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吴王终于同意范蠡带着西施入城。
“只是入城,吴王并未有诏入宫的指使,看来那个伍子胥大人还真是硬茬!”范蠡道。
“好歹也是能入城去了,离吴王宫又近了一步,大人,这也是值得高兴的事。”西施倒是淡然许多。
“嗯,也对,我们这就准备入城去。”范蠡看了西施一眼,此一入城,能见面的日子就更少了。西施点点头,波澜不惊,早已注定的事,不再做挣扎,安然顺途。
“吴国的城墙果然巍峨坚固,这里面恐怕也有我们越国百姓的财富做根基,如此下去,吴王越强,越国越弱,即使文种大人和范大人商议了‘十年生聚’之策,恐怕也不够吴国这样搜刮的。”西施坐在车上,掀起帘子一角,窥探这敌国城墙,不禁感慨万千。
“所以这就是西施姑娘来此的意义。”范蠡心里沉重,不免沉默,接近城门时就策马在前。西施望着那城墙头,吴国的旗帜随风飘扬,守城门的将士魏然而立,一副坚不可摧的模样。
西施还注意到有个身披黑斗篷的人站在城墙头,低低的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可西施却觉得他在审视着她,审视着每一个进入姑苏城的人。她的心疼病毫无来由地犯了。
剧痛,在心脏的位置传开来,像被剑刺中一般,那一瞬间的痛压感排山倒海,瞬间就让西施全身麻痹了。
可此时,她看见那个身穿黑斗篷的人举起来弓箭,箭直指着她。
他要杀了她!
西施内心升起恐惧,可她没有力气呼喊,只能直直地盯着那支对准了自己的箭。
她只能盯着那双看不见的眼睛。
“为什么要杀我?”
“你是谁?”
“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西施那所有的痛疼和悲愤没有让她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她喊不出,她的喉咙被扼住了——可她还有泪,那悲痛化作的眼泪滑落在脸颊,她如明月般的眼睛荡漾着一个星空,未施脂粉的脸只是疑问。
那箭脱弓弦,带着刺破风的声音飞过来,西施知道这支箭要射入她心脏,而这支射入心脏的箭会解除她全身的麻痹和疼痛——仿佛她走那么远的路就是为了这一箭,前世今生,那就是心疼病的缘由。
铮!
箭射入了车辕,西施清醒过来,哽在咽喉的呼喊终于冲破了阻碍,惊醒了众人。
那穿黑斗篷的人迅速隐去,毫无踪迹可循。范蠡跑到西施跟前,急切地问:“有没有伤着?”
西施摇摇头,空空的墙头,就像一场梦。
“为什么要杀我?”痛疼过后的西施只有这个诛心的疑问。
“你怎么了?不舒服?吓着了?”范蠡看着西施额头冒汗,那射箭之人也不可查,才入城门就如此凶险,往后还有什么在等着这个对前途一无所知的女子?
“多么愚蠢啊!”范蠡在心里怪责自己,可一切都太迟了。
姑苏城门已关,他们如今是笼中之鸟,再也飞不了了。
“范大人,吴王已经吩咐在前面设下安榻之处,大人一行人等稍作休息,静候吴王召唤。”吴国使臣引路,前面宫门在望,却还是遥遥之地。
安顿下来,范蠡急切地询问西施刚刚那一幕。
“大人不必惊慌,可能有些人不想西施入宫,怕媚惑他们的大王,下赐黑手也是可能的。”西施道。
“可也不至于如此。伍子胥是耿直的人,她除了谏议吴王不让你入宫,应该不会做这样阴险的事,可除了他,我又想不出还有谁对西施姑娘入宫有这么大的怨恨。”
“这本就是一条不同寻常的路,有不同寻常的人和不同寻常的事发生也不奇怪。”
“可把姑娘置身于此,我却不能探得对方毫毛,实在是心中有愧。”范蠡盯着手里的箭,越发的沉重起来。
“大人把箭拿下来了?这箭看着做工精良,不是一般人用的,大人可有思绪?”西施拿过范蠡手中的箭,仔细端详。
“这是……是的,做工精良不似一般人用的,所以我才更担心。”范蠡欲言又止。
“大人,西施有个请求,希望大人成全。”
“请讲!”
“这支箭就让西施随身带着吧。”
“带它何意?”范蠡惊讶地问。
西施勉强笑笑,道:“算是一种警醒吧,我好时刻记得自己身在何处,不误了大事。”
“也好……吧!”范蠡心事重重,“西施姑娘……不如,我们回去吧!”他想任性一回,可他的神情出卖了自己,他想得到的并不是肯定的答案。
西施看着手里的箭,摇摇头,道:“就像这支箭,已经不可回头了。”西施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为什么他不杀了我?
明明自己在那一刻就会死去,为何他的箭又射偏了?
他被遮住的双眼,西施却觉得她看见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她也看着他的眼睛,然后他的箭射偏了。
你是一个奸细。
不错,我是一个奸细。
我要你死。
来吧,我愿意死。
可是,他的箭射偏了。西施毫不怀疑他可以射中她的心脏,可他射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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