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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太子楚渊今夜沒甚喝酒的兴致却也是睡不着半夜里起來溜达不知怎的就溜达到金丝竹吊桥桥头隔着一座吊桥看着这头一桌人围坐在梧桐树下衣香鬓影欢声笑语时有一阵凉风吹得枯黄树叶扬扬洒洒飘落
他一时觉得此时心境有如这欢笑场里不入流的黄叶孤苦无依后來他就坐在桥头的石凳子上看他们饮酒作乐上官陌远远地飞敬他一杯酒喝得干净利落不像他平日优雅温润的做派
他想起苏浅讲的诸葛孔明和周公瑾的故事浅浅她有沒有别的意思他不知道但他觉得她是在暗示什么故事中周公瑾死在了诸葛孔明手上死前有一句慨叹“既生瑜何生亮”这句话说得有见地是不是可以用在这里叫做“既生渊何生陌”但他不确定自己当得起当不起瑜那个角色且瑜亮之间也沒有存在一个令人心酸苦闷的苏浅倒是有一个小乔却不是瑜亮之间的疙瘩
他一时思绪如落叶乱飞倒比那几位喝酒的人醉的厉害
须臾耳际飘來苏浅清亮的几句歌子:
烽烟起寻爱似浪淘沙/遇见她如春水映梨花/挥剑断天涯相思轻放下/梦中我痴痴牵挂/顾不顾将相王侯/管不管万世千秋/求只求爱化解/这万丈红尘纷乱永无休/爱更爱天长地久/要更要似水温柔/谁在乎谁主春秋/一生有爱何惧风飞沙/悲白发留不住芳华/抛去江山如画换她笑面如花/抵过这一生空牵挂/心若无怨爱恨也随他/天地大情路永无涯/只为她袖手天下/一生有爱何惧风飞沙/悲白发留不住芳华/抛去江山如画换她笑面如花/抵过这一生空牵挂/心若无怨爱恨也随他/天地大情路永无涯/只为她袖手天下/烽烟起寻爱似浪淘沙/遇见她如春水映梨花/挥剑断天涯相思轻放下/梦中我痴痴牵挂
这样的歌苏浅总是信手拈來唱得人心似飞絮缠绵纠结唱歌这种事情不是大家闺秀所应该做的事情尤其是在大庭广众的场合浅浅她却从來不顾忌这个总是想唱就唱不管场合也不管歌词是否得宜
他记起在乾州城她唱过一段往生咒直唱得乾州数日悲雨一城檀香比起那个他更喜欢她今日所唱至少她此时心情该比那日好了不止数倍只要她高兴他心里就是熨帖的
上官陌又遥敬他一杯他点头一笑
他惊异今夜竟对上官陌笑了上官陌这个人是个趁手的对手和他做对手很过瘾沒辱沒了自己但若说一笑泯恩仇就此做起朋友那是万不可能他那个人并不适合做朋友他注定是站在高处受人膜拜无人能与之比肩的就像他也是这样的人此生只能体味高处不胜寒的凄凉或有一朝一日也会体验一抔黄土埋残生的凄凉上官陌他有幸得了一心人共同体验这种悲苦令人羡慕也令人嫉妒他觉得这一笑可能是对彼此人生的嘲笑也是对彼此人生的谅解生而站在高处被命运摆弄成棋子不同的是他心情凄苦地做着棋子而那个人一路风流做棋子也做得风雨顺遂风月味十足
他后來又想上官陌也未必就是个得意人浅浅她虽然一心一意在他身上但他未必就了解浅浅就如浅浅做了许多事他未必知道譬如救下桃花阁一阁数千人的不是上官克也不是他楚渊而是浅浅她以十二具尸首换取数千人性命几滴樱漓草的毒赌的是他对她的心他若动上官克就等同动她她用这种近乎自戕的方式告诉他若桃花阁被洗劫太白居必遭连坐自然她赌赢了他见不得她伤心被迫停手上官陌怕只知她心硬铁血殊不知她心软至斯见不得染血
他又想以着上官陌那般深如海的心思未必猜不透连城太白居事件的幕后之人是浅浅既然是猜得出浅浅那般为上官克他心里又作何想
上官陌也未必猜不出他要对上官克开刀上官克那样精明的人早有察觉是以故意将身家全输给了苏浅上官克他待浅浅之心不晓得上官陌又作何想
但上官陌作何想不要紧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才重要
自己的想法是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心里头酸楚
越是深想越觉得苏浅她就是一株长在他心头的摩诃曼珠沙华再拔不出拔除了也就心力枯竭了
小宴卯时方歇各自散去上官陌横抱起微醺的苏浅回了房她个子很高却轻的只手便可抱起都瘦的皮包骨了他怜惜地吻了吻她的眉心想着接下來凭他是谁掀起多大的云雨风浪他也要将她养得圆润一点
楚渊扔给他一只叫做乾州关的烫手山芋他毫不犹豫接了只为怀中这女子不再被困鲜血枯骨的囹圄
楚太子府是个不错的地方想必可以遮风避雨他上官陌并不在意寄人篱下的日子有沒有丢人反正他沒有在人家屋檐下就低头的自觉脸皮那种东西他虽有却不知放在何处雪藏了
云都的空气果然比乾州的好些呼吸起來都觉顺畅无比甜腻中带着清凉
时值深秋太子府龙渊阁院中的秋菊开得正好红红黄黄的一满院子看着就觉秋意浓菊香飘得甚远连隔壁的隔壁隔了一里多地的归云苑都闻得见花香
归云苑虽闻得见龙渊阁的秋菊香龙渊阁却未必见得着归云苑的梧桐黄叶飘
苏浅闻着香得腻人的秋菊安睡了一日又一夜翌日晨起身边不见上官陌却见一溜儿四个丫头并排跪在床前眼睛哭得红肿形容甚是可怜
一大早就让她见着这等苦肉计负荆请罪的戏码可见这四名丫头是不适合做人家婢女的做出的事这般不贴心她们此时或该笑容可掬地侍立床侧将一应事宜打理好只等她起床更衣叠被洗脸刷牙并奉上一桌合心意的早膳她吃得一高兴心里自然不会再计较她们的过错
苏浅一向说话直白发火也发的雷霆闪电般有气势今日却有些例外她起來顺着床头一侧莲儿身边的小缝挪出身子右手在眉心搭起个凉棚向外望了望语气听不出喜怒:“外面的落叶快把人埋了你们四个先去把落叶扫一扫吧”
四名侍女有些错愕待反应过來苏浅已然自己到脸盆架前净了面正拿竹盐刷牙四人刚要跪行认错苏浅含混不清却又语气严厉:“还不快去难道是等我亲自去扫么”
苏浅倒并非迁怒这四人自小在她身边长大与其说是侍女倒不如说是姐妹來得妥帖她待她们向來亲和不同别人只是如今多事之秋她身边极不安全四女眼皮子如此浅说不定哪日叫人给撸了性命都不知道或者教人因她四个害了她的性命也未可知真是叫人很发愁
她今日势必要教一教她们如何自处
上官陌打外面悠悠然进來见着这一番场景声音温淡道:“你们出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吧”
四女低头面面相觑看了一眼不敢看上官陌那张看似风云轻淡实则无情冰冷的脸起身行了一礼委委屈屈出了门什么是自己该做的事自然是公主吩咐的事四女一人扛起一把扫帚委委屈屈扫起落叶來
“是我把她们惯坏了”苏浅洗了洗嘴角的沫子叹了一声
上官陌却是莞尔一笑道:“你自小沒把她们当侍女倒也不算惯坏只是这个样子放在眼前做侍女实在闹心你不如给她们另寻个位置”
苏浅诚以为然地点点头苦笑了一声:“我倒是一开始就给她们找好了位置只是她们不愿意离开我身边你既这么说少不得我要强制执行了”
上官陌将她往臂弯里拢了拢笑道:“这么点事也值得你烦心苏浅你是不是忒不长进我记得你以前铁血无情杀伐果断的难道果真如别人所说自打跟了我你就变成了个软弱的人”
苏浅竖了竖柳眉疑惑道:“是谁这么传说的啊”笑了一声补充道:“传的倒还有鼻子有眼是个人才”
上官陌做思索状捏了捏鼻翼笑道:“不就是湖对岸花园下狗蛋家的小二”
苏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打从他臂弯里探出头來从门里望出去眼前视野开阔隔了一片湖的对岸尽收眼底确是一片花园但花园方圆一里阔奇花异草种了不少深秋了还开得如火如荼人影子就沒见着一个房子住户什么的更沒看见鼻孔里哼出一声:“你又唬人呢吧对岸哪里有什么狗蛋的家还小二呢”
上官陌一副无辜模样“我今早从那里经过时确然听狗蛋家的小二说了的不信你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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