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二十年注定是多事之秋。
前脚在江南盘踞多年的甄家轰然倒地,树倒猢狲散了,后脚五皇子徒晀金銮殿内告发二皇子徒晋意在造反,圣人震怒,由此引发了一连串人仰马翻的事件,致使永宁十九年提前迎来了冰冻季。
等破冰之期到来时,已经是永宁二十一年二月了,最终以徒晋复亲王位,改封号为忠顺,徒晀封忠义亲王提前出宫建府为这一寒冰期画上了句号。
整件事带来的影响无疑是深远的:徒晋和徒晀失了圣心,皇位很大程度上对他们来讲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了,这对他们的拥趸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更不用说在尘埃落定之前,朝堂上又经历了几次不小的动荡,就像是永宁十六年的“废太子案”一样。
现如今,形势似乎明朗起来了,徒晋和徒晀相继落马,皇子中只剩下一位,即三皇子徒昞。只不过在永宁帝把想讨好徒昞而请奏立徒昞为太子的官员,推出去斩立决后,朝堂上的气氛就凝固了。
二月京城虽有柳抽绿,桃花吐妍,可仍旧是冷风过境的。
在这种如大范围冷风过境的氛围下,荣国公贾府进宫参加选秀的二房嫡长女贾氏元春,在宫里偶染风寒一命呜呼的事,似乎算不上什么了。
殊不知,就是这看似不起眼的贾元春,才拉开了这出跌宕起伏大戏的大幕——
荣国府本是投诚于徒晋一派,贾元春报名参加大选时,走的便是甄贵妃的门路——说起来贾元春是荣国府的嫡长孙女,实际上她只是二房的嫡女,其父贾政不过是五品官,真论起来她是没资格参加大选的——可哪想到选秀选到半路里,甄家就倒了,随着甄贵妃“病倒”,贾元春的处境就尴尬起来。
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转瞬贾元春便入了姜皇后的法眼。姜皇后也是个尴尬人,论起来她虽说是皇后,可前有陪着永宁帝共患难备受其敬爱的元后珠玉在前;后有甄贵妃这等要家世有家世,要儿子傍身有儿子傍身的宠妃在侧。这看上贾元春除了看上贾元春背后的四大家族,另一个原因可不是想压着甄贵妃扬眉吐气么。
本来就是一拍即合的,坏便坏在贾元春的投诚,她反手就把旧主子给卖了,于是就有了徒晀金銮殿内揭发徒晋谋反,意在一棍子把徒晋一派给打死的事。只可惜他#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徒晋造反证据不足,复亲王位。
徒晀伤敌一千自损五百,同样失了圣心。
一直把期冀放在徒晀身上的姜皇后,面对这样的打击简直要疯魔了,转身就把告密的贾元春给弄死了。至此,这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大戏,方缓缓落下帷幕。
距离永宁十六年,顾青被“废”成为忠睿亲王,只过去了四年而已。原本照着顾青的评估,这近乎是在他没有穿过来的基础上,太子被正统意义上的废除所用的时间。
该说什么呢?历史进程的呼应性吗?
“阿爹,你在三省吾身吗?”说话仍旧小漏风的嫡皇孙殿下溜达达的过来了,一边说一边麻利的爬上罗汉床,学着顾青的样子平躺着双手合十抵着下巴,没得到顾青的回答他也不气馁,老气横秋的叹口气,小嘴儿就安歇不下来了——
“阿爹,虽然我还是深切的认为我在国子监失去了自由,但它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本朝皇子皇孙多在五周岁后入读国子监,而徒泽他小人家刚入读不到三天。
“阿爹,我郑重觉得我不是一条小金鱼,虽然我知道阿爹你这么说我的时候都是带着满满爱意的啦,可幼小可爱的我往往都是需要呵护和鼓励的。”徒泽说着还点了点头以示他说真的,千真万确哦。
“阿爹,你说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小殿下思维跳跃的很快,还很有做哲学家的天分呢,相信国子监里为这个问题辩论得面红耳赤的先生们深有体会。
“阿爹?”徒泽含糊的叫了一声,在心里窃笑着,轻手轻脚的爬起来,正伸出小肥爪到顾青脸上去作怪呢,就要碰到顾青的鼻尖了,顾青眼睛都没睁开:“金鱼。”
徒泽“嗖”的下把手缩回去,心存一丝侥幸的问:“阿爹,你是不是在梦里梦到可爱又聪明的小阿泽了?”
顾青很无情的说:“只是不想和你说话而已。”
又遭受会心一击的徒泽:“qax的大萌娃!
作为亲娘的周王妃都已经看破红尘,呸,破罐子破摔的放弃了和徒泽一般见识了,而契机么,就是在徒泽从金鱼往上进阶到足够他能演绎出苏侧妃其实喜欢的是周王妃时。
那是去年的事了,这熊孩子在家宴的时候,当着一家人的面就那么说出来了了了!
落地有声!
而把这件事推上更诡异局面的还是徒泽,他哇哇大叫着:“阿爹阿爹,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顾青:“……”他这算是默认了。
周王妃对她贤德淑良的形象更早就破罐子破摔了,当下袖子一撸,二话不说就把徒泽按进一旁大宫女端进来洗手的茶盆里了。
徒泽:“咕噜咕噜~”
已经晋升为忠睿大千岁私人财务官的孟侧妃,她在心里默算着今年忠睿王府的收支。
至于事故的另一个当事人,病美人苏侧妃在这冲击下竟是没厥过去,而是俏脸上染上一层胭脂红,含羞带涩,自然是冲着周王妃去的。
周围伺候着的大宫女们一个个眉目不动,淡定的不得了,也就是说最不淡定的反而是周王妃,不对,严格来说只有她不淡定。
这个事故再加上之后苏侧妃黏周王妃变得正大光明的后续,这才彻底让周王妃对大熊娃徒泽放弃了治疗,爱咋咋地吧!
如今虚岁九岁的嫡皇孙殿下悠悠然的从宫里回来,熟门熟路的拐进了顾青的书房,等顾青看过来时朝他露出无敌软萌的笑脸:“阿爹!”嫡皇孙殿下穿了一身大红搭金色的朝服,袖口处用品蓝银丝边纹束袖收紧,干净利落,腰带处有玉色纹理点缀,头上戴着端正玲珑的金冠,配上他那张未语先笑的小脸儿,不可谓不是粲然生辉。
顾青收回视线说:“遇着什么事了?”
徒泽腆着小萌脸凑过来,笑嘻嘻的说:“阿爹你猜?”
顾青挑起眼尾睨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说:“那你可以走了。”
徒泽:“……”他赶紧蹭了蹭顾青的肩膀,“别这样啊阿爹,我可是非常想和阿爹你说说感想的。事情是这样的,皇爷爷在召见礼部尚书姜大人,作为孝顺又聪敏的孩子——”
顾青很无情的打断了徒泽的话:“长话短说。”
徒泽:“……好的,阿爹。长话短说呢,就是我在御花园里撞见了皇爷爷的妃子们在斗法,起因是一只发狂的猫,中间还涉及了一巴掌,但被打的是无辜的,以及我却在另外一位分位该是婕妤的嫔妃身边的宫女走过时闻到了猫薄荷的味道。”
对这听起来似乎很有戏剧性的宫斗大戏,顾青的反应是:“哦。那么你的感想是什么?”
徒泽想了想很慎重的说道:“母妃在儿子心中的形象立马就高大了很多!”
“我很确信你母妃不会喜欢你这么说的,”顾青挑了挑眉峰话题一转又道,“既然你对演绎这么乐此不彼,我觉得是时候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了。”
徒泽大眼睛biubiu闪亮着耀眼的光芒:“是什么是什么?”
顾青意味深长的说:“你很快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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