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刚听到窗外簌簌落雪的声音,醉眼的达克就已经被一柄利剑刺穿了胸膛。不知为何,不知何时,也不知是谁,他只知道自己身穿的衣裳已经被止不住的鲜血染成了一片惨红。也许是因为心中犹存的遗憾还未随着血液而迸出,醉眼的达克惊恐的看着利剑从自己的胸膛被抽出,看着自己左胸的伤口出现了奇怪的愈合迹象,看着飘在空中部分的血液诡异的飞回体内。不等到达克有过多的时间反应,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就已经站在了他的眼前,没有任何的动作,也没有任何的预兆,眼前的景象就如同剪辑后的影片,他凭空的出现,无声无息,仿佛原本就是在那里一样。这一幕让人难以理解也难以接受,坐在木椅上的达克立即抬起了头想要看清对方的相貌,他睁大了眼睛然后看见了一张茫然而无辜的脸和两道这个世界上最为冰冷的眼神。
冷酷却无措,坚定又迷茫,这个人真的是凶手吗?达克被那两道寒光逼得透不过气来,可他战栗的身体却丝毫也感受不到来自于他的杀意。当达克第一次在极北的寒风中预言出“冰的地狱”时,他早已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刻,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竟然会摆出这样一副姿态。
“这是命运对你的安排。”凶手横着剑冷漠的声音干涸而空洞,那副无辜的表情就好像在嘲弄着达克一般,利剑金属的剑身在屋内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细看之下竟好似完全没有沾过血一样。
“你骗不了我的!诈术(注:1)再怎么高明也不会成为真实!”精通预言术的达克愤怒了,他的右拳用力的砸在了木椅的扶手上,一时间木屑横飞,扶手被砸得粉碎。他不应该还有这样的力气,可奇怪的事情一再发生,他哪里还会去注意这些细节?“你这个无法控制自己的怪物!你就是那个一直在残杀预言师的混蛋吧!”达克不顾一切的大喊起来,整个房子都因为他的声音而震动。
“哦!你是预言师吗?”男子本已经要走出房间,可听到此话却语带惊讶的回过了头,这样的信息倒是解开了他心中的一些疑团。“如果说我是在阻止预言的出现,那么这一切倒是可以解释的通了。我听说预言师都是一把逃命的好手,因为有预言术的帮助总是能够大难不死。可是预言师先生,为什么所有预言师都躲避不了我的追杀?到底有什么事情是预言也无法逃避的呢?”说着男子走向前来推了达克一把,这一推力量虽小但达克还是随着椅子栽倒在了地上。火炉的热量扑面而来,肌肤接触地板的感觉也不太好,但是达克注意到窗外的雪似乎更大了,倒在地上的他透过玻璃看着雪花却见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场景。达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是凶手已经走出了他的屋子,只听到“咚”的一声门被关上了,而预言师的生命也就此终结。
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那么早,明明是领主的儿子,可不眠的库玛却还是要一大早就来处理一件相当棘手的事情。没有车队也没有护卫,库玛只带着几个亲近的随从就骑着马出发了,他不得不一路“享受”着凛冽的寒风,因为这件事情重要到除了还在王都任职的大哥之外,必须由他亲自来做。
“但愿这是最后一次了。”对于这种总是突然被告知的事情无论谁的嘴上都难免有些抱怨,更何况库玛前一个小时还躺在温暖的床上。“总之趁早搞定吧。”他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望了望前方,此时的天刚朦朦亮,而目的地的方向似乎只有一间房子,看来就是那里没错了。库玛命令手下加快了行进速度,这一次发现并抵达目的地的速度出奇的快,也许能在那个家伙赶到之前到达也说不定。库玛不由得打起了精神,一想到可能发现的秘密他竟然还有一点小小的激动。库玛握紧了缰绳,他顶着风雪在大道上飞驰着,近了,那间房子已经近在眼前,然而寒风吹冷了他有些发热的头脑,库玛看到房子的门前已经栓好了一匹马,虽然不意外但现实还是让他有些失望。
还是晚了一步吗?库玛翻身下马然后吩咐随从守住各个路口,而他自己只带着一个贴身的小书童接近了房子。刚才在风雪之中视线并不好,现在仔细看来这幢房子并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是一幢再平常也不过的猎户木屋而已,圆木组成的墙壁粗糙而没有任何装饰,外边的木棚里整齐的堆放着一些木材,而屋顶的烟筒里也不断的向外冒着烟,库玛可以清晰的看到雪地上有一串进入屋子的脚印,只是屋门已经被踢破了而已。库玛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入了屋子,屋内的景象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
“科马先生来的还真是快呢。”库玛进门的时候那人已经办完了该办的事情,直到现在他也很难将眼前这个高大的年轻人和那个凶恶之徒联系在一起。“是库玛,不眠的库玛。”库玛不怀好气的提醒道,虽然他并不想过度的招惹这个人。在他看来这个长着一头乌黑头发年轻人实在是太过奇怪了,库玛每一次都在短暂的接触时间里尽量的观察这个人,可是以往的经验在这个人身上似乎并不管用,就外观来看他实在是太平常了,服装与气质都完全像是一个普通的平民,而神色和言语中也没有那么的老练,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独自完成了那些惊天大案,而且还是在这个被智者的规则所约束的国家里。
“真是失礼了库玛大人,每次办完事总是感觉不太好,血腥的场面也不是我愿意见到的。真想回去喝一杯热牛奶啊,所以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这个人在心态上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虽然他每一次都能轻松的把目标干掉。
“等一等,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你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约好的事情吧,织梦者盖特!”不眠的库玛加重了语气,“我为了这件事可是冒了不小的风险呢!”
“我们不是进行过仪式了吗?”盖特并没有停下脚步,他推开已经破烂的门步入风雪之中。“放心吧,那个人到时候就会死。谁来阻止,都格杀勿论!”
盖特走后,库玛将处理现场的工作完全交给了自己的书童——粉饰者布林,而他自己则随手在屋内翻起了达克的手稿。醉眼的手稿看起来十分杂乱,满纸也尽是一些关于鸡毛蒜皮小事的预言,库玛懒得细看,只捡些画着重要符号的纸稿粗略的读来。
“库玛大人,您不觉得这样厉害的预言师被杀了有点可惜吗?”处理尸体这种小事对于粉饰者已经来说已经轻车熟路了,他甚至可以一边说话一边进行工作。
“没错。”库玛一边看着手稿,心里也不禁有些佩服手稿的作者。“虽然我不太相信这些预言的把戏,但是这人确实有些真才实学。不过年轻的粉饰者啊,你要明白一件事情。”不眠的库玛说着向自己的书童走近了两步,他的语气也随着脚步变得如同巨石一般沉重。“要怪也只得怪他挡到不该挡的路了,世事就是如此,而聪明人则会早早的躲开。”接下来是一阵子的沉默,布林专注着工作没敢回应,而库玛只是继续看着手中的纸稿。盖特要杀的人没有留下什么重要的东西吗?不过真有什么的话他不可能不销毁吧。库玛正在这样想着,眼前却忽然一亮。原来达克最新的手稿里记录的并非是什么预言,而是他基于自己所有的预言做出了一个关于某人的推测。读到这里库玛将眉头一皱,手稿的内容让他不由得谨慎的思索了一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虽然有些印象,但库玛一时还不敢确定,他回过头看到布林已经在用那挥散着洁白光彩的魔法让整个房间变得自然如常。
“完成了吗?”看到木屋已经恢复如初,即便是预言师也无法再找到痕迹,库玛冲着自己的书童挥了挥手快步走出了木屋,他一边上马一边向一个随从吩咐起来。“去给我二姐报个信,我一会上门有事要问她。”
雪还在下着,这山间有人来过的痕迹很快就会被覆盖。不过库玛的身边有一个更为擅长此道之人,粉饰者布林通过他独有的魔法能够掩盖一切的罪证。作为一个大领主之子,不眠的库玛总把他带在身边并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一直期盼着这个孩子有一天能够将自己部分的记忆消除,这样一来库玛就不会每天晚上都被噩梦所惊醒了。不过如今接踵而来的好事也许能够让他开心一阵子了,只要他现在能够向姐姐确认一下那个人的身份。库玛将马骑得飞快,不过由于自己的姐姐饱学的夏米尔住在城另一头的郊区,所以他也得几个小时以后才能到达那里。
说起来夏米尔的宅子就坐落在针林堡西方的林子里,那里虽然偏僻,可整个大宅却活脱像一个小城市一般。在那里不仅仅一般的生活物资一应俱全,服务业也是非常的周到,甚至夏米尔还在那里还私设了一支效忠于她的小型组织。原来库玛的这个姐姐一直在利用自己的权势地位笼络了许多世家大族,他们聚集在一起竟发展出了一座小城的规模。库玛知道那些世家子弟就是效忠于二姐的私人军队,她的护卫之中更是有一些不得了的狠角色。然而对于这种状况库玛这个政权代理人也无能为力,大哥远在王都,父亲大人……更是那种情况,所以他暂时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注1:诈术,六种魔法流派之一,其他分别为武斗术,兵甲术,智术,神术,魂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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