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武身子猛然一怔,越来越多的气体涌入纯白空间后,那一缕缕飘渺的神气如同一条条的长河,在瞳孔中无限放大。
他看到神之气内部包含了一条河流,色彩斑斓的鱼虾在水中玩闹,浪花比珍珠更加晶莹,长河的两岸满是琳琅阁楼,悠闲的渔夫带着斗笠在朦胧的小鱼中垂钓,千帆竞跑,乘风破浪,一对对男女在月牙般的小桥上约会,美目流转,热情相拥……
绯红的神光铺满了蔚蓝的天空,朦胧的仙气如梦似幻,高傲的神龙眯着眼睛在睡觉,对身旁翩翩起舞的凤凰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
这些神之气竟然拥有记忆!
辛武惊讶的倒吸一口冷气,难怪短短数十年,极炎冰界的生灵就拥有了如此的智慧,文明的演变如此迅速,与神之气本来就能给人带来见识,开阔眼界有着莫大的关系。
五光十色的神之气如一条小蛇般徐徐地爬上辛武的身体,从细小的毛孔中钻入他的身体,钻入五脏六腑。
如同沙漠中的旅人跳入了河流,全身有着说不出的舒爽,又好似寒夜的流浪者围着温暖的篝火,内心说不出的满足。
大量繁杂,千奇百怪的信息涌入辛武的脑海,如同万千铁骑入侵平原一般,疯狂践踏,肆无忌惮……
骑龙舞枪的金甲骑士,黄河彼岸的魔鬼丛林,眼花缭乱的神圣城堡,神魔厮杀的血战场景 ……
狂暴汹涌的浪潮记忆后,迎面而来的是徐徐清风,一股亲切温热的暖流涌入辛武的脑海,为他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月色如流水一般温柔,仿佛寒霜般被大地披上银色的外衣,古老的村庄一片安静宁谧,篱笆围成的鸡舍里偶尔传来公鸡的打鸣声。
辛武站在陌生的山丘上,望着山下寒舍里的几盏黄豆般的灯火,有些微微失神。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吸收消化神气的记忆,现在却身临其境地来到了这些记忆发生的岁月长河里。
他掐了掐自己的脸颊,有些微疼,更有些懵懂慌乱。
穿越了,幻境,死亡?
他正准备思考,视线却被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给吸引了。
那个小女孩年岁不过十一二,扎着粗黑的马尾辫,粉红的小脸如苹果一样可爱诱人,脚上穿着一双小老虎鞋,蹦蹦跳跳地跑向另一间房子。
辛武的身躯和视线不知不觉地落在小女孩的身旁,他与她之间隔得很近,他能看清小女孩的眉眼如画,自己在她的眼中却仿佛空气一般不存在。
辛武伸手拽住她的衣角,却像企图抓住水中月亮的调皮小孩般愿望落空。
他盯着那个眉眼间仍有稚气的少女,再次失神。
在这个世界,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能看到晶莹的月,能吹到凛冽的风,却和一切具有生命气息的物质不会发生任何关系。
辛武快速走到小女孩的眼前,望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随后看到了小女孩推开门后,盖着一层薄毯,躺在床上呈大字型睡觉的那个少年,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
他认得小女孩的那双眼睛,那是宁淅雨的眼睛。
他不认得四脚朝天,仰躺睡觉的少年,但他认得少年脖颈上带着的那条项链——玄情之链。
这是敦煌的记忆,他作为旁观者进入了剑魔的记忆。
敦煌曾经被那些神气洗礼,神气自然记录了他的记忆。
辛武虽然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来到敦煌的世界,或许敦煌想要借助这些记忆传递给自己的传承者某些信息,又或者这只是一个巧合。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只知道剑魔的一切他都很想了解。
少年笑了笑,静下心来慢慢体会。
精彩的说书先生需要有听众,跌宕起伏的话剧也需要有观众,被历史埋葬的美丽岁月如果能够被铭记流传,自然也是一段佳话。
……
“师兄,都四更了,你还不快些起床呀。”小女孩堵着嘴,双手叉腰,站在那张大床的边缘。
回应她的只有雷般的呼噜声。
“真是麻烦死了,每次叫你起床练剑都这么麻烦,什么时候能长大一些呢?”小女孩故作恼怒地哼了一声,直接掀开了少年的被子。
紧接着她就看见了少年一只手塞在裤裆里,另一只手摸着屁股的不雅睡姿。
一股淡淡的臭味熏的小女孩赶紧捏住鼻子,眉毛微皱,无奈地冷哼一声。
紧接着她从床边的屉子里掏出一双绣着鸳鸯的袜子,替还沉浸在梦乡的少年穿上,并替他整了整裤脚。
被冻得哆嗦的小男孩终于醒了,但他没有任何慌乱,很明显半夜被人掀被子的事以前经常发生,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淅淅,师兄早就告诉过你了,一个女孩子家不要半夜老跑到我房里来掀被子。”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毫不害羞地把手从裤裆里拿了出来,紧接着有些嫌弃地在床单上蹭了两下。
“你自己这么懒,还怪别人啊!”淅淅不悦地撇了撇嘴,从椅子上将少年的衣服扔了过去。
“再睡一会。”少年笑嘻嘻地牵住淅淅的手,像只乖巧的小猫凑了过去。
淅淅冷哼一声,横眉道:“绝对不行哒,你总是说立即、马上、很快、一下下、立刻就起床,然后就会拖几个小时呢。”
少年无奈地摊开双手,开始语重心长地教育淅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练剑这种需要耐心的事靠这一点点时间能做什么?
练剑需要专注,需要顺其心意。
觉都睡不好,哪有精神去专注?
觉都睡不好,心有怨气,又怎会甘心练剑?”
“师兄,你昨天说练剑需要大毅力,如果连克服睡觉都做不到,那还练什么剑?
上个星期你也吹嘘你自己是绝世天才,能一心多用呢!”淅淅很认真地反问,炙热的目光看的少年连忙别过头。
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本正经地开口:“此时非彼时,不同的时刻需要说不同的话。”
淅淅看着他掩饰尴尬的模样,听着他拙劣的借口,突然开心地笑了。
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眉眼弯成小小的月亮,咯吱咯吱的笑声赶走了那些寒意,屋子里突然变得温暖了起来。
皎月的月色从窗外爬进来,沐浴在月色下的少女是那样的简答而又干净。
少年一时之间有些看呆了。
“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啊!”少年捏着她红彤彤的脸颊,左拉右扯,左摇右晃,同样笑的十分开心。
说话喜欢带着尾音,啊,呢,哒,么,呵呵,哇……
喜欢可爱的袜子,鞋子,床单,杯子,衣服,喜欢一切可爱的东西……
这样的女孩自然可爱。
“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喜欢睡觉的小懒猪呢?”淅淅无奈地摇了摇头,挣脱少年捏住自己的手,开始将皱皱的床单叠成整齐心型形状,并且小跑着出去,从热腾腾的炉子边缘拿出替少年烘干的绣花鞋。
淅淅急切地跑进来,再次发现少年像只毛毛虫一般蜷缩着,那床刚刚叠整齐的被单又盖在他的身上。
少年看见淅淅那沉下去的月牙眉毛和带着杀气的亮黑双眸,有些尴尬地开口:“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是毯子自动摊在我身上的。”
“呵呵……”淅淅面无表情地笑道,小脸气的苹果一般,说话的语调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敦煌大笨蛋,你是不是还想睡啊。”
“不是!”少年迅速点头。
“不是你干嘛点头?”
少年一阵沉默,没有想到在内心的想法和少女的立场之间做选择竟是如此艰难。
“你真的还要睡啊?”淅淅的眉毛飞了起来,像两艘在月光下飞驰的小船。
“我想睡啊!”这一次他回答的同样很快,只是点头变成了摇。
“你想睡又摇头是什么意思啊?”
少年再次沉默。
淅淅迅速转身,恨恨地说道:“我去告诉父亲大人了。”
她往外走去,但是没有走动,因为少年已经抱住了她的大腿。
“我得了摇头点头病,没有想着戏弄你啊,淅淅。”少年觉得那双纤细柔美的小腿仿佛是自己人生的希望,他要留住这希望,绝对不会让它走出大门。
“已经晚了。”
“你应该给一个真心悔改的人一个机会。”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三百四十五次了呢。”淅淅冷哼一声。
“这是最后一次了,相信我,淅淅。”
“这句话也说了一百八十六次了呢。”淅淅望着窗外,调皮的无辜大眼睛盯着少年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
少年欲哭无泪,想了许久,终于在小女孩的右脚快要迈过门槛的时候下定决心的时候说道:“大不了我明天带你去看我练剑。”
“你说真的吗?”淅淅笑的很开心,紧接着一缕愁云又遮住了她好看的小脸。
少年心想你真傻,我都骗你这么多次了,你每次还是真的吗,真的吗,这样问……
他本想先骗过少女,防止她去告状,但是看着那双真诚漂亮,亮闪闪透晶晶的大眼睛,却不知道为什么豪气地拍了拍胸脯,郑重说道:“这一次,绝不骗你。”
淅淅咬着小嘴,轻轻地眨了眨,语气低沉道:“要是父亲发现了……”
“笨,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可能知道?”少年站了起来,却发现自己这句话并没有起到很好的安慰作用。
他有些尴尬,更有些气恼,胡乱地揉乱淅淅漂亮的小辫子,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是死人,如果他要打你,难道我不知挡在你身前?”
淅淅先微一怔,但听到这句话后,心里就觉得非常甜蜜,于是咯吱咯吱的笑声像盛开的野花一样烂漫。
“我还有要求呢。”
“你不要得寸进尺哦。”少年自己也没发现,无意之中,他竟学起了少女的腔调。
“你有很多把柄在我手里的哟。”淅淅歪了歪小脑袋,漆黑的眼眸很是认真。
她掰着小手指一根根地数着:“八岁还尿床的事我要告诉亚索,十一岁偷看隔壁杨紫姐姐洗澡的事我要告诉她,还有懒得上厕所,在瓶子里尿尿的事,偷了花大娘家里那根留种的黄瓜 也是你喔……”
淅淅一件一件地数着,十根手指都不够用了,紧接着她潇洒地甩开双手,鼓着小腮认真地望着少年:“反正好多好多的喔。”
少年听得头皮发麻,垂头丧气,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恼怒地想着小时候不懂事做的那些混账事这小丫头片子记这么清楚干嘛……还一条条,一件件地当着自己的面数,这完全是**裸地打脸啊。
想是这样想,但如此多把柄被人握在手里,他哪里敢抱怨,甚至不敢流露出任何敌意。
“淅淅师妹,你跟我客气啥。”少年俊逸的脸庞笑成一朵菊花,特意弓着腰,低着身子,谄媚道:“师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师兄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那你也要答应我,以后早些起床,不能再拖沓了哟。”
“好好好……”
“以后也不准挑食,更不准浪费食物喔。”
“行行行……”少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轻轻地摸了摸肚子。
淅淅心领神会,活蹦乱跳地跑出门外:“师兄稍等,淅淅去给你准备早餐,你自己快点穿衣服,穿鞋子,好吗?”
那两条漂亮的黑色小辫子在月华里像精灵般跳舞。
少年望着自己绣花的袜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知不觉地扬起了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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