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琦最近总在重复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自己长出九条火红色的尾巴,梦到自己在荒山野岭间,昼夜不停地奔跑,跟在自己身后的,是一条周身雪白的七尾狐狸。
那条七尾雪狐,有着洁白无瑕的皮毛,比天山顶上最洁白的雪莲,还要洁白。
他天真烂漫地盯着自己,笑着叫着自己哥哥,眼中闪烁着妖冶的红光。
夕阳遥遥地悬挂在地平线的尽头,高琦看到自己的胸毛,还有前肢上的毛发,在夕阳的辉映中,散发出比夕阳更加鲜艳,更加纯粹的火红。
七尾雪狐一会儿加速跑到前方,撒娇地扑到自己怀里,咯咯吱吱地笑个不停,一会儿又在身后,气喘呼呼地呼唤自己,“哥哥,哥哥,等等我!”
七尾雪狐总是一脸期待地问他:“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修成人形呢?”
“快了,快了,等我们的御风长出第十条尾巴的时候!”高琦听到自己的声音,温柔的一塌糊涂,清冽的如同山泉。
七尾雪狐不满地嘟起了嘴,懊恼地说:“我现在才七条尾巴,岂不是还要等一千五百年!”
高琦听到阳光碎裂在心头每个角落的声音,抚摸着雪狐光滑如缎的皮毛,满眼怜惜地笑道:“没事,御风,哥哥会陪你的,直到你长出第十条尾巴,凝成人形!”
七尾雪狐眸底氤氲出一层潮湿的雾气,轻声道:“可是……可是哥哥,你的第十条尾巴,再过几个月就要长出了,继续留在尘世,是无法修炼灵力的。”
“御风,你就是我的世界,只要能保护好你,灵力对我一点也不重要!”高琦听到自己发自肺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带着不容飘忽的坚定。
七尾雪狐一把钻到自己怀抱里,幸福而感动地呢喃道:“哥哥,你真好,你也是我的世——”
七尾雪狐的话未说完,突然消失在自己怀抱里,没有丝毫的防备。
空荡荡的臂弯里,除了弟弟残留的温暖,仿佛怀抱着宇宙最深处的冰冷,瞬间将自己的心脏,吞噬到鸿蒙未开的那片漆黑之中。
“御风!御风!……”
高琦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在每一寸悲伤欲绝的大地上,从荒郊野岭,到沙漠戈壁,从胡杨红柳到绿洲白杨,从绿洲白杨到天山寒雪……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天地间响彻的,只有声嘶力竭的回声,再也听不到那个天真烂漫,温和如春的声音。
……
“高琦!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一个不小心,高琦竟然开始失神起来,若不是被王梦丹气势汹汹的声音惊醒,估计要在大白天,睁着眼重复那个怪梦了。
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抬起头看到一脸怒容的王梦丹,愕然道:“啊?刚才你说什么了?”
王梦丹咬紧了嘴唇,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瞪着高琦道:“我说你耳朵聋了!”
高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望着李渊求助道:“李渊,刚才她说什么了?”
李渊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你自己问她就是!”
高琦冷哼一声,不满地说:“靠!一顿大餐,胳膊肘就往外拐,你可真够兄弟啊!”
李渊笑而不语,王梦丹却不愿意了,冷嘲热讽道:“某人不讲礼貌也就罢了,还非要拉着别人下水!”
高琦好奇地瞥向王梦丹,笑道:“今天我是踩了什么狗屎,王大小姐,你不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赏我金口玉言,而且还请我吃大餐,等下回到学校,我肯定要被人给活活打死!”
王梦丹柳眉一挑,嗤之以鼻道:“早知道你嘴巴这么损,我就不让人删那人肉搜索了,真是低估了你的能力!”
高琦诧异道:“原来那人肉搜索是你删的啊?”
王梦丹道:“怎么?!不是我删的,难道是帖子长了手,自己将自己删了!”
高琦摇了摇头,讪笑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梦丹蛮横地说:“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你是这个意思!”
高琦摆了摆头,无奈地笑道:“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天您请客,您是大老板,您的话就是圣旨!”
王梦丹眉毛一挑,冷声道:“怎么个意思?敢情不是我请客的话,还要怀疑我的话不成!”
高琦从未料想到,这个从不和男生接触的少女,说起话来竟然比自己还厉害,只好硬着头皮应承道:“哪里敢怀疑你的话啊,王大小姐的话就是金玉良言!”
王梦丹忽然道:“我就纳闷了,你怎么跟帖子里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高琦愕然道:“帖子?怎么个不一样法?”
王梦丹沉思道:“贴子里说,虽然你和男生说话,都是头头是道,但是,只要一和女生说话,就小心翼翼,心神飘忽的,让人觉得奇怪!”
“小心翼翼,心神飘忽!”
高琦听到这八个字的时候,心中滑过了一丝浓浓的苦涩,就像一块百分之百可可含量的黑巧克力。
“怎么?又开始元神出窍了!”就在胡玥的记忆,将要再次扑面而来的时候,王梦丹的声音及时地响起。
高琦摇了摇头,苦笑道:“哪有……没有……”
王梦丹道:“没有才怪,刚才说起话还一溜一溜的,突然就结巴了,难道是被我说中了?”
高琦道:“贴吧里的都是DIAO丝,不要相信他们的话!”
话刚出口,高琦突然醒悟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面色不由地一变。
王梦丹面色一凛,压低声音道:“难道,你是在骂我是DIAO丝吗?”
高琦慌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自己也上贴吧的,那不等于骂我自己嘛!”
王梦丹突然抚掌大笑道:“哈哈!逗你玩呢,那么紧张干嘛?贴吧里面汇聚的人,鱼目混珠的,什么样的都有,有真更有假,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
高琦吁了口气道:“智人千虑,必有一失啊!没想到竟被你这小丫头给耍了!”
王梦丹正色道:“喂,我有名字的,不要一会儿一个王大小姐,一会又一个小丫头地叫!”
高琦笑道:“我也有名字的,我的名字不叫喂!”
王梦丹嗔怒道:“讨厌,你这个人怎么没有一点正经,我真的怀疑,你那些文章都是抄袭别人的!”
高琦笑嘻嘻地说:“你先不要管我是不是抄袭,怎么称呼你的事儿,先搞定再说!”
王梦丹眨巴着眼睛道:“你可以叫我丹姐啦,梦姐啦,梦丹姐啦……只要是带姐的都可以,我不介意会被你叫老的,因为,不管你怎么叫,我都是这么年轻,嘻嘻!”说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渊也被王梦丹的古灵精怪给逗乐了。
本来,他以为这顿大餐,将会吃的很尴尬,毕竟是两个之前有过瓜葛的人,自己还苦思冥想出许多圆场的话,希望在关键时候能够用上。但是,他做梦也想象不到,两人竟像不打不相识的欢喜冤家一样,自坐下来以后,就一直不停地互掐,甚至,都要忽略了自己的存在。
李渊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多余,若不是王啸生让他,二十四小时潜伏在高琦身旁的话,不等椅子暖热,他就会找个借口离开。
感到多余的同时,李渊也有点奇怪,形影不离地跟了高琦两个星期,从未见他如此自然地面对一个女生。
若非特殊情况,高琦从不会和一个女生超过三句谈话,见到本班,编辑部或者社团的女生,才会稍微多那么一句两句,见到其他相熟的,基本上就是一个微笑,或者招呼就打发了。
高琦也被王梦丹的古灵精怪逗乐了,想了一想,笑道:“我还是叫你王姐吧!”
王梦丹挑眉道:“不行!”
高琦坏笑道:“为什么不行?王姐不也带有姐吗?”
王梦丹怒斥道:“看你贼眉鼠眼的,就知道没安好心!别以为我来的时间短,就不知道S市有个出名的王姐烧烤?难道本小姐像卖烧烤的吗?”
看到王梦丹气呼呼的样子,高琦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连这个你都知道啊!不过说句实话——”
等了半天,也不见高琦吐出后面的话,王梦丹焦急地说:“有话快说,等的太平洋水都底朝天了!”
高琦挑了挑眉,继续笑道:“你还挺像卖烧烤的!”
王梦丹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高琦道:“你——你——”气恼地说不出话来。
守在不远处的服务员,立马跑了过来,满脸微笑地说:“美女,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嘛!”
王梦丹摆了摆手,正想说不需要的时候,突然脑洞大开,指着高琦笑道:“能不能麻烦你,将这位帅哥请出餐厅!”
高琦抬起头,一脸惊讶地盯着王梦丹,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年轻的服务员,也是一脸的惊讶,带着和高琦一样的心情,尴尬地笑道:“不好意思,美女,我们只负责服务这一块,若是你真的想将这位帅哥请出去的话,我去替你叫保安!”
王梦丹站在那里,美丽的大眼睛眨巴了许久,才缓缓地笑道:“不用了,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看到服务员转身,高琦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丹姐,你不会这样就生气了吧?”
王梦丹一脸冰冷地说:“那你觉得呢?”
“我……我……”高琦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接话。
李渊看到这个情景,只好放下手中刀叉,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深海鱼片,想好了台词,准备起身打个圆场。
然而,就在李渊的手,刚刚放到椅子的扶手上,准备起身的瞬间,王梦丹突然捧腹大笑道:“哈哈!被我骗到了吧!鬼才会为这点事生气呢!哈哈!”笑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你——”大起大落的情绪之下,高琦除了无奈地笑着,真的不知该说什么。
李渊也重重地松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拿起刀叉,磨刀霍霍地朝着深海鱼片杀去。
看到高琦一言不发,王梦丹小心翼翼地说:“你——你不会生气了吧!”
李渊叉起一块鱼片,放在口中,认真地咀嚼道:“他才不会生气呢!倒是我,差点与这深海鱼片失之交臂!”
高琦和王梦丹愣了片刻,一起笑了起来,这个李渊,总是在关键时候,给你来上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大跌眼镜的弦外之音。
高琦笑道:“我不是生气,我是在思考,在保安拖我之前,能不能顺利地偷到你的钱包!”
王梦丹一拍脑门道:“完了,我将钱包落在学校了,上课的时候,我从不带钱包的!”
高琦面色一凛,惊声道:“丹姐,你可不要再开玩笑了,我的小心脏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王梦丹愁眉苦脸道:“谁给你开玩笑了!这种时候,人家哪有心情给你开玩笑!”
高琦叹了口气,低声道:“要不……这次我来买单好了!”
王梦丹喜上眉梢道:“真的?”
高琦拍了拍胸脯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王梦丹眼中的光芒突然黯淡下去,努了努嘴道:“我们是在金凯撒,你身上的钱够吗?”
“我……”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心底涌现出一阵铺天盖地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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