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轻雷落万丝,
霁光浮瓦碧参差。
有情芍药含春泪,
无力蔷薇卧晓枝。
殷芷城避开人群,独自走在这山间小路,粉色长裙不时挂在两旁的树枝间,一时又随风飘扬。
殷芷城走到两个墓前停了下来,这两个墓,正是刘氏夫妇的墓。几年前南蜀闹瘟疫,南蜀国一片惨相,死伤无数,很不幸的是,刘氏夫妇也没能逃过这一难。刘氏夫妇临走之前,特地嘱托殷芷城和南序时,要把他们埋葬在一起。那时候南序时拼命地忍住眼泪,到了下葬那天,南序时跪在墓前哭了很久很久,殷芷城就现在他身后流着眼泪。即使不是亲生的骨肉,但这份感情早已溶近两人的骨肉里,无法分割。
殷芷城就地坐了下来,伸手拔掉墓上的杂草,又把头轻靠在墓碑上,眼睛望着头顶无云的天空,静若处子。
南锦渊一路跟着殷芷城来到墓地,便见到殷芷城倚身在墓碑上的模样。眸子在阳光下仿若一汪清泉,淡扫峨眉,肤如凝脂,微施粉泽,气息微起。南锦渊竟有不想打扰之意,望得有些出了神。
“你们南家兄弟都有藏猫猫的爱好么?”
不想此时殷芷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南锦渊尴尬地咳了两声,缓步走了过去。
南锦渊站在殷芷城旁边,临风而立,眼睛看向远方“殷姑娘为何一人在此?”
殷芷城微闭眼眸“来陪陪爹娘。”
南锦渊眼睛微微掠过殷芷城靠着的墓碑,垂下眸子看着殷芷城“这刘氏可是你的血亲爹娘?”
殷芷城抬头看着南锦渊“怎么?南序时没有和你说他的过往?”
南锦渊愣了愣,随即又笑笑“我自然知道。”然后又掠过殷芷城看着那墓碑有所深思。
殷芷城勾着眼角看着现在一旁的南锦渊,眼里露出一丝玩味儿“南大人好像闲得很呐,不知大人何时返去?”
南锦渊低头俯视着殷芷城,轻轻一笑“这里路途遥远了些,风景倒是颇好,还想再多待些时候,只不过府中事务繁多,怕是不可久留了。”
殷芷城假意地点点头,又缓缓站起身来,拨弄了两下裙摆“南大人确实应当守在公堂内才可,不然百姓若有所求可该找谁?”
南锦渊点点头,下巴微翘“殷姑娘说得是,殷姑娘素来行善,不忘本根,看来这的确是一个好地方,竟育了像殷姑娘这般有气节的女子。”
殷芷城摸摸躺在胸膛上的发缕,微微一笑“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徳,有气节也未必是件好事,只不过本姑娘喜欢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生来就见不得坏人,日后不定还要和南大人共事,听闻南大人办案从来都秉公不私,我想以后我们会很好地合作的。”
南锦渊点点头,眼眸不经意地掠过殷芷城的眼睛“那是自然,若殷姑娘有所求,我自当鼎力相助。”
殷芷城笑笑,侧过身“希望如此,若南大人没有什么事就早些回去吧,皇上日理万机,南大人也不要闲着了,我先告辞。”说罢便飘着粉色裙摆朝山下走去。
南锦渊看着那粉色的身影走远,目光又落在那墓碑上,眼色沉凝。
殷芷城下山之时,绿衣红衣早已在山下候着,不远的地方还有南锦渊带来的饭菜的残留。
殷芷城朝马车走去,正准备上车之时,南锦渊的随从便跑了过来。
“殷姑娘,殷姑娘且慢!”
这随从手持配刀,一身民装,见其跑来时一口气不喘,可见身手不凡。
殷芷城淡淡地道“有何事?”
随从先抱拳,又说“殷姑娘,南大人的马车走不了了,殷姑娘可否等等南大人与南大人一同返去。”
殷芷城挑挑眉,又向南锦渊那边的马车看去,只见马车已经倾斜,轮子缺了半口。
一旁的红衣倒抽了一口气,殷芷城淡淡一笑“那是自然,南大人的马车坏了可有不帮之理。”
随从晗首道“谢殷姑娘。”
南锦渊正从后面走过来,随从见他便跑了过去,说了些什么,南锦渊又看看自己的马车然后对随从点点头,又向殷芷城走来。
南锦渊停在殷芷城面前,轻启薄唇“那,就麻烦殷姑娘了。”
殷芷城不以为然地眨眨眼“不客气。”说罢反身踩上了马车,绿衣红衣也跟着上去。南锦渊为她们放下车帘,坐在车夫旁边与车夫一同驾车。
回到都城已是午时,街道两旁飘来阵阵饭香,惹得大家肚里作响。
马车停在南锦渊的府邸前,车帘被撩起“殷姑娘舟车劳顿,不如在寒舍小作休憩,我让人准备几个小菜,先给各位姑娘充充饥,以谢殷姑娘今日对我的相助,如何?”
殷芷城看看绿衣红衣,有所停顿才说“也好。”说罢便走下车去,绿衣红衣相对一眼也跟了上去。
南锦渊领着殷芷城和绿衣红衣进了府邸,走到大厅,亲自为她们搬来座椅,端上茶水,又吩咐了管家几句,管家便出去了,屋内便只剩下四人。殷芷城环顾着南锦渊的府邸布置,大厅内非常的整洁,可布置的东西并不多,案桌旁的两珠绿树成了唯一可见的除了桌椅以外的装饰。
“南大人确实和别的大人不同,以往哪个大人的府邸不是朱红梁,赤青壁?”殷芷城的言外之意便是南锦渊的府邸太过清寒。
南锦渊怎听不懂殷芷城的话,也淡淡一笑“朱红梁赤青壁,怎敌得过我两绿辉映案桌上,清风一缕清香来,这便是个人洗好罢。”
殷芷城双手抚上椅手“南大人爱好清贫,这倒是好事,只怕这不会是表面清贫,内里却还藏着金窑吧?”
南锦渊也不气急,倒是不紧不慢地朝殷芷城走去,拿起桌上的茶盅,打开杯盖递到殷芷城面前。
南锦渊托着茶盅,道“殷姑娘可能闻出这是什么茶叶?”
殷芷城稍作停顿,凑上去嗅了嗅,回答道“碧螺春。”
南锦渊笑着摇摇头,打开杯盖“这茶李没有茶叶,我只是用碧螺春浸泡过的水清洗了这杯子,自然会有碧螺春的气味。假若这杯子是殷姑娘,这茶水是我,那殷姑娘也不可用自己的判断来断定我是用碧螺春泡的茶,喝茶时只可闻到这碧螺春的气味儿,但在这茶水里却尝不出碧螺春的味道清者自清。”
殷芷城仰头看着南锦渊,见他薄唇微翘,面色如润,眼底平静,又看看托在他手里的茶盅,茶水确实清澈无比,一丝茶叶的踪影也见不到。
南锦渊年纪虽轻,但是却更沉得住气,心思微妙,正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觉得他的眼底没入了无限的心思,深不见底。
殷芷城也笑着,接过南锦渊手里的茶杯淡淡抿了一口“南大人喝茶,的确别俱一格,清者自清,的确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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