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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听说过吗?据说以前有地质队到咱们这里勘探,说在这座青峰顶下有个金人骑着一匹金马,地质队本想把金人金马挖出来,可金马的一只蹄子踏在一个泉眼上,如果没有金马踏住了泉眼,汹涌而出的泉水会把咱们边城镇整个淹没,冲垮!”
“这只是个传说而已,哪里会有什么金人金马?!这个传说或许意在说明这一带有金矿,但要开采金矿可能会破坏环境,是不能轻易去开采的!”啸天听完同学的介绍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对了,现在咱们北方干旱地区荒漠化非常严重,报道说环莱县的沙漠离北京不足100公里,面积还在不断扩大呢!沙漠地区十分干旱,植树造林树苗很难成活,但有一种叫沙棘的灌木,非常耐旱耐贫瘠,成活率高,防风固沙效果很好,而且沙棘果还可以做饮料呢!”班长雨田眼里闪烁着光芒满怀憧憬地说。
“恩,可惜咱们这里的乡镇干部只会大吃大喝,哪儿有心思搞正事呢?!等毕业了,咱俩合作啊!”那时候啸天刚刚揭竿而起驱逐了班主任任命的女班长取而代之,望着窗外高耸的荒山心中充满了使命感,认定家乡建设将大有作为。
多年以后回忆往事,啸天也颇为诧异。一直以来啸天都过于胆怯害羞,怎么会在那一年成为起义领袖呢?!
啸天记得,在六年的小学生涯中啸天几乎没有交过朋友,唯一能够说上话的是一个常常因为异地口音而被取笑的小萝卜头。因为过于羞怯,啸天在进学前班不久就在男生嗷嗷地起哄声中闯进了女厕所。原因在于在举目所见都是陌生人的学校里啸天惮于独处,每天紧紧纠缠着姐姐,不能忍受离开她半步,姐姐要去厕所,对啸天屡次三番劝解都劝解不住,到底啸天还是突破男女大防,带着犹疑带着顾虑,在男生的起哄声中,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因为过于羞怯,直到上小学二年级,啸天都倔强地强忍着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上公共厕所,清空“回收站”的工作都尽可能地拖到回家解决,然而那两年啸天的“系统”很不稳定,每每在即将到家的时候系统崩溃功败垂成了。“哪个孩子像你?都这么大了还屙在裤子里?!”啸天妈妈一边羞恼地抱怨着,一边清理着她的孩子。“你就不知道去上厕所么?!”看啸天一脸哭腔在寒冷的院子里冻得发抖,啸天妈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早就懂事的孩子,为什么一进学校突然就大小便不能自理了呢?!
“你看隔壁4班的班主任,每天早出晚归来看他的学生,可咱们班主任呢?上完课就走了,要是没课三天五天不露面!还有班干部,看着咱们班乱成一锅粥都不说去管一管!养口猪过年还可以杀肉吃,可这些班干部有什么用呢?!”一些忍受不了自习课乱象的学生开始抱怨,那些顽皮的学生也把自己贪玩捣乱归咎于没人管。
“班主任不管我们,但我们不能就这样乱下去!我们要学会自律,学会自我管理!我们不能随波逐流,只要我们努力,落下的一切都可以赶上!对于建设咱们的班集体,我愿意出一份力,今天的班会,大家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可以提!”面对混乱的班级状况啸天早就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心,在连续几周的班会没人有效主持的时候,啸天抑制着怦怦乱跳的心毛遂自荐走上了讲台。
“我们要求换班主任,这个班主任太不负责任!”讲台下有人高声叫嚷着。
“换班主任我管不了,但如果大家对上课纪律不满意我倒可以管一管,如果你们同意。”啸天转过头来,他看到老班长,他的新同桌赵雨田也正对着他微笑着,以示支持。
“我们不要现在的班干部,他们屁事不管,我们选你!”台下男生嚷嚷着。
“好,那我们表决一下,同意啸天当班长的举一下手!”老班长赵雨田站在讲桌旁建议道。在啸天看来,赵雨田也一直在维持秩序,只是孤掌难鸣于是有些退缩。
“好,放手吧,以后啸天就是我们的班长!”看着眼前举起的密林般的手臂,老班长赵雨田大声宣布。
“这样,雨田还是正班长,我担任副的!”啸天谦让道。
在啸天眼里,雨田毕竟是官方任命的有威望的班长,在自己当选过程中他也一直以同盟者的身份予以协助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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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说了!”每当教室里响起旁若无人的说笑声,啸天都站起身面向吵闹者厉声制止。后来啸天觉得制止的声音对专心学习者来说也是一种干扰,于是除非迫不得已,啸天不再出声,而是站起身面向吵闹者冷眼盯着。或许是已经厌倦了无所事事荒废时光的状态,或许是不愿违背对亲自选出的班长的支持,也或许是摄于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和啸天目光的冷峻,总之吵闹者通常很快安静下来,啸天也就可以回转身坐下来进行自习。然而中学生自制力毕竟有限,每每啸天刚刚转身坐下,另一个位置说笑声又起。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啸天更新了板报,并把这副对联工工整整抄录在黑板报的两边。“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任何成果的取得都离不开艰辛的努力,我们不做墙头草,不做刁钻浅薄的人,“墙头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我们要引以为戒!啸天把这些励志话语也抄录到教室后方的黑板上,激励每一位不甘落后的同学,也激励自己。
这时候啸天已经听说,班主任正忙于婚姻大事,因而对班级里的变故无暇顾及,但对于啸天这个民选班长却予默认了。几周以后啸天的努力初见成效,自习课纪律大为好转,然而不久,志得意满充满理想主义的啸天遇到了顶头风,被撞得头破血流。
“不是刚收过书费和学费吗?怎么又要收费?”班主任安排完收费任务后有同学质疑道。
“这次要收的不是学费,是杂费,40元,还有一个小秋收费,20元。”
“小秋收费是什么?以前从没有听说过啊?!”
“其实就是原来的勤工俭学嘛!勤工俭学费不让收了,县里就改了个名字叫小秋收费!”
“可市政府和教育局物价局发放的《上谷市严禁教育乱收费监督手册》上没有这一项啊?!”那几年教育系统乱收费问题非常严重,市政府为制止教育乱收费给每一位学生发放了监督手册,并措辞严厉地说明如果哪个学校巧立名目收取手册上没有注明的费用,学生和家长有权举报并拒绝缴纳。
“小秋收费不是我设立的,也不是学校要收取的,是县里统一的安排!”班主任警告说,“不要把什么政策啊规定啊当回事,你看你们这个《监督手册》不也收了5块钱的工本费吗?这明摆着是借机敛财啊!”
“还有谁没交呢?”周一班会即将结束的时候,班主任一边核对缴费名单一边再次催问。
“明明是国家禁止的乱收费,为什么还要强行收取呢?我不交!”啸天想起班会前几个同学同仇敌忾地结成了抗捐联盟,可现在抗捐的同学都已经交上了原本不需要缴纳的费用。
“要在这儿上学你就得按规定缴费,别人都交了,怎么就你特殊呢?!”班主任的脸拉了下来。
啸天独木难支再撑不下去了。啸天曾多次幻想,如果班主任逼急了,他就反映到县里去,如果他因此而无法在这所学校继续读书,或许还可以因祸得福转学到县城一中。然而想到贫病交加在困顿中苦撑着把孩子的学业看做唯一希望的父亲,和自己期末考试中糟糕的成绩,啸天背负了沉重的压力,“我不能让父亲失望!”啸天悲哀地想,他决定放弃抵抗投降认输。
“好!你们现在乱收费,可总有一天我要收你们的狗头税!”啸天被愤怒和失望冲昏了头脑,他一边走向讲台,一边高声诅咒着。
“你说什么?!”班主任闻言色变。
“将来我要收你们的狗头税!”啸天把心一横重复道。
“你,你明天就别来上课了!”班主任大怒道。
啸天骤然惊醒:这是要停我的课么?难道正义的胳膊最终还是拧不过违法乱纪的大腿么?爸爸贫病不堪脾气暴躁,这事要传扬到他那里,他会多么失望呢?这事该怎样收场呢?!想到这里,啸天突然呜呜地痛哭起来。
“老师,你消消气,别停他的课了!”这时候下课铃响了,男生女生一圈人围拢到讲台前向班主任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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