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邺城外,东北面二十里处,伏龙山,九环村。
入夜,施羿住宅。
「在下施羿,见过周成王!」
周成王四人刚一进屋,就看到一个少年,年约21岁,相貌平平,但是身高却只有一米六,而且长的比较胖,正弯腰拱手,对自己行礼。
第一眼望去,周成王暗吃了一惊,他瞬间就明白,为何李相国的独女死也不愿嫁的缘故了。
「额……」周成王只是愣了一下,就发觉自己失态了,于是赶忙回了一句,「想必这位就是当世兵法神家尽握乾坤,施羿,施公子了吧?寡人乃是周成王,当今东周国的大王。听闻施公子高才,这才前来相会……」
这周成王的语气,似乎带着一点失望,这样的语气施羿很熟悉——六年前,齐闵王在看到自己第一眼的时候,他当时那说话的声音,也是这个语气。
想来这也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主吧——想到这里,施羿对待对方的态度,和周成王一样,也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君上请坐!」出于礼貌,施羿还是请周成王上座。
第一眼看到施羿,果如李淑雅妹妹描述的一样,姬瑶公主亦是打从心里不满。若不是欣赏对方能布下如此奇妙的阵法,再加上刚才在山上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怕是自己现在已经冲了上去,将眼前这个好色下流的无耻之徒斩于剑下了吧。
周成王坐在屋内正中央的位置,李相国在屋内左方,既周成王的右手边的身后站着,而姬瑶公主和李淑雅,则是在周成王的左边身后站着。
施羿也不客气,等周成王入座之后,自己在屋内左方的会客椅上坐了下来,而他旁边的茶几上,摆放着几本竹简书籍。
待到书童上完茶之后,双方都抿了一口茶,施羿这才开口说话了。
「怕是施某要让大王失望了!什么当世兵法神家,什么尽握乾坤,都是世人之间,相互乱传的!时候也不早了,舍下客房有很多,君上如果不嫌弃,可以在此地歇息,明日再回去也不迟!」
说到这里,施羿起身,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看到这,周成王愣住了——这就是自己离开皇宫,千里迢迢的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村里,瞎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所得到的结果吗?
「施公子真是爱说笑了,我们大王来这里,不是为了别的,而是特意亲自来成人之美的!」李相国说到这里,对周成王使了一个眼色,继续说到,「公子今日提出的要求,我们大王应允了!」
「应允?一开始可能真是这样想的,怕是现在,已经开始反悔了吧?」——施羿看着周成王此时的样子,嘴上虽然没说话,但心中却是不屑的想着。可是也不好撕破面子,于是,他找了一个借口,让双方都有台阶可下。
「承蒙周成王和李相国抬爱,施某可是受不起。施某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娶得如此倾国倾城的东周公主?周成王还是另择佳胥为好!」施羿的态度和语气似乎很坚决。
「施公子,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又想反悔不成?」李昭听到这里,急了,「今天白天,我们可是说好了的……」
「李相国,人家已经承认自己无德无能了,你还在这里纠缠着一些什么?」姬瑶公主打断了李昭的话,「像这种沽名钓誉之辈,又怎么配的上本公主?」
李相国正想答话,只听得周成王愤怒的一拍茶几,打断了两人的争辩,「你们两个,在这里争吵不休的,成何体统?」
李相国和姬瑶公主,看到周成王似乎要发怒了,这才停了下来,不再争辩。
看着两人已经不在争吵,周成王转头望去,看见施羿此刻手上握着一份竹简书籍,正气定神闲的看着书中内容,也不抬头望向自己这里,态度可谓无礼至极。
本来刚才在进村的时候,周成王还是信心坚定的。可是在进屋看见施羿之后,他的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他对世人所说的这位当世兵法神家——“尽握乾坤”,可谓是吃不准——此人到底是个沽名钓誉之辈,还是真有「鬼神惧惊」的通天彻地之能?
此人一见面,几乎就是在对自己下逐客令,莫非自己一开始就有什么得罪之处?
君王毕竟是君王,想到这里,周成王耐着性子,打探着对方的虚实,「先生诸多推脱,莫不是本王一开始就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听周成王说完,施羿依然不动声色,也不抬头看着周成王,也不答话,自顾自的看着手中的竹简书籍,好像压根就没听到周成王的话一般。
良久,看施羿还是这个态度,姬瑶公主不满了,正欲开口,却被周成王伸手,使了一个眼色,阻止了姬瑶公主想要质问对方的举动。
似乎知道周成王父女两人刚才的动作,又过了好一会,对方还是耐着性子在等自己答话,态度如此之好,施羿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想,「罢了,罢了」,这才合上竹简,开口说话。
「大王若真是有心,请施某出山相助,那么,刚才一见面,大王就不会对草民说,“久仰先生高才”之类的话,而是会对草民这样说:“闻得公子倾慕小女,得公子抬爱,实在是小女三生之幸”这类的话……」
「切——」听到这里,远处的姬瑶公主不屑的冷哼着。
听到这个声音,施羿抬头望去,看到姬瑶公主那不屑的样子,也不气恼,而是再次打开手中的竹简,一言不发,继续看书。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周成王恍然大悟,似乎明白了关键的问题所在——自己此行,不是上山来请施羿辅佐的,而是亲自上门前来提亲的——周成王似乎忘记了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
「先生误会了,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施某知道君上想说什么,」施羿头也没抬,打断了周成王的话,只见他一边说话,一边继续看书,「君上是想说,您在心里面不是这么想的,对吗?」
「是的,本王就是这个意思……」周成王一边说,一边捻着胡须,表示赞同施羿的话。
「施某不得不承认,君上在心里面确实不是这么想的,」施羿说到这里,抬起头,合上了竹简,站了起来,望着周成王,话锋一转,言辞锋利的继续说了下一句,「但是,君上的言行,却是这样做的!——如果施某没猜错的话,可能连君上您自己也不知道,君上在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打算将公主许配于施某!若如此,何必再言?正所谓,道不同,不为谋。君上今夜就在寒舍歇息,明日一早就请君上下山去吧!施某今日很累,请恕施某招待不周,告辞了!」
施羿一语道破事情的关键所在,言毕,施羿转身欲走。
「施公子请留步!君上,这……」李相国看到施羿要走,以他对施羿的了解,他这要是一脚跨出门,怕是他永远都不会再给周成王任何的机会了,但情急之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一些什么好。
看着李相国着急的样子,再看看施羿如此无礼的态度,再看他的样貌,在自己不知道此人是否有真才实学的情况之下,自己真能安心的将自己唯一的女儿,许配于他吗?
若此人是沽名钓誉之辈,那自己女儿下半生的幸福,岂不是要毁在自己的手里了?
但若是此人真有旷世奇才,自己一旦没有留住他,岂不是坐失千古良机?
正在周成王左右为难之际,姬瑶公主走出来,站在周成王的面前。
「父王,楚国大军不日即将兵临城下。儿臣愿亲自披挂上阵,击退楚国大军,为父王分忧,」说到这里,姬瑶公主轻微的往后摆了摆头,不屑的说着,「父王完全不需要用一些徒有虚名之徒,尤其是一些百无一用啥事都做不了的书生,前来误我大周国!」
周成王听到这里,再看看施羿,思考了一下,觉得女儿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他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先生,夜已深,本王打搅了!寡人有做的不对之处,还望先生见谅!李相国,咱们这就起驾回宫!」
对自己的女儿,周成王还是很有信心的。退一万步来说,假如自己的女儿届时无法退敌的话,凭借建邺城的坚固,和城内的八万精兵,面对楚国的二十万大军压境,应该最少可以坚守一月有余。到时候再遣精兵护送李相国上山,求取对策,应该也不迟。
想到这里,周成王决定打道回府。
「君上,臣已保媒!」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周成王在心里面打的如意算盘,李昭深知施羿的脾性,今日周成王若是踏出这门一步,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进山了!
「好你个李相国!父王已经说起驾回宫了,难道你想违抗君命不成?」姬瑶公主娇喝一声,「再说了,本公主的婚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听到姬瑶公主说到这里,李昭无言以对,再看看周成王,似乎也是去意已决,而施羿更是摆出一副下逐客令的样子。看到这里,李昭眼前一黑,突然万念俱灰。
正当李昭绝望的时候,施羿的一间客房内,传来一个老者爽朗洪亮的声音。
「你的婚事,李相国不能替你做主,那老夫可以替你做主了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周成王一行四人难以置信的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反观施羿,则是愣在原地,脸色极其的难看。
「司空老先生!」看清老者的样貌之后,周成王恭恭敬敬的打了一声招呼。
「你说过,不会出来的!」施羿看着从客房内走出来的司空仲,非常不满的说着。
「我这个干孙女,确实是桀骜难驯!老夫也实在是看不惯了!你这个李相国也真是的,还以为有你在,老夫就不用出面了!现在看来,老夫要是再不出面,怕是这门亲事,就要黄了吧!」司空仲看着施羿,没有理会他的不满,「施公子你也是知道的,老夫这次上山来,也是为了我这个干孙女的事情……」
「爷爷!」没等司空仲说完,姬瑶公主和李淑雅两人在看到司空仲之后,失声叫了出来,然后两人齐齐跑到了司空仲的身边,挽着司空仲的手,撒娇着。
「哟,我的淑雅干孙女也在呐!正好……」
「爷爷,你来替我和淑雅妹妹做主,这个人,又想娶淑雅妹妹,又想娶我,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哼,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长相,」姬瑶公主抱怨着,「您来评评理!父王刚才差点还想答应赐婚了……」
「哟,看不出来,你小子,胃口还是蛮大的,居然想同时娶走我的两个干孙女……」司空仲讶异的看着施羿,「嗯,不错,孺子可教也……」
「爷爷?」看着司空仲竟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姬瑶公主似乎没听明白。
「嗯,我的好孙女,你刚才说,你的婚事,李相国不能替你做主,那老夫有资格替你做主了吧?」看着姬瑶还蒙在鼓里,司空仲继续说到,「爷爷今天就来替你们两个,保个媒!施公子的才智,天下无双,跟我的两个干孙女,可是般配的很……」
「什么?他?」姬瑶公主和李淑雅放开了挽着司空仲的手,异口同声的问着,说到这里,姬瑶公主忍不住抢先问道,「爷爷您当初不是说过,要给孙女找一个能与我般配的天下第一奇男子吗?」
「嗯,对,没错,爷爷这一生,替人保媒不下千次,从来没有失败过一次!也从来没有保错过一次媒!这次也不会例外,」看着二女不信的样子,司空仲笑了笑,「爷爷那么疼你们两个,难道你们还不相信你们的爷爷我?」
「不是的,爷爷……」说到这里,姬瑶公主再次上下重新的打量了一下施羿,疑惑的问着,「可是,他?他凭什么?」
「你怎么能以貌取人呢?难道你还不相信老夫的眼光吗?」司空仲笑眯眯的问着。
「不是的,司空爷爷!爷爷您可是当今天下第一相人名士,自然是不会相错人!可是,他……」姬瑶公主横看竖看,都看不出施羿的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
「如何?」看着姬瑶不断的上下打量着施羿,过了良久,司空仲依然是笑眯眯的问着。
「哼,即是爷爷亲自保媒!也罢……」
「这么说,我的孙女,你是答应了?」看到姬瑶公主松口,司空仲似乎很高兴。
「但是,本公主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眼看又能促成一段佳缘,而且还是自己的干孙女的婚事,司空仲内心不知道有多高兴。
「就按照他说的,要么就不娶,要娶,就要同时娶我和淑雅妹妹!」说到这里,姬瑶公主话锋一转,「本公主的条件,也很简单!他即是要娶的话,必须要拿出有足够分量的聘礼出来——只要他能拿出配的上本公主的聘礼,本公主立即下嫁于他!否则,一切免谈!」
听到公主愿意下嫁于施羿,并且不但不阻挠自己的女儿跟着一起下嫁,还准备拉着自己的女儿一起嫁过去,李昭顿时心花怒放,「这好说,公主是想要万两黄金,还是一些奇珍异宝?亦或是古玩之类的?」
李昭说的以上的这些东西,对于他本人来说,还是好弄的——只要公主开价,他私底下就能替施羿办妥!
「相国大人,这事,你可帮不了他!」似乎看出了李昭心里面在想着一些什么。姬瑶公主泼了李昭一头冷水,「你说的这些黄金珍宝古玩,都太俗气了,本公主既不稀罕,也不喜欢!再说了,看他这穷酸样,怕是你刚才说的这些东西,他是一件也拿不出来的!相国不会是想替他出了吧?」
「那……」听到这里,李昭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那公主想要什么?」
「什么都行,就是太庸俗的东西,本公主可不稀罕!」姬瑶公主继续说到,「我说过了,要能和我的身份相匹配的聘礼,否则,一律免谈!」
这不是在出难题嘛——能与公主的身份相匹配的聘礼,又不能是黄金珍宝古玩这样的庸俗之物——这样的聘礼,上哪去找?
可是,难得说的姬瑶公主松口了,不可能前功尽弃吧?——想到这里,李昭和司空仲忍不住拉了拉施羿的衣袖,示意他说一句话——可是施羿却坐在会客椅上,纹丝不动,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他手中的竹简,好似专注过头,仿佛啥都没听到一般。
「哼,什么当世兵法神家,什么尽握乾坤,什么天下第一奇才,就是一个欺世盗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无耻好色之徒!」说到这里,姬瑶公主鄙夷的看着施羿。
就在司空仲和李昭这两个大媒人无言以对之际,施羿开口了。
「三座富庶的城邑,不知公主觉得,这样的聘礼,配不配的上你这高贵的公主身份?还有她那高贵的相国之女的身份?」施羿再一次合上竹简,脸色平静的看着姬瑶公主。
「三座富庶的城邑?」听到这个数字,在场的人,脸色全都变得煞白,难以置信。
从古至今,只有大夏国的开国君王,在他一统天下之前,为了迎娶一个他倾慕已久的盟国的公主,作为自己的皇后,他凭着自己那强大的武力,硬生生的攻下一座富庶的城邑作为聘礼之外,这几百年来,从未见过有人以富庶的城邑,作为结婚的聘礼的——更何况,这次施羿一开口,就是以三座富庶的城邑作为聘礼——这如何能不让人感觉到震撼?
「怎么?嫌少?那再加一个条件,一个月之内,让楚国向东周国进贡,俯首称臣!」施羿再一次语出惊人。
「笑话!」姬瑶公主第一个回过神来,「楚国有百万大军,而我们东周国,全国加起来也就六十万兵马!这百万兵马的国家,如何能在一个月之内,向六十万兵马的国家,俯首称臣?真不愧是欺世盗名信口胡掐的无耻之徒!还三座富庶的城邑呢?你凭什么?就凭你的一张破嘴,坐在这里,动动嘴皮,吹牛不打草稿?」
听到这里,施羿摇头笑了笑,再次打开了他手中的竹简,意欲再看书,不再理会众人。
「先生所言,当真?」看的出,对方又想摆起架子,周成王趁着对方还没完成这些动作,赶忙问道。
听到周成王这么一问,施羿再也没心情看书了,「若我能做到,又当如何?」
「三座富庶的城邑,多久能攻下?」周成王似乎更关心这个问题。
「十日!」
「十日?」这回不单只是周成王,除了姬瑶公主不信之外,全场人都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包括司空仲在内,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常识范畴。
「对,就是十日!——前提是,东周国三军将士,包括上将军姬勇在内,都必须要听我号令,」施羿说到这里,看着周成王,话锋一转,「君上还未回答我的问题——若我能在十日之内,以三座富庶的城邑,作为娶姬瑶公主和李小姐的聘礼,又当如何?」
「那,本王必将爱女许配于你!并将李相国的爱女赐婚于你!」周成王激动了起来。
「就这么简单?」施羿冷冷的看着周成王。
「先生还有何要求?」
「以姬瑶公主的身价,一个富庶的城邑作为聘礼,已经足够了!既然草民给出了三座富庶的城邑,作为聘礼,那还请君上,答应草民两个条件!就当做是姬瑶公主的嫁妆吧!」
「好!就依先生之意!这两个条件,先生但说无妨!」
「第一,我要指定这三座富庶城邑的其中一座城邑,作为草民的封地!并且,君上要封我为东周国的护国藩候!和上将军姬勇平起平坐!」
护国藩候,就等于是土皇帝了。
「行!本王答应你!」周成王似乎连想都没想。
「这其二嘛,」说到这里,施羿转头看着姬瑶,嘿嘿的笑着,「这姬瑶公主的三百近身女兵护卫,我随时都能征到我的房间里,供我享乐!」
「你!」姬瑶听到这里,大怒。
听到施羿这苛刻的条件,全场人都沉默了。
「公主刚才不是说,我是一个好色下流的无耻之徒嘛?既然草民的头上已经顶了这个骂名,草民要是不好好的利用这个“好色下流无耻”的招牌,那岂不是对不起公主对草民的“赏赐”?」
听到这里,刚才还在鄙视施羿的全场人,瞬间想笑出声来。
「好!」知道施羿是故意气自己,姬瑶公主也不示弱,「若十日之内,你无法攻下三座富庶的城邑,又当如何?」
「任杀任剐,悉听尊便!」
「好!若你能在十日之内,攻下三座富庶的城邑,那么,本公主就……就……」说到这里,姬瑶公主的脸微微一红,但姬瑶公主不愧是巾帼英雄,很快就恢复过来,「本公主届时就任你摆布!」
「好!君子一言!——」说到这里,施羿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快马一鞭!」姬瑶公主说到这里,也同样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啪!」的一声,两人的右手在空中击掌,宣布定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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