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轩在裴世博走了没多久,也连夜骑马赶回到县里,他是去调集人手,要想熬制一千只羊喝的药出来,那家伙事儿可是要不少呢。他先是回到了镖局,把在家的所有人都招集起来,只留了钱守一和看门的老大爷,其他的人全部被他分配了任务。
于是这县里的杂货铺子算是倒了霉了,这大半夜的被这些个大老粗们吵起来,虽说是卖了不少的东西,可是这心情却是怎么也美妙不起来。更有那胆小的以为遇到抢劫的了,全家老小的跪地求饶,临了是说什么也不敢收他们的银子,那些个被误会的镖师,只好面露凶相,威胁他们必须收下。
除了他们之外,那些个当值的守门兵,也是一个个苦着脸,这城门快成了他们的家门儿了。一会儿出去一波儿,简直就是成心让他们睡不了觉,心中有气也不敢发,谁让他们手上拿着县太爷的手谕呢。就这样折腾到了后半夜,这城门才算是消停了,那些个守门的兵一个个的敢怒不敢言。
羊沟的景象可真是壮观得不行,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岂是一个乱字了得?张皓轩和裴世博也亲自上阵了,没办法用量太大不说。这灌药也是个力气活儿,等他们把最后一只羊也灌下了解药的时,都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因为工程实在巨大,这个时候能完全也算是奇迹了,在这等待的期间,又有三十几只羊没有挺过去。
可能是死得太多了,也或许是因为剩下还是比死去的多,张三和张皓轩等人的心情并没有之前那么凝重了。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想知道,是哪个龟孙子下的药,他们倒是想会会他,谁让他害得他们一个个折腾了一夜不说,还个个都弄了一身的臭味。
“兄弟们,今天的事儿,我谢谢大伙儿了。一会儿我带你们去这后山的河里好好洗洗,然后咱们先在这羊沟对付一口,等回了县里,我请你们好好的大喝一顿,以表达我的感谢之情。”张皓轩的话,让众人立刻一阵的欢呼,他们太了解自己的东家了,从来就没有亏待过他们。
羊沟的危机算是过去了,但是大夫的意思是,这些羊最好在三个月之间不要吃。张三听了之后立刻答应,可是张皓轩却一下子陷入了沉思,三个月不出羊的话,羊沟倒是没什么,可是这两个鱼羊鲜可怎么办?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吃饭,交待了几句之后,他就立刻赶回了家。
古月正在和蒋念思一边做小孩的被子,一边闲聊,偶尔的抬头看看刘宇森师徒三人在院子里忙活。
“干娘,你有没有想过,过个伴儿?”古月试探的问。
“你这个丫头,是不是和你娘一样,又想拿我开涮?我告诉你啊,别想把我和钱守一整到一块儿。”蒋念思白了这个没正形的干闺女一眼。
“干娘,你误会了,我就是随口问问的,钱叔那边儿我娘给张络了,说是过两天就要相见了。你就算是有那个心思,现在也晚了,不过也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的,要是他们看不对眼儿的话……”古月还没有说完,就被蒋念思给拍了一下,她一点也没有用力,可是古月却还是装得叫了起来。
“行了,别装了,一点也不像,哪还有人疼笑了的?”蒋念思真是服了,这孩子风一阵儿,雨一阵儿的。有时候吧她比自己这个年纪的人都要稳重,可有时候她却是比一个小孩子还能闹腾,就好像她的身子里住着好几个完全不同性子的人,倒着班儿的出来。
“干娘,我说的是真的,你还不到四十岁呢,就算是活到六十岁,这还得二十几年呢。难道你就想一辈子这么单着?”古月是真心的,蒋念思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并不是开玩笑的。
“唉,不找了,我就给你带孩子了。”蒋念思也有寂寞的时候,她的内心是十分相要一个依靠的,只是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个坎儿。
“干娘,孩子会长大的,等他大了就会去过自己的生活,到时候你怎么办?我说过会比亲闺女还要孝顺,可是儿女再孝顺也不可能时刻陪在身边啊,这人老了身边还是得有个伴儿。再说了,我就是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生二十年啊,这一个出来后,我就不打算再生了。”古月的话,开始还像那么回事儿,可是到了后来却听得蒋念思立起眼睛。
“净胡说,多子多福,哪有生一个就不生的?你去看看哪个是不想生才不生的?都是生不出来才不生的。”蒋念思生气的又拍了她一巴掌,只是这次却是比上一次重了些,以表示她真的生气了。
“干娘,你别生气嘛,我就是这么一说,这生与不生的,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啊,这得看命。”古月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刺激到了蒋念思,她就十分的喜欢孩子,可是因为相公长年卧病在床,她就是再想生也没有办法自己把孩子生出来。
话说回来,蒋念思与她相公之间的感情,在古月看来感激的成份一些,与她熟悉了之后。古月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只有个夫妻之名罢了,就是在府里的时候,两人有过那么几次的深刻了解,出了府之后就完全是柏拉图式的生活了。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同样是伴侣因为重病在身,男人与女人的处理方式就是如此的不同。
看看张大宝,之前的那个小妾被他打发了,后来倒是正而八经的娶了房姨太太。现在他们家表面上是邢氏掌管,其实他在背地可是藏不少的私房钱
地可是藏不少的私房钱,这事儿并不是她打听来的,而是大伙儿全都知道的秘密。邢氏现在一心向佛,高兴了就调教一下姨太,不高兴了就把院门一关,也算是活得逍遥。只是她不让宝琳来县里,这一点古月就实在是理解不了了。
“是啊,这都是命,我早就认命了。”蒋念思叹了气,将手中做好的被子铺在炕上,开始仔细的检查起来,以防将来小孩儿用的时候被针扎到什么的。
古月看着眼前认真的蒋念思,又抬头看了看院子里同样认真的干爹,不由得也叹了口气,他们两个到底会不会有可能呢?
“干娘,在啊。”张皓轩急忙忙的进了房间,到了蒋念思忙打招呼。
“你怎么了?”古月没等蒋念思说话,率先开口道,她是很少看到他这么慌张的。
“你们两个说吧,我把这被子拿出去晒晒。”蒋念思说着就抱起那几床小被子出去了,其实她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外面那三个人正在干活呢,被子晒在那里就是去接木屑的。
“喝吧,看你满头的汗,这天说热就热起来了。”古月给他递上一杯温茶。
“羊沟的羊也得三个月之后才能出来,大夫说这种药会进到羊的血里,所以必须得过了三个月,我回来之前把之前那几百只死羊全都烧了。”张皓轩的话让古月陷入了沉思,要是短时间的话,没有问题,可是时间长了就不行了。
“哦,对了,我们在烧之前把羊皮全扒下来了,我让人给村长的作坊送去了。”张皓轩补充道。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羊皮的事儿,皓轩你有没有想过,下药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是我们得罪他,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吧?会不会是谁冲着鱼羊鲜来的?”古月这两天一直在想,最后觉得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这就派人去打听打听,我回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我想去山外拉羊回来,咱的铺子也不能总也没有羊肉可卖啊,这两天大伙还吃着新鲜,可是过几天就顶不住了。”张皓轩在回来的路上就做好了打算。
“去山外?这一来一回的也得一个多月呢,铺子连三天都挺不过,今天姑父还来找你呢,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我想应该是铺子那边,别的都好说,可是这订了桌的客人却是得好好处理才是。”古月想想就头痛。
“这样吧,我派人去山外,我呢带着几个人到处去收羊去,大不了就是多花些银子。”张皓轩也知道,这些个订桌的客人,是铺子的根本,要是把这些老主顾给得罪了,那铺子也开不了多久了。
古月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来,于是只好让张皓轩先按他的想法去做了,两个铺子的羊肉需求量可是不少呢。当初她就是怕出现这样的问题,才会想着自己建养羊场的。可是谁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再等一天,如果一天之后还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她就只能去找高成帮忙了,虽然她并不想欠他人情,但是现在这种时候也想不了许多了。
晚饭过后,古月并没有马上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而是堂屋听着前院的小厮说着那一家人的事儿。她之所以在这儿听,就是为了让刘氏也听听。
“他们这一天就呆在屋里了?”刘氏一听他们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心里有些不信。
“是的,他们下午起的床,吃过了饭之后,就又睡下了。小的听三小姐说,他们都断了三天的粮了,每天饿得困死也睡不着。”小厮见刘氏不信,忙把自己打听来的内幕放出来,这可是他用一块黑糖换来的消息呢。
“哼,一大家子的人,有手有脚的,却是过成了这个德性。行了,你去忙吧,记得时刻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刘氏将小厮给打发出去。
“娘,你脸色不太好,还是早些歇着吧,我在这儿等他们好了。”古月主要是担心张皓轩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要是回房的话,她怕自己会睡着。
“你回房吧,我没事儿,就算是进去了也睡不着。”刘氏笑着说,只是她的笑容有些牵强。
古月见状也没有回房,而是与刘氏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起来,两个人等总要比一个等,感觉上快一些。
“娘,月儿?你怎么还在这儿?”张皓轩一进门就看到坐那里的古月,脸上明显有些不悦。
“你小子别整那个臭脸给我看啊,是你媳妇自己要等你的,可不是我硬拉着她的。”刘氏见他的样子,立刻不悦的说道,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家伙。
“娘,你说啥呢?我可没有那么说,就是看到她有些意外,平时这时候她不都睡呼呼的了嘛。”张皓轩见刘氏不高兴了,忙上前去哄她。
“哼,你爹今天又不回来了是不?”刘氏见只儿子自己回来,这下子心里更加不悦了,这个死老头子,家里还有事儿找他商量呢。
“我爹明后天就回来了,现在羊沟那边离不了人儿,我要不是回来找魏锦良的话,今天也回不来。”张皓轩向刘氏解释。
“你明天去的时候,和你爹说你五叔一家五口都来了,让他想个法子,咱也不能总这么白养啊。”刘氏真心不想见他们任何一个。
“他们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张皓轩吃惊不小,那一家子可不是受欢迎的主儿。
“昨个就来了,现在住在前院儿呢,说是家里断粮要饿死了,你奶给打
,你奶给打发过来的。”刘氏咬着牙,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那行,我明天随道去大伯家问问,娘,天也不早了,还是早点歇着吧。”张皓轩说着就扶起古月,和娘告别之后,一起回了自己的院子。
到了房里之后,张皓轩并没有急着说正事儿,而是给古月洗起了脚,古月见他的样子。也没有着急问,看来事情是解决了,不然的话他哪有那个闲心给她洗脚?
“我卖到羊了,七百多只的成年羊,还有一百多只的小羊,我全都要了。”张皓轩说着这个应该是好消息的消息,可是古月却是感觉出了他的怒火。
“这中间有什么事儿吗?”古月坐直了身子,难道是……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我猜定是与他脱不了干系,要真是他干的,我定要他好看。”张皓轩第一次在古月的面前露出嗜血的目光。
“我们认识的人?”古月见他这个样子,突然感到十分的陌生,一种恐惧从心底升起。
“魏宝德。”张皓轩语气冰冷的说完,将古月的脚擦干,起身将水倒了出去。
而古月则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怎么会是他呢?他们之间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他这又是整得哪一出呢?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就是为了高价卖给他们羊?应该不会是这么简单吧,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再或者这件事与他并没有关系,只不过是巧合而已,羊沟正好出事儿,而他的手上正好有一批羊要出手?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像是他干的,可是却又想不出他的动机来。
“别想了,过两天就会有消息的,咱们现在就是想破头也没用。羊沟今天又死了两只羊,爹说什么都不肯回来,明天我去把他替回来,五叔他们也是个事儿。”张皓轩无奈的叹了口气。
古月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无言的钻进他的怀中,小手轻轻环着他,以她自己的方式安慰着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等待着睡梦的到来,没有多久两个要就相继进入梦乡。他们睡了,可是前院儿的一家人却是精神百倍。
“他爹,咱们要是一辈子住这儿多好啊。”吴氏现在一点也不想回到乡下自己的那个破房子里去。
“那有什么难的,咱们不走,三哥还能赶咱们出去啊?”张老五太了解自己的三哥了。
“那可不一定,我三伯也不当家,我看啊,咱们住不了几天。”他家的大儿子,无情的戳破了他爹的美梦。
“你懂个屁,你三伯再咋地也是一家之主,只要是他让我们住在这儿,谁也别想把咱们赶出去。”张老五没好气儿的白了自己儿子一眼。
“爹,我要永远住在这里。”十岁大的张二丫可是爱极了这个地方,不但有好东西吃,还有香香软软的被子盖。
“放心吧,娘早晚把这儿变成咱们自己的家。”吴氏把女儿拉进怀里,开心的说着。
“真的?娘你真好。”她们母女开心的说起了,以后的事情,就好像这个家现在就是她们的一样。
而他们的两个儿子,则是小声的合计着别的事儿,他们才不像爹娘想得那么简单呢。
“娘,我们上茅厕。”他们合计得差不多了,就一起出了房间。
“这两个臭小子,从小就亲,连上茅厕都一块儿。”吴氏看着他们搭着肩膀出去,心里这个美啊。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咱就是重情义。”张老五说着就又躺了下来,白天睡有一整天,这会儿却又困了。
两个小子出来之后,并没有真的去茅厕,而是来到了二门附近。见有人守夜,气得他们真骂娘,悄悄的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他们开始商量起来。
“哥,你说他们这是不是在防着咱们?”张正有些气愤的问他哥张忠。
“不能,我听说这大户人家就是这样的,哪都有人守着,今天晚上咱们是进不去了,明天找机会看看那锁。”张忠制定了他们的目标。
“我看咱也别费那个劲儿了,干脆用咱们的老法子得了。”张正可是急得不行。
“那可不行,咱们要是想在这儿多住几天,就不能用老法子,等咱们呆不下去了再用那招。”张忠边说边拉着弟弟往房间走,反正今天晚上也做不成事儿,干脆回去睡觉算了。
等他们回到了房间之后,一个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居然是管家。他开始还觉得蒋念思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现在看来她是太了解这家人的品性了,才会这么做的。轻叹了口气之后,他也回到了自己房里,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么小肚鸡肠了?
蒋念思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由得轻叹出声,原来自己变了这么多了。之前她忙着生计,忙着照顾卧床的相公,都没有好好的照过镜子,今天要不是古月的那番话,她也不会照得这么仔细。自己真的不想再找一个伴儿吗?看着身后空空的炕,她的心也空空的,哪怕是卧病在床也好啊。为什么那么狠心,把她自己留在这人世之上?
“主子,边城那边来消息了。”一句话把站在窗前怔怔的看着月亮的儒雅男子,从沉思之中拉回到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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