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村中。
“村长豪气,我不如!”看着一副弯弓射天狼模样的石勇,虽是不能理解人,妖间不死不休的仇恨,他还是赞了一句。
“哈哈,让少侠笑话了。走,喝酒去,我叫大伙为少侠接风!”石勇不似开始那般带着距离感,爽朗的笑道。
“先去除了赤炎鼠,在回来喝这酒,岂不更好!”宁浮屠道。
石勇一想,早杀了那赤炎鼠早了事:“那好,我去叫上狩猎队那几个蜕凡大成的弟兄。”
“石明!石亮!石……,跟我走,去东山!”六位壮汉从村中各个方向跑了过来,背着弓提着刀。
“村长!见过宁兄弟,我们问了石固了,听说了宁兄弟来助我们,我们可是早就心痒痒了,总算能够去寻这鼠崽子的晦气了!”最先跑过来的石亮一脸兴奋,这段时间可被那赤炎鼠闹腾得够呛。
“嚷嚷个啥!到时候都把桩站住了!”石勇对着六人道。
‘砰砰’长得最高大的石牛把胸膛拍得直响:“村长放心,到时候喂那鼠崽子几口肉,我也不让他跑!”
“走!”
听说是去东山寻赤炎鼠,不停的有人出来相送,担忧的倒不多,毕竟那赤炎鼠恼人的地方在于总搞偷袭,人多的时候却不惧它。
从东面出了村子,八人走走跑跑,行了七八里路,来到一座山下,山不大,也不陡。
“这山最里面连着卧虎山脉,本身只是最外围的分支。平时基本见不到什么蛮兽,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只赤炎鼠,要是其他蛮兽也还好说,明刀明枪的拼一把,我大石村也不怕,烦就烦在,这赤炎鼠,天性使然,人多就钻洞,一有人脱离队伍他就又冒出来袭击。”石勇一边带着宁浮屠上山一边解释着。
在山中走了一会儿,遇见些动物,几人也不理会。
“就在这附近了。”石勇语气凝重道:“你们六人躲好,我来与宁少侠引诱赤炎鼠。”
原来他们早就来围剿过这赤炎鼠,做法与现在一般,只是,每次差着一点让那赤炎鼠跑了。也幸好,蛮兽基本没什么智慧,一次次上当也没见吸取教训。
“宁少侠,你往那边,我往这边,如果我们谁引出了赤炎鼠,都不要与它拼斗,一边喊一边往这里跑便是。”石勇指着一个方向,对宁浮屠道。
“不知……赤炎鼠,有什么特征?”犹豫了一下宁浮屠还是问了。
“呃,宁兄弟,那赤炎鼠满身火红的毛,和寻常土狗一般大小,好认得很!”石牛抢先答道。
众人各行各事。
一个人走在静谧的树林中,周围的树木很茂盛,这不由让宁浮屠想起了兰若寺畔的树林。只是现在的他已不是刚醒来那般惶恐了。
颇有些闲庭散步似的转悠着,他有绝对的自信,那赤炎鼠遇到自己跑都跑不掉,这是来自那位死在他怀中的兔妖给他的信心。
“你还给我!你快还给我!”清泉出幽山清冽而甜腻,百鸟朝仙凤多变而动听。声音中的婉转哭腔,带起人心中满腔的怜惜。
“怎么会有人?”宁浮屠寻着声音,而去。
那是一小女孩蹲着的纤细背影,当然,除了那快要挡住她全身的雪白大尾,一只玉白的小手拿着一根树枝,不停的敲打着地面。
‘诡异’宁浮屠心中只有这两个字,深山中,蛮兽出没,虎豹成群,一只化形的幼年小妖,敲打着地面,用悦耳的声音喊着:“你还给我,你快还给我!”
是上去探个究竟,还是慢慢退走?如此不明不白的上去,很危险,很危险,妖,不可貌相!
只是,“你出来!你还给我……”似魔音般,那委委屈屈的音调直钩得宁浮屠满心的痒。
‘啪’纠结中,一支干裂的树枝帮宁浮屠做了选择。
沉默,洁白的蓬松大尾轻轻地抖动,小小的身影缓缓站直……
这个世界有什么比夜空下那遥远的亘古星辰更神秘?有什么比清晨里那叶尖的初醒露珠更柔弱?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闪烁着梦幻的光:警惕,害怕,坚强。
小女孩一身素白的公主裙,柔顺的发丝随意的披洒在肩与雪白的尾巴形成鲜明的对比,光洁的额头间浅浅的细眉一扬:“你,你就是人!是人吧?”秀鼻轻耸,小巧的薄唇下是洁白的编贝玉齿。
“我是人,你没见过人吗?”宁浮屠的声音低缓温柔,他怕吓着了对面的小动物。
“呀,我不知道呀,你会吃了我么?”小手捧着心,眼中朦起一层水雾。
宁浮屠以手抚额,却生生的小女孩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带动人的怜悯心,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可亲:“我不会吃你的。”
“可是,土拨鼠道长告诉小九,人类会吃妖的啊?”小女孩皱着眉思索着。
“谁是土拨鼠道长?”宁浮屠好奇道。
“土拨鼠道长就是土拨鼠道长呀!”
“小九吗?你的家在哪里?”
“我不知道呀!”一副理所当然。
“那你怎么到这里来的,你总知道吧!”宁浮屠感觉两人的灵智似乎不在一个层面。
“我不知道呀!”小九无辜的望着宁浮屠。
“你……,那你知道些什么?……你是什么妖?”即便面前叫小九的小女孩的模样再可怜,即便她的眼中再无辜,宁浮屠也不能保持温柔了。
“我是小狐狸呀!”小九后退两步,怕怕的。
“小九,你多大了啊?”宁浮屠感觉必须搞清楚这问题。
“我不知道呀……”
“你父母呢?”
“我不知道呀……”
……
一个时辰过去了。
“宁兄弟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迷了方向吧。”石亮看着天边渐渐西斜的红日。
“算了,我们往这边找过去。”石勇已经回到众人布置埋伏的地方一会儿了。
狐小九,她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比宁浮屠忘得还要彻底,除了一个说不出所以然的土拨鼠道长。这是一只失忆的小妖。
宁浮屠靠在一颗粗壮的大树边,狐小九再次拾起了树枝:“你快出来啊!”
“人类,你能帮帮我么?”狐小九期望的看着宁浮屠。
“怎么帮你?”宁浮屠懒懒的问道。
狐小九站立处有一个洞,狐小九说有一只老鼠偷了她的石头。
“我告诉老鼠,我就说我们走了,它那么笨,一定会相信的。然后等它出来了,你帮我把石头要回来好么?”
“好,我帮你……”宁浮屠已经懒得问她那些奇怪的逻辑了。
“老鼠老鼠,我和人类走了啊,你可以出来了哦!”小脑袋往洞边凑了凑,说完像兔子般跳起,跑到一颗树后面:“人类,你快躲起来呀!”
宁浮屠想把狐小九带走,既是担心仅仅蜕凡境的狐小九能不能独自活下去,又是怜惜她和自己一般忘了前事,断了后路。
‘嗍嗍……’一只狗头大小老鼠头探出洞口,它的嘴中叼着一个绢花的小锦囊,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四面扫射,继而迅速的蹿了出来,那一身火红的毛发让宁浮屠心中八成肯定这便是那只赤炎鼠了,果真笨到家了啊。
狐小九看着自己的口袋,一双大眼挣得更大了,连忙小心的指指赤炎鼠,又指指宁浮屠。
一息,两息。
“宁兄弟……”,“宁少侠……”林间传来漂忽的喊叫声。
赤炎鼠听了声音,拔腿便要往开始那个洞钻回去。宁浮屠哪能容他就此跑掉,碎步迈开,弓着身子,猛的扑了出去。
‘唧,唧唧……’身子比寻常老鼠大个不知多少,只是这声音还是一样的急促尖锐。
赤炎鼠,逃避不急,被宁浮屠一只手掐着颈子按到了土里,四肢断腿在身下刨出了一个大坑,终究是摆脱不了宁浮屠的大手。
“接着!”宁浮屠拾起一边的小锦囊朝着狐小九抛过去,能够感觉到里面有几颗碎石般的事物。
“宁少侠好本事!你这红老鼠吃我一刀!”被赤炎鼠的刨地声吸引过来的石勇正看到宁浮屠一手按着赤炎鼠,也不管接住宁浮屠抛出的东西的是谁,当下便抽出短刀冲了过来。
‘噗’‘唧唧唧……’一道血箭射出。
“呀!”狐小九双手捂住小口,黑亮的双眼紧紧闭上。
“宁少侠真是……嗯?这是,妖,宁少侠小心,有妖!”石勇弃掉短刀,羽箭上弓。与此同时后面六人赶到。或是短刀亮刃,或是取弓抽箭。
“小九要死了么?一定会被他们吃掉啊!”狐小九泛着雾水的眸子呆呆的看着眼前呼啸而来的箭矢。
“且慢!”声未发,人已动,在石勇的箭即将接触狐小九的眸子前,箭支停住,接着飞快的倒退。
“村长,各位兄弟,且住手!”宁浮屠扔掉手中的箭,护在狐小九身前,大声急呵道。
“宁少侠,你干什么?快过来!你看她的尾巴,她是妖,是妖啊!”石勇满脸的焦急,手中的弓箭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
“宁兄弟,听村长的,快让开,那可是妖啊!”石亮亦是急切的喊着。
“呀!”后知后觉般,狐小九尽量缩小着自己本就纤细的身子,同时伸出一只小手牢牢的拽住宁浮屠的衣服,小声嘀咕着:“人类,你可一定不能让开啊,他们一定,一定会吃了小九的!”
宁浮屠苦笑,很想揉揉狐小九的脸,让自己当挡箭牌吗?但还不是时候:“这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妖,不会伤人的,放过她吧!村长!”
“宁少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哪有人护着妖的?”石勇脸上的刀疤在他愤怒的表情下略显狰狞。
“难道就没得一点商量?”宁浮屠带着一丝询问,尽管他知道希望很渺茫。
“凡我神州人族,见妖而不杀者,视为判族!这是人皇法典第五条,宁少侠不会装着不知道吧!”怒火从心头涌起,曾几何时,多少战友死于妖手?
人皇法典,那位带领人族走向独立的先祖用血与火铸造的人族最高法律。玉皇殿上,金龙为柱垫虎羽,苍宇做壁纳星河。只是,物事人非,当年豪气随了时间长河,今般萧瑟冷了天骄热血。指尖划过,有纸张落地!那人是何人?那人划落着何物?那人思索着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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