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唇一点桃花殷，眉心还有梅案。
德水就这样端坐着，静若处子，任身边的婢女们如何打扮，德水宠辱不惊，眼色出神，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果儿是德水的贴身婢女，跟了德水五年，两人主仆情深，这次果儿也是当了陪嫁丫头。
果儿面色乖巧，穿得也得体些，此刻站在德水身边，见德水一脸呆滞，心里头就有些焦急。
果儿小心的喊了声，道：“公主……”
德水倒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但眼睛又不看果儿。
果儿见此，便皱起眉头：“公主，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果儿欲言又止，其实不忍心再说下去。
德水的表情一僵，随即愣愣地道：“我知道。”
果儿咬咬嘴唇，低下头：“我知道公主心里不愿，公主心肠好，公主不说话也不笑，果儿真的担心公主……”说着果儿欲要哭出来，声音有些哽咽。
德水不言，低下眸子看着桌上的摆设，金银玉石，翡翠钿头，吉祥之物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浓密的睫毛盖住了她眼底的某些情绪，随即她拉住嘴角一笑，尽透凄惨之意。
“果儿。”德水轻唤。
果儿胡乱地抹了抹眼泪，吸了吸鼻头，连忙回道：“是！公主。”
德水依旧没有动，表情依旧木讷：“今个儿宫里很热闹吧。”
果儿看看门外，只见俩个大红喜字贴在门上，折进来的光都变红了。
果儿使劲点头，面上却不露喜色，眉头锁得更紧，道：“热闹，宫里上上下下已经忙活了大半天了。”
德水面色不惊，眼睛看着窗外，却见窗门紧闭，什么也看不见。
见德水面露哀色，果儿一时鼻子又酸了，扑通跪了下来，哭着道：“公主…你宽宽心吧，心里难受就打果儿吧，公主千万莫要伤了身子呀！……”
德水连忙侧过身子，微俯下身，伸出手扶起果儿，道：“傻丫头，我怎么舍得打你…日后我们去了东塘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来，快起来。”
果儿站起身来，不停地抽咽，双眼已经通红，眼里泪水还在打转：“公主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吃，伤心都留在心里，公主心里善良，对这亲事毫无怨言，可是让奴婢们看了心疼啊公主……”
德水见此，眼中也泛着些泪光，但始终又笑了，伸出手替果儿擦了擦眼泪。
正时，房门被推开，果儿连忙退回到德水的身旁，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德水也透过红纱看从门口进来的人。
进来之人正是德水的额娘荣妃。荣妃着一身百花衣，彩丝缠绕，彩色钿头，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面上被胭脂染红，身姿轻盈。因为德水公主出嫁，容貌已然是经过一番打扮。荣妃出生大家闺秀，亦是气质不凡，与后宫那等争奇斗艳的庸俗女子有着天壤之别。
荣妃加紧步子走进来，头上的吊坠碰得作响。屋内的婢女们通通向荣妃行礼，然后缓身退了出去，果儿看看两人，也行了礼退出去了。
荣妃撩开纱布，德水公主向前一步迎了上去，握住荣妃的手，荣妃也握住德水的手，两人眼里都泛着泪光。
“额娘…”德水声音哽咽，似要诉出心中百般无奈苦情。
荣妃嘴唇颤抖，双手抚上德水的脸，似是抚摸千年珍宝那般：“额娘的好女儿，额娘知道你心里苦，额娘知道……”
德水抿着嘴唇，似是忍着眼泪，轻轻摇头，头上的凤冠轻微作响：“额娘……”说罢，德水跪了下来：“女儿对不起额娘，日后不可以陪在额娘身边，女儿不孝！”
荣妃一时心急，连忙将德水拉起来：“傻孩子，今天大喜的日子怎么能给额娘下跪！快起来……”
德水双眸湿润，喻为清潭，又有太多难以言说的情思，幽咽地望着荣妃。
荣妃见自己的女儿如此，心中甚是心疼，泪如帷幕：“我的好孩子，额娘不用你挂念，倒是额娘担心你……你嫁到东塘，人生地不熟，还是入宫，你打小知书达理，心无城府，额娘担心你被恶人欺负，到时候……到时候可要找谁说苦……”
德水用袖子替荣妃拭了拭眼泪，目如秋水，眼里无限愁苦：“额娘……这是女儿的宿命，只要女儿心里挂念着额娘，哪怕远去万里，女儿也不怕了。”
荣妃含泪点点头，双手扶住德水的肩头，眼神始终不曾离开德水的脸。
正时果儿推门进，站在门口，见此景又有些犹豫，又焦急地看看门外，道：“娘娘，公主，吉时快到了……”
听此，荣妃为德水拭了拭眼泪，道：“好女儿，今日流够泪了，日后到了东塘就不要再流泪了，额娘不在你身边，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若有人欺负你，便找太子为你主持公道，我们心地要善良，但也不能给人白白欺负了去。”
德水含泪点了点头，头上的钿头似有千金重，压在她的心里一般。
“我的好孩子……”说着荣妃将德水拥进怀中，德水也紧拥着荣妃，两人哭成一团，肝肠寸断。
门口又进来两名婢女，两名婢女倒直接得多，道：“娘娘，公主，迎亲的队伍已经进了皇宫了，我们该为公主盖上喜帕了。”
荣妃与德水依依不舍地开了怀，德水满眼汪星，喜庆的妆容哭花了几分。
荣妃抚着德水额前的头发，似是要一次将德水看个够。
“德水，你莫怨皇上，皇上他也无可奈何……”荣妃依旧扶着德水的脸蛋，此时此刻依旧不忘提醒德水要体谅皇上。
德水低下眸子，道：“额娘放心，德水不曾怨谁，嫁给东塘太子，是德水自愿的。”
荣妃宽心地点点头，想着德水如此替人着想又是一阵心疼，眼泪又泛在眼眶里。
“果儿，替公主补补妆吧！”荣妃看着德水，面上的胭脂已被眼泪洗掉几分。
“是。”
果儿走了进来，看了看相对的两人，转身拿起桌上的胭脂盒，走到德水面前，道：“公主莫哭了，妆也哭花了，今天可是您出嫁啊……”
德水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说着脸滑落，睫毛也湿了半截。
果儿见此，便连忙替德水拭泪，眉头紧锁。门口的两名婢女已将喜帕端了进来，只待果儿将德水脸上的胭脂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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