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所有军士列阵严整，虽然多为老弱，但是气势却不觉得弱了多少。
“属下和虞文轩因处理南门尸体所以来迟，请大人降罪。”虞文轩和栾康半跪在军前向霍林请罪。
“虞文轩？”霍林站在点兵台上看着虞文轩问道：“你就是昨夜守城的虞文轩？”
“是我。”
“你们不必归队了。起来吧。”
“谢大人。”他们俩便依令站在了原地。霍林又接连叫出了二十六名军士，个个都是龙精虎猛的勇士，皆有以一当十之能。当然，对于虞文轩来说以一当十是不太可能了。
城守府离军营并不是很远，虞文轩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城守府，一进府门便可看见一个大大的影壁，上面是一幅苏武牧羊的浮雕，绕过影壁可以看到一个宽阔的庭院，花坛，垂柳颇显意趣。唯一让人感觉不协调的就是那一个个虽然疲惫仍然精神灼灼的，虽然穿着残破染血的铠甲却依然神武的甲士。显然他们就是那些跟随着上官漠的甲士。
霍林命所有人在庭中列队，他缓缓地打量着他们，过了一会开口说道：“十二个人把守房间，六个人看着厨房，八个人负责厨房到屋中这段距离的巡逻，所有人听从栾康的命令，”
霍林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虞文轩继续说道：“虞文轩负责送饭，除他以外的人，不得进入屋内，哪怕看上一眼也不行，否则斩无赦。好了，西厢入门第三间房，你们自己前去吧。”说罢便转身走向正堂。
栾康将安排完任务以后就坐在西厢庭院中的凉亭里，这里刚好可以看到他们所要保护的那间房。而恰好现在不是饭点，虞文轩也是闲着，索性就陪他悠哉地坐在庭中。
“我总觉着不大对。”栾康若有所思地说。
“怎么？哪里不对？”
“除了我，其他人都是生面孔，都是一次都没来过的。按理说保护重要的人不是更应该派一些比较了解府中情况的人来吗？”栾康看虞文轩问道。
虞文轩笑了笑说道：“熟悉府中情况的人很容易大意懈怠，反而更容易坏事。况且……”说着虞文轩停了下来，像是在思考下面的话该不该说。
“况且什么？”栾康看到虞文轩的表现感到隐隐的不安。
“况且熟悉府中情况的人……不是更容易通风报信吗？”说完虞文轩吐了口气望着栾康。
栾康立刻一改刚刚懒散的神态，盯着虞文轩说：“也就是说，只要出了一点点状况，嫌疑最大的人就是我了？”
虞文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走，陪我去厨房。”栾康站起身说道。
“到时间了吗？”虞文轩问道。
“提前去，我要看着他们做菜。”说着就向厨房的方向走去，虞文轩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栾康到了厨房便立刻亲自把厨房翻查了个遍，然后就盯着厨子做饭做菜，弄得厨房鸡飞狗跳，厨子拿个菜他也要抢过来看看，才放心厨子去做。
看完栾康这出闹剧后，虞文轩拎着饭盒到了那个房间，推门进屋后他便把门给关上了，一进屋看到的竟是一个妙龄少女坐在梳妆台前打理头发，根本不是他推测的是什么皇帝老头，不由地呆滞了一下，他将饭盒放在桌上说道：“姑……姑娘，你的午饭。”
那少女一听，回头笑道：“你结巴什么？新来的吧？”说话间手依旧按着发髻，别着发钗，虽然虞文轩只能见到她的侧脸，但是足够美了。
“你这下人却有意思，不向我行礼不说，竟然称呼我为姑娘。算了，你下去吧。”说着便别回头去，继续整理头发。
“好的。”说着虞文轩欠了一下身，退出门去。那少女借着铜镜看着虞文轩离去，直到他关上门。
“这个人却有点意思。还是个小兵。”她嘀咕了一句便继续梳妆打扮。
虞文轩退出了房间后径直走到了凉亭里，坐在了栾康的对面，却像没有见到栾康一样。栾康见到他这样，不由地费解了起来，问道：“你怎么了？”
虞文轩兀自思考并没有回答他，他在想自打他一进霍府就觉着少了点什么，现在他才想明白，少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没有他就没有这些事情，他就是上官漠。自从虞文轩进了霍府，就再没见到过他，他绝对不会是去休息，毕竟对于一个值得他不远千里护送的人，他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松懈。况且看那少女并不像是车马劳顿逃亡而来的人。难道说，这只是一处疑兵？真正需要保护的人在别的地方？那屋里的少女又是谁？她岂不是很危险？
“虞兄弟，虞兄弟，你到底怎么了？”栾康等得不耐烦了，叫道。
“啊？”虞文轩回过神，说道：“没啊，没怎么。我想问你一进霍府大门看见的那个影壁上刻的什么？”
“影壁？”栾康想了一下说道：“苏武牧羊啊，虞兄弟不知道吗？”
“苏武牧羊？”虞文轩想了一下问道：“那当今的皇帝姓刘吗？”
“虞兄弟，你怎么了？国姓是姬啊。”栾康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直直地看着虞文轩。
虞文轩瞬间凌乱了，姬是周朝天子的姓氏，而苏武牧羊分明是汉朝的事，难道说是他的历史没学好吗？这些他实在没法接受，可是不接受也得接受。眼下他不能再去想这个问题了，因为有个更实际更重要的问题等着他去解决，他抬头问道：“天朝一共有几支军队？”
“军队的话，”栾康想了一下说道：“天朝有三支军队，第一支皇城的禁卫军，由二皇子提领专司京城护卫；第二支是由燕克大将军提领的虎贲军，虎贲军主要用来镇守边关；第三支就是太子带着南征的龙兴军。”
“太子南征？”虞文轩问道。
“嗯，太子率领龙兴军七十万大军南下，征讨南越。南越一带骚乱不断，虽然多是小国各自为政，但是他们私底下都有盟约，小部军队征讨几次都铩羽而归，这次南征一来，平定边界，扩大疆土；二来为太子登基加一些筹码。”停了片刻，栾康继续说道：“不过说来天朝还有一支军队，七星军，这支军队只有七个人，各自以北斗七星为名，一人占一星，是天朝最神秘的军队。他们是天朝的守护神，也更是天朝的骄傲。”
“七个人？”虞文轩瞪着栾康问道。
“七个人！这只军队近乎传说。我听说昭和二十七年时，七星军在金城外击退了五万诺赫兵，杀了三万战卒还有诺赫的上将战洪，就是昨天攻城的那个将军的爹。”栾康看着虞文轩说道。
“他们就打过这一场仗？”虞文轩问道。
“那之后每次打仗都是以一敌万，从那以后天下盛传他们七个乃是天将下凡，所以他们所到之处，敌军自退，无需再战。”栾康说道。
“七个人，杀三万战卒，取上将首级，这种事太天方夜谭了？”
“天方夜谭？那是什么？”
“就是说不可思议的意思。”虞文轩敷衍了一下接着问道：“那这个七个人的军队，现在在哪里？”
“现在？”栾康看着天空说：“我怎么会知道？那可是军事机密。”
“这么说天朝有五支军队了。上官将军，虎贲军，七星军，禁卫军，龙兴军。”
“上官将军？他以前不算吧，他从来都没有参加过什么战争，没人知道他的实力，可是今天看来，他应该算是神将一位了。”
“如今看来皇帝年迈，太子带领龙兴军南征，而同时二皇子提领的禁卫军不知道在追杀着什么人。而这个人又被保护皇室的上官将军带着逃到了边城。你说这些事之间会有什么关系？”虞文轩看着栾康问道。他虽然这样问，但是他心中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你问我？不如去问屋里的人好了。”说着栾康翻了个白眼。
“这个先不说了，我再问你，你知道上官将军到哪里去了吗？”
“他？”栾康收起了刚刚那副满不在意的表情，坐直了身子说道：“我看到他的乌骓马在后院。但是刚刚我趁着上厕所的机会把全府走了个遍也没有发现蛛丝马迹。”栾康看了看周围继续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关将军并不在这里，屋里的人也不是真正需要保护的人，这里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虞文轩看着栾康，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栾康真的给了他非复吴下阿蒙的感觉，他真的没想到栾康竟然能够从上官漠的行踪不定这一情况敏感的怀疑到这只是一处疑兵。虞文轩眨了眨眼说道：“话不能乱说。”
栾康和虞文轩对视了片刻，再度恢复刚刚懒散的状态。说道：“京城变动，恐怕太子殿下南征要无功而返了。”
“以乱攻治者亡，这种情况下南征肯定凶多吉少，不过难道京城中没有太子的人吗？”
“有，左司徒宇文尚贤，前将军公孙无威。可是公孙将军跟随太子出征了。本来龙兴军是由公孙将军提领的。只要大军出动将军必须随军，况且公孙将军托圣上之命，照顾太子殿下，他不得不去。”栾康说道。
“那不是还有左司徒宇文尚贤吗？权力很大吗？”
“权力再大，手中没有一个兵。仅有门客两千名，有什么用？”栾康满面忧色。
“上官将军是不是太子的人？”虞文轩追问。
“据说上官家自太祖建立天朝以来世代子孙保卫皇室，每一代都任职上将军，直接并且只听命于当朝皇帝。所以上官将军不属于任何阵营，谁是皇帝他就听命于谁。可是从上官家传到五代以后皇室都没有用到上将军的保护。到了今天已经是二十三代了。”
“你知道的不少啊。”虞文轩惊讶地说道。
“哈哈，这几年我驻守的城不下十余座。况且天朝三个万人军队我都去过，尤其是我在禁卫军呆了一年。所以我对京城比较了解。”
虞文轩点了点头，问道：“那虎贲军呢？虎贲军是哪一方的？”
“虎贲军是戍边的军队，大部镇守西北，根本来不及救援京城。”
虞文轩现在想明白了，太子南征，在朝中的势力减弱，于是二皇子就就趁机发难，可能是想逼皇帝改立太子。而上官将军护送的人，很可能就是老皇帝，如果是这样，那屋里面的又是谁？她为什么会来顶替老皇帝？
其实无论她是谁她现在的处境都很危险，只怕刺客发现她并不是目标后会迁怒于她。虞文轩不禁为她担忧了起来。
二人无话，虞文轩竟然靠着亭柱睡着了，这一天他就没怎么休息过，实在是太累了，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日头偏西。
“醒了？”栾康说道。
“几时了？”虞文轩睁着酸涩的双眼问道。
“不早了，你该去送饭了。走，我陪你去。”
栾康难免再度大闹厨房。虞文轩费尽耐心终于拿了饭菜来到了那间房中。
“姑娘，这是晚饭和甜点，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说着虞文轩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坐在桌边刺绣的少女放下手中的活，抬头问道。
“虞文轩。”
“宇文家的人也会当小兵？”那少女问道，饶有趣味的看着虞文轩。
“姑娘误会了，我不姓宇文，姓虞，尔虞我诈的虞，名文轩。”
“你是个蛮有趣的人，和别的下人都不同。”
“我不是下人，就像姑娘也不是随上官将军逃亡来的人一样。”
“你怎么知道的？”那少女饶有趣味的看着虞文轩。
虞文轩笑了笑，说道：“姑娘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慢着，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很危险，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么？”
“我的处境？”
“你现在是替别人呆在这间屋里，而那个人正被人追杀。”
“被追杀的是什么人？”霍凌烟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你现在很危险。”
“那我又能怎么办呢？”
“唯有逃。”
“到哪里？什么时候？”
“安全的地方。不是现在。”
“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被刺客收买了？”
虞文轩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便转身离去。看到虞文轩离开，那少女说道：“滥好人，我叫霍凌烟。”
虞文轩停了一下道：“霍姑娘，晚安。”
他不明白，自己一身麻烦，为什么还要去替别人操心。虽然他不至于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但是遇到高手，他定然没有胜算。自己这是想玩英雄救美吗？在这乱世自保已经是步履维艰了。如果再去救美，只怕性命堪虞。
或许他做不到。
做不到那么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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