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马蹄声踏起了飞扬的尘土,一行人停在驿站前,领头的是个锦袍在身的公子,翻身利落下马,俊秀白皙的脸,满是倦色,黑衣劲装的华玉华衣跟在身后,侍卫换了平民衣袍,持刀护在后面。
“我等今夜在此歇脚,安排上房,再把马儿喂饱”,华玉扔给驿站的人几锭银子,把马都交给他们,吩咐道,
“几位恐怕搞错了,这里是官驿!”,驿站的人说道,“你只管安排便是”,侍卫起衣摆,露出腰间的令牌,驿站的人脸色瞬变,点头哈腰道,“请随小人来”。
“公,公子奔波数日,今夜终于有地儿歇息了”,丫鬟装扮的夏画,用丝绢使劲擦了擦,看起来有些脏的桌凳,周池羽缓缓坐下,揉了揉额,道,“好酒好菜送过去,他们都辛苦了”,
“是”,夏画吩咐上酒菜,给侍卫送去,又点了些清淡的菜给周池羽。
虽说是粗茶淡饭,比起吃了数日的干粮,算是不错,周池羽多吃了些,早早歇着了。
夏画去马厩看了看,马儿都吃饱喝足,懒懒地打着盹,夏菱不会武艺,所以此行,周池羽带夏画随行,夏菱留在宫里。
余光里,一个黑影轻飘飘的从树上落下,手里捧着些果子,舀了井水洗着,夏画走过去,朝着她摊开手,说道,“还来”,
华衣瞅她眼,不理不睬,自顾洗着果子,夏画有些生气,提高声音,提醒她,“上回你夺的袖钉,还给我!”,华衣丢了颗红色的果子到嘴里,上下打量着夏画,撇嘴道,“真好笑,你用袖钉伤人,扔出去的东西还有要回来的道理?”,
“那是误会,你可晓得要物归原主?”,夏画坚持,伸手挡在她前面,不让走,“早就扔了”,华衣侧身闪开,嘴里包着果子,含糊不清的说道,
“前两日我还见你,在手里,把玩着...”,夏画语气顿了顿,又摊出手去,那可是她最擅使用的暗器,
华衣转了转眼睛,抬手轻覆到她手心,说道,“给”,说毕,擦身而过,往后走去,夏画低头一看,掌心躺着颗红色的果子,气的立刻朝华衣追去,
华衣早就脚底抹油溜了,蹭蹭爬上树,几个纵跃,消失了在树梢里,夏画气的把手里的果子狠狠扔到地上,重重踩成了泥。
华衣躺在树梢,翘着腿,扔了颗果子到嘴里,手一探,掌心里躺着两枚银色发亮的袖钉,小巧锋利,刻着江南箫家制作,没想到一个宫女,还有这么好的东西,华衣弯了弯眼睛。
身边一阵香风掠过,飘然落下个身影,能知道华衣最爱藏身在树梢的人,还能是谁?
华衣把袖钉放回怀中,侧了侧身,当做没有看见她,连着丢了两颗果子到嘴里,咬的清脆响亮,
“小衣”,华玉迟疑了下,开口喊她,华衣不应,拍拍衣裳,起身要走,“这个,给你”,一个锦盒朝着华衣后脑扔过来,华衣没有转身,准确的抬手到耳侧接住,
打开锦盒,就着皎洁的月光,看见里面躺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针,散发出淡淡金光,“龙须针!”,华衣惊讶的叫出来,两指握住针,放到月光下细细打量着,她目力极佳,瞧的清清楚楚。
龙须针取自水晶中板晶发金作为原料,极其珍贵难得,华衣用两指弯曲着针,极有韧性,同时又很锋利,可藏在指缝间,射入体内后蜷缩,扭曲肌肉,不愧是唐门所作的暗器。
“哼”,华衣哼了声,把龙须针收到锦盒里,宝贝的揣进怀里,缓缓在华玉身边坐下来,微微带着鼻音的问,“算你有良心”,
华玉瞧她不生气了,靠在树干上,伸手把她搂了过来,眨了眨眼,望着天上的月亮,“这些日子,我都困死了”,华衣习惯的缩在她怀里,打了个哈欠,把头靠着她,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习惯相拥而睡,所以去哪儿都形影不离,上回周池羽让华玉对华衣略施小惩,折断了她的梨花针,华衣头回生那么大的气,再不肯理华玉,也是头回分开睡。
两人不习惯夜晚入眠时,对方不在身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再加上奔波劳累,很快,华衣就沉沉睡去了。
轻柔的月光洒落下来,华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华玉低头,看见她在月光下的睡眼,娇憨可爱,华玉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柔和,她心虚的四处望了望,伸出手,刮了刮华衣挺翘的鼻子,眼里泻出了笑意,闭上眼,渐渐入睡。
沣州城
城里人家大门紧闭,路上没有行人,只有偶尔传来吵吵闹闹的哭号声,踢烂的摊子砸乱的店铺,还有烧成灰烬的住宅,这座城陷入了混乱里。
“薛统领,听说庆州军营有动作,肯定皇上想要镇压我们!兄弟们该怎么办?”,三角眼的副统领薛讳有些焦急,他烦躁的走来走去,一把抓起了苏沐雪,恶狠狠说道,“肯定是这娘们儿把名册骗走了!又诓骗我们在此等死!!要不,我先杀了她!!”,
“薛讳!”,薛嘲放下手里的书,他的眉毛很粗,方正的脸,一身铠甲,偏头看了下,问,“军师如何看?”。
坐在薛嘲旁边的是个穿着白衣孺袍的男子,他走到薛讳前,握住他的手腕,轻轻说,“薛副统领,不得对苏大人无礼!”,
“他奶奶的!!反正都要死,老子都要先快活了!!”,薛讳不甘不愿的松开苏沐雪的衣领,又多看了她一眼,见她鬓丝微乱,脸色苍白,却眉间坚毅,难掩清艳的绝色,如一朵隐世的莲花,跟城里的女人不同,就算是官家小姐,都比不上她的气质。
薛讳不满的看着他,叫道,“于连,你都没有上阵杀敌过,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于连朝他笑道,“苏大人,是皇上御赐的左思谏,当朝丞相苏之年的孙女,虎豹骑将军苏暮寒的千金,她若真有事,恐怕,待皇上令军踏平沣州时,你连最后的筹码都没有了”。
“听见没有,朝廷没有派人来以前,苏大人的一根毫毛,你都不许碰!”,薛嘲斥道,“传令下去,吃喝用穿,都不许亏待了苏大人!”,
苏沐雪整了整略显宽大的男子衣袍,平静说道,“皇上宅心仁厚,不会置城中百姓性命不顾,薛统领虽有过错,却为朝廷牵出克扣秋粮的一众官员,罪不至死,只要统领命令属下将士,善待城中百姓,未免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薛嘲点头,脸上多了丝笑意,道,“这些日子,委屈苏大人了,若非苏大人提议把名册送到京城,恐怕我等兄弟的命都没了。
苏大人,你有所不知,薛飞克扣军饷,给我次品的军备,如何跟羯族打仗?!”,
薛嘲脸上愤然唾骂道,“薛飞卑鄙小人,让我等兄弟,寒冬里食不果腹,哪有力气同羯族打仗,他这是成心要置我等于死地!!”
“薛统领情有可原,皇上必会体谅”,苏沐雪平淡的应道,残害朝廷命官,兴兵作乱,欺凌百姓,条条都是死罪,如今,只是拖延之计。
薛嘲点点头,朝着薛讳喝道,“传令下去,让将士们都收敛点!尤其是你那些人,要发泄去青楼,别打良家妇女的主意,听见没!!”,薛讳咬了咬牙,应下来,一双三角眼贼溜溜的盯着苏沐雪。
“统领,想来就这几日,朝廷就该派人来了,该有的礼数得有”,于连说道,薛嘲点点头,苏沐雪缓缓走到窗边,望着满目疮痍的沣州,缕缕青烟冒起,有将士嬉笑着,从有钱人家的宅子拖出一箱箱银子,再往里放了一把火,有人在不断哀嚎着,听的让人心里直发紧。
苏沐雪蜷握着手,脸色惨白,她自幼养尊处优,何时见过此等人间炼狱的景象,时刻都是种折磨。
“报~~~报~~~统领!公主!昭宁公主到沣州了!称奉旨而来!”,一个小兵气喘吁吁的冲过来,高声喊道,
苏沐雪的手一颤,眼眸里闪过担忧不安,又带着喜悦,池羽,池羽,竟亲自来了。
“竟是皇上最宠爱的昭宁公主!”,薛嘲咧嘴笑了笑,他毫无头绪的转了转,扯过于连说,“现在怎么办?!是公主殿下来了!”,
于连脸上平静,朝着小兵说道,“昭宁公主可有说些什么?!”,小兵慌张的跪倒在地,说道,
“公主殿下称,奉皇上旨意,到沣州招抚将士,请薛统领准备接旨”。
于连对着旁边的人说道,“你,快去,把统领的朝服取来!”,
小兵又说,“公主说了,在宣旨前,要见到苏大人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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