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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一章 深渊之醒

本章节来自于 飨灵节 http://www.lishu123.com/131/131815/
    AwakeningInTheDeep

    我从深沉的迷茫中醒来,意识就像从极深极深的海底苏醒,无穷无尽的海水的重压就压在我的头顶,头痛欲裂,完全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我能看到,或者说感觉到上方透下来的光,黯青色的光有如实质,在搅动着我的身周。慢慢意识浮上了水面,在将头探出水面的一刻,本来清晰的梦中所见的幻象瞬间似乎变成了前世发生的那样,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来。

    我看见了木质的环形天花板,老式的吊灯,好像是一个宽敞的房间,房间中光线昏暗,不知外面是黄昏还是黎明。我似乎躺在床上。我试图转动脖子,但肌肉僵硬得就像石头,完全不听我的使唤。这种麻痹的时间大概持续了几分钟,我在这段时间里努力回想身在何处。试着转动眼球,一个老式壁炉映入眼角。我突然想起来,这是小镇的旅馆,我几天前刚刚来到小镇度假。嗯,我是和……对了,我是和凯茜一起。“凯茜!你在哪?”我喊道,没有应答。我拼命扭转着慢慢复苏的脖子,看见就在我旁边的床上,我的女儿凯茜平静地躺着。

    她穿着她喜欢的白色睡衣,睡姿安详,黑色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脸色略显苍白,长长的睫毛随着深沉的呼吸起伏。看她在我身边,我放下心来,慢慢等奇怪的麻痹感消失。

    我和凯茜应该是……三天前来到这个小镇的。这里名叫黑水镇,是个宁静的山中小镇,风景宜人,适合休养,却罕为人知,我也是在酒吧里接到一个旅游宣传小册子,按照上面的地图,来到山下,又搭两个恰好也是来旅游的大学生的便车才到达镇上。我们来到镇上后,在“黑水镇旅游接待委员会”的安排下入住了小镇西边的这间古风小屋,小屋平常是民居,游客多时才让出来给游客居住。

    两天来我们参观了这里的名胜黑水湖,也体验了镇上的传统祭祀节日—飨灵节,凯茜很开心,因为毕竟难得和我共同度过这么长的假期。

    凯茜十二岁了,但我忙于工作,几乎没有周末,很少陪她游玩。这孩子也从来不因此表示不开心,每次我满怀歉意地给她说不能陪她过周末时,她总是笑笑说,不要紧,爸爸,我可以在家看书,何况还有这么多家务要做呢。每次她这么说,看到她眼神中的遗憾和落寞,我都感到无比歉疚。凯茜就是这样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的姑娘,不只是对我,对任何人也是,她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愿意让别人感觉不愉快。

    对凯茜来说,我这个不称职的爸爸突然连着休一周的假陪她到这个古镇上度假,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难怪一路上她都兴奋得像只小鹿。都说女儿步入青春期之后将和父亲拉开距离,我想趁我和凯茜的父女关系也不可避免地被时间带入这个过程之前,尽量弥补一下自己对她的亏欠。

    这时我渐渐能够活动,环视房间,房间的陈设和昨晚没有什么区别:壁炉橡木的大衣橱宽大的桌椅木制的地板,一切都是这里山中生长的木材制成,上面刷着山中出产的生漆,如果靠近去闻的话可以闻见一股淡淡的像樟脑一样的气味。无一不像是十九世纪的什物,很像艾米丽·勃朗特或者托马斯·哈代笔下的英国乡村的房间陈设,但又极具当地民族的特色。做工不甚精细,但自有一种古色古香古朴厚重的韵味。

    黑水镇上生活着黑水族,他们是这片土地真正的原住民。从这片土地有人居住以来,他们一直都是唯一的居民,直到近些年才向外界开放,吸引游客来此度假,以前一直与世隔绝,不被人所知。这里依然保持着古老而淳朴的民风,以及很多与现代社会完全不同的风俗习惯。人们之间和谐共处,虔诚地供奉黑水湖的神明,完全没有被现代社会的拜金和庸俗所污染,可以说是个环境和精神两方面的净土,这也是它能够吸引游客的理由。我在世界各地到过很多小镇,也曾经到许多不为人所知的荒僻的所在隐居,但像这样一块几乎完全与世隔绝的净土却从来没有到过,这也许是我多年来一直心向往之的地方。

    光线透过厚重的窗帘洒进来,房间收拾得很整洁,两张卧榻上面的寝具也是一尘不染的雪白,房间中飘荡着淡淡的香气,好像是某种不知名的花的花香。

    我突然想起,昨晚好像也闻到过同样的香气。只是头脑昏昏沉沉,记忆好像也和僵硬的肌肉一样不听使唤。我有限的医学知识告诉我,这可能是睡眠瘫痪症,难道是我最近压力太大,过于焦虑的缘故吗?

    外面传来钟声,我想起来这个小镇还保留着古典的钟楼,也是一大特色。钟楼的尖顶下面是一口青铜色的大钟。据说钟楼有好几层,可以登上去,在顶层能俯瞰整个黑水镇。我和凯茜没有上钟楼去看,我们都被钟楼旁边是一尊三十英尺高的女神石像吸引住了。这是黑水族信仰的女神魅珈宓的石像,建成已经有上百年历史。虽然只是人们想象中的女神形象,却将样貌雕刻得细致入微,神采奕奕。女神一身长袍,低眉敛目,垂首俯瞰大地。脸上的表情似沉思似怀想似倦怠似惆怅,就像蒙娜丽莎的微笑或者维纳斯的断臂一样,让人捉摸不透。这个石像就是了不起的艺术品,具有让人一见难忘的魅力,是黑水族传统文化的代表作,游客们都在那合影留念。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女神的面容像凯茜,凯茜却毫无所觉。

    昨晚我和凯茜以及其他上百人的游客们聚集在女神石像脚下,参加飨灵节盛典的画面也浮上了脑海,是我昨天玩得太累了,所以才睡死过去了吗?

    看着凯茜恬静的小脸,脸色略显苍白,缺乏血色,但就像阿尔卑斯山上的白雪一样纯净。我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脑海中的某些记忆起了涟漪,好像漏掉了某些至关重要的事情,但偏偏又想不起是什么。后脑一阵疼痛,感觉天旋地转,等痛感消去,身体上的僵硬感倒是也一起消失了。

    我连忙起身去看凯茜,她睡得很深,我轻唤轻拍摇晃她总是不醒。我心中不祥的预感在扩大,摸了她的脉搏,心脏跳动得极其缓慢,大概三四秒钟才跳一次。呼吸也是既轻又缓慢,但完全不是睡着的人应有的样子。我尝试各种方法都无法叫醒凯茜,我知道凭我浅薄的医学常识最好不要轻易碰她了。我必须和医院联络叫救护车!但房间中没有电话,我也从来不用手机。这个旅馆没有人管理,想找人求助也不行。而且这里是深山中,完全没有信号,就算借其他人的手机也联络不了医院。何况山中也根本没有医院有救护车。

    对了,昨天在这个黑水镇上闲逛时路过一个诊所……我抓起衣服冲出门去,房间是在二楼,我几乎是连跌带撞冲下了楼,到了街道上。青石铺成的路面湿漉漉的,昨晚显然刚下过雨。外面像是早晨。天气仍然灰暗阴冷。还好诊所离得不远,我一边跑一边想,希望能够找到医生。看见飞奔的我,路上的行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我认得他们是镇上的住民,黑水族特有的黑发黑眼睛极深的脸部轮廓以及极具特色的黑水族服饰让人一眼可以认出他们。一路上也有昨天见过的游客,但他们似乎对我没有兴趣,正低头走自己的路。我此时完全没有停下来和他们打招呼的余裕,跑了大概有五分钟,一座二层楼的白色建筑出现了,诊所到了,谢天谢地,还好门开着。

    进去后我逮住第一个看见的医生模样的人,诊所的医生倒是受过现代医学训练的,穿着医生的白大褂。我急促地说道,“你是医生吧?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的女儿昏迷了,不管我怎么叫都不醒!”他惊讶地看着我,好半晌才说,“你是游客?你怎么会……”好像对我的出现无法置信似的。我不耐烦起来,“快点和我去看看我女儿!”我叫喊着。

    “先生,请您冷静一下。您女儿现在在哪里?”医生问。

    这时我才看见诊所中还有其他人,有两个护士和几个病人模样的人。他们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我以为自己的大呼小叫让他们不愉快了,抱歉地向他们举手示意一下,但仍拉着医生不放。“在镇子西边靠近大路的旅舍,不远,我早上起来,凯茜—我的女儿就在我旁边,但她昏迷不醒……”

    “好的,我知道了,请你别着急,我马上和你去看看。”医生拍拍我肩头,回过头去给两个护士低声交代了什么。他回过头来,问我,“你呢?你没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没把睡眠瘫痪的事情告诉他,“我很好,问题是我女儿……”

    “不要紧,先生,请到里面来,我准备一下咱们就可以走了。”医生把我引入诊所后面的一间房间,像是诊疗室的样子,里面放着一些医疗器材和几张可以移动的推床,以及一个铁皮的试剂柜。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我焦急地等待着,忽然听见医生给外面的人低声说了什么,他们起身离去,脚步匆忙。我感觉事情不对,去拧诊疗室的门上的黄铜把手,居然上锁了。我砸着门,大声叫道,“你们把我锁起来要干什么!混蛋!”

    外面悄无人声,居然都走光了。我疑窦丛生,这些人要干什么,把我锁在这里。哎哟,我想起凯茜,难道他们要对凯茜不利?!我后悔告诉那个医生我们的住处。不行,必须想办法出去。

    房间没有窗户和通风口,除了从门出去外别无途径。我用尽力气撞门,撞了十多下,撞得肩胛骨都要撞裂了。但毫无作用。找遍房间中没有铁锤斧子之类的工具,只有一些简易的外科手术器材,用来破坏这个厚实的大门实在不可能。

    我颓然坐下,忽然,我扫了一眼墙角的试剂柜,里面放满了瓶瓶罐罐各种试剂,并没有上锁。我抱着一线希望打开它,里面居然有一瓶硝酸。我大喜过望,拿起瓶子来到门前,用试剂柜中的移液管滴了数滴在锁头上,顿时冒起气泡,刺鼻的硝酸和二氧化氮的刺鼻气味完全没有影响我操作的速度,继续将酸液滴在锁头和门缝处,滋滋声响。过了一会,只听咔嗒一声,锁子完全坏掉,门开了。

    医生和病人都已经不在。诊所的大门没有从外面锁上,我毫不费力地打开了门。想到凯茜,我心急如焚,以我自己都不能相信的速度冲回旅舍。凯茜还好好地在卧榻上。我一颗心落地,但明白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那些人不知什么原因试图将我囚禁,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我把重要的东西胡乱塞进凯茜的双肩书包,将凯茜抱起来,她本来就瘦弱的身体此时就像棉花做的那样轻飘飘的。我下了楼,向黑水镇的入口快步走去。我知道游客们的车都停在镇子外的空地里。我虽然很久不开车,这次也是搭车过来,但只要去停车场肯定能遇见开车回去的游客,因为昨天飨灵节已经结束,很多人肯定都会今天返回。只要上了车,我就能带凯茜离开这里。这次旅行的结束方式居然是以这样奇特的方式,我始料未及。

    我们住的地方离镇子的入口不远。十多分钟就能走到。入口处种着几株高大的百年杉树,非常好认。入口很狭窄,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林,整个镇就是在山间一个相对平坦的洼地里,四周群山环抱,只有这么一个入口。

    对面走来两个年轻人,我认得是前两天搭他们车的那两个大学生,在车上还和他们还愉快地交谈过。我大喜过望,试图叫住他们,请求帮助,但他们就像完全没听见似的,喃喃自语,低着头继续走路。我急了,拉住其中一个,“你们不认识我了?我和我女儿,大前天我们搭你们车来到黑水镇的啊”,他看着我,目光空洞,好像我是透明的那样,嘴唇颤动,不知在说什么。另外一个学生也是一样。完全失去了初次看到他们时的年轻人的朝气,好像一晚上就老了三十四十岁一样。

    “你们怎么了?我需要帮助,我女儿昏迷不醒,我要离开这里去找医生!”

    他们沉默着,喃喃地自言自语。我放弃了,继续往前走。陆续又看见了几个人,都是游客,不见镇上的居民,有两个还有些面熟。他们都和两个大学生一样,失魂落魄地走着。我喊他们没有一个人回应。

    见鬼!这里是怎么了!每个人都像中了邪!

    这时我才注意到,整个黑水镇现在给人的感觉如此诡异,和我刚到这里时感觉到的平和宁静完全不同。镇子现在看上去很像一个牢笼,或者一座大的坟墓,静得可怕,街上只有中了邪的游客,所有门窗紧闭,镇上的居民好像都消失不见了。

    我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看看怀中的凯茜,她还在沉睡中。我不禁想到,这难道是个噩梦?这样怪异的场景不是只应该在梦里出现吗?

    青石铺成的道路开始变窄,地势也明显升高,我知道马上要到镇子入口了。高耸入云的大杉树就矗立在眼前。突然间我停下了脚步,入口方向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群人,他们好像从地底突然冒出来的,高矮胖瘦不一,但都是一身黑袍,黑布蒙面,只露出双眼,似乎早就在那里等着我,领头的黑衣人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对背后的黑衣人说了句什么,他们发出一阵低沉的荷荷声,一齐向我走来。

    我一边后退,一边大喊,“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他们完全没有受影响,慢慢向我靠近,速度虽然不快,但已经封死了我所有可能冲出黑水镇的路线。

    我一步步后退,冷汗从我背上渗出,呼吸也变得不畅,黑衣人整齐而无声的移动,给我造成巨大的压迫感,他们的步伐带着地狱的不祥,好像是在敲响丧钟。

    越来越近了,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赤身**,面对着冰天雪地。不,我不是孤身一人。我感觉到了怀里的凯茜,她的身体传来的温度就像是我的救命稻草。我一咬牙,紧一紧抱着凯茜的手臂,转身就跑。

    回头一看,黑衣人并没有跑着追我。他们好像知道我跑不了多远那样好整以暇,仍然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分散开来,堵住入口。

    我知道这个镇子仅有一个出口,我能跑到哪里去呢。但我打定主意多逃一刻是一刻,尽量远离黑衣人。我向镇子中心的钟楼跑去。说是跑也比走快不了多少,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胸腔快憋炸了,抱着凯茜的手臂也在不住颤抖。多年来的城市生活夺走了我曾经强健的体魄,而且我已经不年轻了。我知道自己体力很快就会不支,但我脑海中只剩下跑跑跑,不能有片刻停留!

    转过两个街角,已能看见钟楼的小广场和广场上的女神石像,但让我绝望的是,那里聚集了几十个黑衣人。他们都仰首看着钟楼上站着的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这个人用古怪的语言高声对人群说着什么,我无法听懂,我知道那可能是黑水族的语言,这几天已经数次听到过。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不断发出荷荷的呼喊,突然,他们开始有规律地移动起来,我慌忙藏在一座房子后面,以防被他们看见。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吗?恐怕是的。他们是什么人?不知道。我心如乱麻,完全失去了对策。在这样一个葫芦似的镇上,出口被堵死,里面还有几十个黑衣人在搜捕我,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怎么逃得掉呢?黑衣人的脚步声从远及近,我陷入了绝望。

    这时,突然觉得有人在我背后,大惊下转身,阴影里站着一个小个子黑衣人,也是黑布蒙面,只露出两个眼睛。我正要夺路逃跑,这个人用刻意压低的急促的语声说,我是来帮你的,跟我来。转身就走。我不知如何是好,他看我不动,过来抓住我的手说,相信我,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我感觉他的手纤细柔弱,心念忽然一动,想起一个人来,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向小巷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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