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得太后脸色大变,都骇了一跳,不知太后是恼是怒。
阿房也惊了惊,迅速看了一眼苦薏。
苦薏镇定自若,唇带浅笑,对她摇摇头。
刘陵与王后冷冷一笑,只作壁上观。
太后蓦地眼泪一滚,颤抖着点指道:“是这个味儿,正是这个味儿,哀家时隔五年又吃到召氏糕了,哀家……哀家……来,上前来,阿房,我的好孩子,你真是个孝顺的好孙女。”
阿房提了裙走近她身旁,被太后一把搂住,且笑且泪:“你们尝尝,味儿极好,比及召夫人做的更有一番香韵。”
嫔妃们方敢拈了花糕入舌,王后与刘陵相视一眼,也取了品味,不尝则已,一试心头怦怦,果然是当年召夫人所擅长的味儿。
阿房拿帕替太后拭泪,一壁俏声道:“太后祖母,你又是泪又是笑的,可吓着阿房,只当毁了您的味觉,脑袋要掌不住了呢。”
太后大笑:“你这丫头,开口便叫人恼不是喜不是。告诉祖母,做这些糕儿是不是很辛苦?”
“不辛苦,阿房想着祖母喜欢,再大的辛苦也是带着愉悦心情的,试想一个人把糕点做得再好,若是无人喜欢吃,岂不是才叫苦海无涯?”
妃嫔们一色笑开,道:“七翁主说得极是,如今我们都爱上了,少不得日后劳驾了七翁主多做点,我们也沾了太后的光儿吃上一吃。”
“这个无碍,母妃们喜欢,阿房自然愿意呈奉的。”阿房搂了太后的脖子,撒娇道:“太后祖母,这糕里可是有许多时下的新鲜花儿,我亲自撷了来,皮肤也未见过敏,人也好好的,那所谓的花祟也怕了我的孝心呢,祖母日后可放心了。”
“好好,放心放心了,从今儿起,你与旁人一般可自由行走了,王后,哀家解了阿房的禁足令,她与寻常人一般健康无碍,也难为这孩子关了如许年,换作旁人只怕要得失心了。陵儿,你也不必管她了,随她自在吧。可怜孤儿无母的,也碍不着谁半点,理当多疼着才是。”太后爱怜抚着阿房的肩头,眸光在王后与刘陵面上一一扫过,眼神略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王后美瞳凝了一眼阿房,眼底荡过一抹寒泽,唇边漾了浅笑道:“太后说得是,儿臣素来疼惜阿房无母,怕她有个闪失,无法对太后和大王交待,怎么着也是太后大王心尖上的人,虽则这几年他父女很少见面,一来大王忙碌,二则也是怕见了勾起对召妹妹的思念,所以我时常跟大王报下阿房平安,倒也不负了大王与太后的嘱托。如今她好了,自然是该顺其自在了,我们也减省了很多顾虑,多一份牵挂哪里会安着。”
“多谢母后这些年对阿房的格外恩顾,阿房感激不尽,如今我好了,一定对母后孝顺有加,还望母后一如既往多疼疼阿房。”阿房笑言晏晏,语带娇憨,甚是可人。
“七妹,恭喜你如愿以偿。”刘陵带了冷静的笑,眸华里深深浅浅的东西,令人读不懂。
“三姊姊,以后你也不用操心阿房了,阿房会照顾自己了。”阿房笑得动人,巧巧松了手,离开太后一线,从苦薏手中接过七色汤,递到太后面前,娇声道:“太后祖母,你尝尝,我新做的汤,配了那甜糕,最是怡人呢。”
太后瞟了一眼,颜色七样,晶莹剔透,底下卧了几根上好的竹笋,汤面浮了各色奇花,甚是养眼,心下喜欢那色泽妩媚,想必别有滋味,立即伸手接了便饮,一口下去,咽喉清爽无比,味道极佳,尽是从未饮过的汤色,不由一口气饮干了,喜得眉开眼笑:“真是美汤,哀家今儿算是见识什么叫佳肴了。”
众妃嫔也一一饮了,一皆神色讶异,赞叹不已。
王后与刘陵却不过情面,也饮了,心下暗暗咋舌,这阿房还真有一手,比及她母妃更甚一筹了。
太后望了众人激赏的眼光,心下欢喜,携了阿房的手,眸华睇向苦薏,亲厚道:“苦薏,你才说花祟有解,哀家信你,阿房是哀家的心尖儿,再不能有任何闪失,为了以防万一,你替哀家设法解了,必要阿房百毒不侵才是上全之策。”
苦薏出列恭敬道:“七翁主曾经因花毒毁容,见了花事极其过敏,但只要佩戴了百旨香就无碍了,这百旨香用百味花草提炼,能克百毒,便是蠓蚊一皆不敢沾身,若是不小心中了毒素,用这百旨香几丸便能解剧毒了,七翁主时刻佩着,宫女们小心些伺候,便周全了。”
“嗯,哀家晓得你是花中妙手,识香一等一的,即刻拿了来给阿房佩上,哀家重重赏你。”太后语中有迫不及待的韵调,可见是真疼了阿房。
苦薏从袖里取出一小巧香囊,颜色水红,是精心织就的乘云绣,世间独一无二的织品,别人想以似乱真也行不通。
阿房双手捧了呈给太后细看,太后握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对着袋口闻了闻香气,啧啧叹赏:“绣品也精巧,颜色也绮丽,香气也奇妙,果真非凡之品,不愧百旨香,来,阿房,祖母亲手替你系上,再无毒敢伤你半毫了。”
太后替孙女系上避毒香囊,这是何等的殊荣与宠溺,当下众人暗暗激赏,晓得阿房青云直上了,日后怕是宫中无人敢对她如何了。
王后脸色极是难看,冷眼旁观,以帕掩面,装作擦拭面上的油脂,仿佛拭去愤与怒火一般。
刘陵却是淡淡一笑,随手拿了一块仙露明珠荔枝酥放入嘴中慢慢品尝着,味儿却是够好,虽甜不腻,糯而不软,品相也美,是糕点中的极品。
苦薏悄悄望了她,又迅速滑开,刘陵最是敏锐之人,一个眼错都会被拿捏住,如今阿房不太擅长精作,她不敢大意。
阿房谢过太后,挽了她的膀子道:“太后,这剩下的糕点阿房命人装点好送入长乐宫,等太后饥了再吃几块可好?”
“敢情好,哀家正是此想。”太后盈盈起身,对着众人笑道:“哀家今儿心境大好,不妨同去园中散散闷,扰了阿房这半日,也该休着,不许人来打扰。从明儿个起,阿房来给祖母晨昏问省,不许偷懒,祖母要重重罚的。”
“是,太后祖母!”阿房喜之不迭,重新问省,便是能日日与苦薏姊姊相见了,也好暗中讨了主意对付刘陵母女,有个膀臂可依了。
阿诺扶了太后下了玉石阶,阿房挽了一臂送出好远,直到看不到影儿方关闭门户,对着小蔌淡淡道:“我乏了,你们也自去歇着吧,不许站在门外守候,如今我是自由之身,就是悄悄出去也是该的。”
小蔌诺了声,眸中闪过一线异样的色彩。
一干宫女一皆面面相觑,各各低头鱼贯而出。
太后等人园中走了几圈,便各自散了。
阿诺叫来玉辇,抬了太后回了长乐宫。
甫时,已是午后光阴,太后有些疲倦,歪在榻上静眠,或许吃了糕点,饮了香汤,竟然睡着了,一觉到黄昏。
阿诺喜出望外,如此,太后睡眠安宁,她与宫女们也心安了,再用不着时刻担心着太后发怒动火摔物度日。
她悄悄拉了苦薏回到朵殿燕居,轻声道:“丫头,你今儿可是行了险棋了,若是被太后察觉愚弄于她,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苦薏笑道:“姑姑放心,不行险棋如何短时间内救出阿房自在?好在阿房聪慧一学就会,姑姑莫怕,阿房是召夫人爱女,自当遗传了她的天赋,于汤饮膳食方面甚是擅长,时日一久,必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丫头,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何人?莫非你与召家有些牵连?依阿房处境,她断断做不来召夫人糕点,除非有人指点,自然是你了。”阿诺审视的眸光盯牢苦薏,似要一滴不肯放过她的眼色。
“姑姑冰慧,苦薏自知瞒不过姑姑,我与召家有些渊源,日后姑姑一定洞悉,眼下还是少知道些为妙。”苦薏温婉接了她的眼风,柔柔一视。
“好吧,我不问便是,但既然我猜得到是你所为,那王后与刘陵焉能不知?”阿诺眉头紧锁,甚是忧心。
“姑姑所言正是苦薏所虑,如今也只能见机行事,走一步是一步了,待到阿房母妃沉冤得雪,苦薏便是遭遇罪难也是在所不惜。何况有姑姑在,太后又极是听姑姑的劝慰,加上阿房重得太后宠溺,苦薏多少有几分胜算。”
阿诺微微一叹:“我这条老命不要也罢,倒是你们花样年纪,事事小心,切莫以为得了太后宠溺,一切无虞了,殊不知宠溺来得容易失去也容易,太后是蓼家人,断不能容忍你们暗中查探当年的事,谁都知召夫人是病沉而去,若说是中毒而亡再无人肯信的,连太医都把不出脉向来,可知那毒素极高妙了,否则以召夫人识香识毒,如何会被轻易撂倒?”
苦薏沉吟道:“姑姑可知当年侍奉召夫人的婢女们哪些活着?”
“无人可活,召夫人去后,大王一气之下命她们自尽殉葬,虽是怒言并不当真,可是当晚那些宫女真个全部自尽而亡了,当时情境极是悲烈,想想令人心寒。”阿诺用帕掩唇,眸华含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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