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幅度渐渐清晰,菱角分明。不出一分钟,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个酷似寻常中年男子的模型,毫无特色,与山间砂石无异,似乎不管人们怎样刻意地去记住他,转身便都会变得毫无印象。
只是当上千万张同样的脸呈现在众人面前,便又是另一种感觉。
是的,虽说所有石像的造型都不尽相同,但却有着同一张脸,紧闭着双眼,如荒原野草般的脸。
此时众人已将变得平静后的巨峰抛在脑后,无比警惕地盯着几乎贴着自己身躯的密密麻麻的石像,不敢轻举妄动,担心一个无心之举便被这千万石像群起而攻。
早在石柱降落的那一刻,众人便惊疑于它们的着陆点,似乎在无意之间促成了一个异常诡异的结界。如果真如众人的猜想,那这结界便是他们无法逾越的存在,无论是布局的玄奥,还是惊人的媒介数目,甚至精妙到每个石像上略微的差异,都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平生所见所闻,无法理解,让人生畏。
更是在众人举目四望之际,隐隐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在这些石像中穿梭,众人试图找寻,却总在堪堪捕捉到了一丝痕迹之时,气息顷刻间又不知所踪。
那诡异气息的存在让众人的不安感越加浓烈,在这一望无际的石像林中,众人如同待宰的小白鼠。
寂静的四周就这样慢慢升起了紧张而压抑的气氛,一个小时过去了,不动的石像却像不断挥舞的屠刀,让众人有种命悬一线的感觉,仿佛一旦找准了方向,便将众人送到生命的尽头。
萨多夫紧紧地捏着手中的诡书,双瞳不时闪过奇异之色,右手不着痕迹地打着结印,以防备不测,在其身后,一段尾巴悄然探出。如玄铁般的尾巴一冒出,便不住地摆动,似乎被封藏了很久。而此时,萨多夫双眼中不再是如同贤者般闪着智慧的光芒,更像是从深渊中逃出的凶兽,只有嗜杀与暴虐,额头之上的那对触角不断地颤动,片刻便似缩进了大脑中。只是紧随其后一对血红巨角突现,形似恶魔之角,却更大上几分;没有繁杂的魔纹,弧度也不那么明显,却更具凶煞。
不仅如此,萨多夫的脸也出现惊人的变化,原本满是皱纹的脸像一下子被拉平,变得光洁,丝毫不见老态,年轻,俊朗,点点透明的鳞片稀疏地点缀其上,约有十四之数,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来。
而随着萨多夫眉心一皱,褐色的长发一阵蔓延,便是长至小腿处,无风律动,在其手肘间,两根森白弯弯的骨刺朝外突起,像镰刀之刃,长一米有余。
只是在这密集的石像林中,分布各处的众人谁也没有发现萨多夫的异状。
尖尖的鼻子朝四周嗅了嗅,认准了方向,萨多夫便笔直地走去,沿途阻挠的石像均被他尽数轰碎,丝毫没有犹豫,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出现危险。异变后的萨多夫就是这般的肆无忌惮,不,也许这正是他原本的面貌也说不定。
萨多夫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一路碾压,不足五分钟便破坏了上万具石像。却在他再次出手击溃石像的时候,出乎意料,本该像豆腐般轻易粉碎的石像竟丝毫不见裂痕,反而在无声之间,一举将萨多夫震推到百米之外。
萨多夫艰难地站起来,随意的擦去嘴角的鲜血,不见颓然,双目反露精光,一丝狞笑挂在嘴边。
“终于找到你了!”
刚抬起右脚,萨多夫已踏出百米之遥。只见那完好的石像突然一阵颤动,剥落着一层层的碎石,竟见其中央悬浮着一团风雷之物,像心脏,不时有银白光弧跳动,却不带一丝威慑感,就像单纯作为观赏的装饰品。
但萨多夫可不这么认为,极速俯冲而至,右手呈鹰爪猛然探出,却比捕食的猎鹰凶狠万倍,直取银白光团。
眼看得手在即,萨多夫不禁嚣张一笑,却不料银色光团一阵虚晃,消失的无影无踪。失去了目标,萨多夫也不见停留,右手一下子便穿透了石像,强大的冲击直接将石像粉碎。
一片迷尘中,萨多夫甩了甩右手,微侧着双眼,猛然一脚踏出,四周一阵地动山摇。
“切,让它给逃了。”萨多夫满脸不爽地说道。
。。。。。。
突然传来的震动让其他人心神一紧,不明所以的他们便认为出现了变故,越加小心了起来。
石像林中,刻墨斯等人无比谨慎地前行着,周遭的氛围在那一阵震动后变得更加压抑。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有那么一刻,众人感觉身边的石像似要苏醒了起来。真到了那时,千万的石像一哄而上,众人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毕竟是介赫伦皇城与位面基石合力拼凑出来的产物,又怎会是平凡之物?
众人的处境似乎越来越不明朗。谨慎的他们没有像蛮牛般横冲直撞,而是如老鼠细细地摸索着。在未知的险境中,众人齐聚总好过一人独行,当务之急便是让走散的众人汇合起来。虽说他们相处的时间还不长,但相信即使相互不对眼,也不会对自己的性命之忧视若无睹。在石像林中每多待一秒,都意味着多一分凶险。
时间悄然流去,不知不觉间,两个小时过去了。
明明刚开始众人分开的时候都没相差多远的距离,但直到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相遇。众人似乎步入了迷宫之中,始终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方向。
可萨多夫却毫不在意,依旧不计后果地横冲直撞。只要认准了一个方向,便以极其粗暴的方式开路,脸上总弥漫着猖狂的笑容,似一切的阻碍都无法抵挡。期间,也有数次遇到了之前所见的银雷光团,但却比萨多夫想象中的还要滑溜,每次都能从他手中逃脱。
“不过下一次你就没那么走运了!”看着地上的碎石堆,萨多夫无比随意地说道,对于银雷光团再一次远去,不恼也不燥,一脚踏上碎石堆,便就此走过。
刻墨斯此时可以说是机关算尽了。在这两小时里,他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虚幻的身体如风中云雾,不时地摇曳,漂浮不定。却见双瞳之处,涌起了暗红的冥火,刻墨斯不知从何处取出来一枚戒指,朴素无奇,便见他周身漆黑之气扩散,弥漫百里,却在转眼间,黑气一顿,如百川赴海,疯狂地朝戒指扑来,不过数秒,便全部涌进了戒指中。戒指像超了负荷的水袋,一下子便炸开。却见一道黑影坠地,紧接着渐渐盘旋,竟在这片禁空领域中缓缓升起,转进刻墨斯的眉宇间。
刻墨斯把双眼一闭,似在聆听着什么。片刻,刻墨斯又睁开眼,犹豫了一会儿,朝右侧走去。
如果有人从空中往下看,会发现刻墨斯与萨多夫前进的路线基本一致,只是看起来萨多夫所走的更加曲折,不时改变了些许方向,像是在追捕着什么。
如果再往前看,会发现,两人汇合的地点,正是如今川所在的地方。而杰安斯特与灰袍老者也从另外两个方向赶来。
也许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一直都有着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诱导着他们前行,让他们像闻着血腥的鲨鱼,只朝着指定的方向进发。让人恐惧的是,众人拼尽所能的计算,却不过成了圈套的引子。
而无意中身处圈套中央的川此刻却丝毫没有危机感,信步闲庭,比沙作花,竟还悠悠地评价起这些石像来。
“嗯,这石像体型有余,高达五米,但雕功细腻,看起来粗犷却不失精致,实在难得。只是动作单调,不显眼,气势缺乏,上不了门面......”
“乏工滥造,一看就知是不入流之作。”
“丫的,看瞎了我的眼!”
“哇,想不到这荒漠淘沙竟然还有惊喜,这线条,这神色,这造型,这栩栩如生的雕塑,世间怎么可能有如此完美的作品?不行,得把它搬到列车上作为我的收藏品!”
说做就做,川当即弯下腰来,将石像环抱,咬紧牙关,似有力拔山河之气势,用力抬起,却是双脸憋得通红,石像亦是纹丝不动。
“呼呼~~好家伙,等我把列车开来,直接绑你走!”几番尝试后,川终究还是感到无可奈何,但嘴上却不服软。
“你完了,你等着,你给我记住了,你......”
来了小情绪,川对石像的品论越加苛刻。
“嘿嘿嘿,你看你,都长这样还好意思出来显摆,凹凸不平,粗糙无比,有你这样做石像的吗?”
“还有你,上下比例完全失衡,小胳膊短腿的,竟还歪到一边去,这......”
“这更离谱,好端端的石像竟学人祈祷,你......啊!”紧贴石像的川一阵惊叫,猛然后退,一不留神左脚绊了右脚,砰然坐在地上,,一手指着石像,嘴唇不由得哆嗦,一脸的惊悚。
“你你你......你怎么会?”
只见一个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微垂着脸,一副信徒模样的石像突然睁开了眼,浑浊的橙黄眼珠,竟露出世间罕有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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