三翁主的心尖儿，凝紫踮着脚跟子也不过齐了姊姊耳坠儿。”
暖雪睥她一眸，似笑非笑：“只怕你做了碧荷枣泥糕子，更得了三翁主宠溺，姊姊更望尘莫及了。”
紫衣少女启唇灿笑：“正有此意，一来三翁主喜欢最打紧，二来姊姊也得了丰赏，我们跟着也乐呵乐呵，岂不两全齐美？”
暖雪微微一笑：“既如此，都要了吧。”
紫衣少女握了嵌牡丹式的奁仔细查看，眸心露了激赏道：“巧工夺目，不说脂粉清香怡人，就这秀奁也是可人眼目的，若拿了它送人，也是得了不少便宜呢。”
“哦？怪不得三翁主命人四处找那什么低光荷的，原来为了这缘故，我一直忙着，也忘记问个子卯。”暖雪眉头舒展，揭开嵌粉玫瑰白菜式黄奁子，果然荷叶碧碧如翡翠，泛着晶莹玲珑的光泽，并有一股奇香沁人心脾。
暖雪惊愕盯她一眸，眉心拢了愤怒，身旁一紫衣少女拉了拉她的胳臂，悄悄道：“姊姊，只怕真是上等货呢，我打开瞧了瞧，不说粉质如何细腻晶莹了，光那包装的荷叶也是少见的翡翠色。若是我记得不错，皇后赏给三翁主的碧荷枣泥糕子就有这种味呢，三翁主极是喜欢，可惜就那点子，吃完也就没了。我私底下用园子里的荷花荷叶做了几次，也出不来那味，想必不是普通的荷叶吧，竟是难得的，这里遇见了。”
“姑娘错了，这一包就是三百钱，足足一百包，加上这精巧的脂粉奁，要三十两才能妥帖呢。”苦薏唇边勾了自负的笑容，漫不经心道。
“想不到小小的脂粉女还懂得些医理，凭色诊源，听起来蛮叫人心动的，那就试试吧，价钱不菲又怎样，就是全部要了也不过几两银子罢了。”暖雪不屑道。
“姑娘果真与寻常女子不同，聪慧绝伦的。岂不知人面也有三六等之分么？我们几个肌肤自出胞胎便是如此，即使用了神仙花草，只怕也是面色憔悴不堪的，比不得姑娘几人素白如玉，只是姑娘们或许近来天热困扰了些，加上月信不妥，肌肤一皆暗色，要么有斑点，要么有痘类，若不尽早调息，只怕阴阳失调终是难安。我这些脂粉里都是上等的花质香料，不仅外用，也能内服泡茶做汤饮用，只须一点，香气十日也是不散的，包准姑娘用了爽心，而且价钱也是不菲的，一般姑娘用不起呢。”苦薏红唇噙笑，淡逸道来，仿佛秋菊姌嫋，清闲自在。
水苏怕自己说错，急忙止住不语。
暖雪寒眸睇了她一眼。
水苏急道：“姑娘误会了，这真是好东西，用了上等的荷蕊，寻常人家……”
“既如此，姑娘几人为何不用？真真灵妙，姑娘等人也不至于面黄如草了。”暖雪秀眸含讥，冷冷一哂。
“杜鹃素有花中西施之称，清虚火红艳肌肤，配了荷蕊牡丹心，用了几奁，我保准姑娘色白如玉，美比西施。”苦薏灿灿一笑。
“这奁贴了杜鹃花瓣，有何妙用？”叫暖雪的红罗纱衣少女款款一笑。
“晴云，这款适合你用呢，瞧你额上有热毒点子了。”粉衣少女推了推绿罗蚕衣少女。
水苏清颤颤道：“清月甜梦香，月季主料，和了春海棠杜鹃荷蕊，清香甜梦，美肌消热毒，最适合出油脂多的肌肤用了。”
粉衣软纱少女蹲身指着织了月季花瓣的一奁软语道：“这是月季香吗？”
绿罗蚕衣少女笑道：“暖雪，你对花儿粉儿的最灵敏了，你瞧上的自然是好的，三翁主想必也喜欢着呢。”
官道尽头，迤丽来了一群少艾女子，远远地就看见她们东瞅细瞧，个个脸上有惊异的色彩，一路探询着到了苦薏等人摊前，其间一个着红罗纱衣的俊俏少女指着黄脂粉奁道：“是了！就是这种香味，幽幽邈邈的，又极其清雅如烟，似兰非兰，似梅非梅的，也不像芙蓉牡丹海棠月季杜鹃的，不曾闻过的美妙呢。”
时值午后时光，街市上的太阳光渐渐隐去，不再灼热了，渐渐又有人出来闲逛，慢慢恢复早先热闹，虽不及早市人山人海的光景，到底有些人气了。
水苏堇蓠只好作罢，半日下来，又倦又闷，又急又渴，苦薏依然故我，弄得二人半分心境也无，干瞅着人烟渐荒芜。
苦薏淡淡一笑：“美玉佩仙姝，鲜粉施美人，人与物皆有天定的缘分，急么子？侯不得一时半刻，难不成糟蹋了我们一番爱美的心意？十指酸酸，眷念沉沉，若是几十钱便贱卖，我如何对得起你们？再则，牡丹夫人泉下有知只怕也是心痛的，她留给我们的宝贝，我自然用知己的心思酬谢了她。”
水苏堇蓠面面相觑，急道：“小姐，你要价太高了，只怕一天也卖不出去。”
少女们闻言色变，仿佛被烈火烫了般，丢下脂粉奁，迅速而去，一壁回头咕嘟了句：“神经病！”
水苏还未答话，苦薏抢先笑道：“300钱一奁，皆是上好香料制作。”
苦薏平静地盯着往来的人，约摸一盏茶功夫，陆陆续续来了些普通装扮的少女，大约也是小家碧玉的婢女，欣喜摸着黄艳艳的脂粉奁，闻闻香气，欢喜道：“几钱一奁？”
逛的人愈多，摆摊的心愈安。
出来贸易，就怕集市人少。
人烟如绸，摩肩接踵，极是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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