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铭没办法,手忙脚乱地安慰,不过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人家反而哭得更凶。
边上的乘客们看曹铭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善,仿佛是在批判一个将无知少女的贞操骗去的不良少年。
曹铭百口莫辩,急得满头大汗,却也只能在边上干跺脚。
四十分钟的车程像是被无限拉长,曹铭千等万等,终于熬到了车子到目的地。
他如释重负,逃也似的下车。
下车的时候,曹铭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他以为车里的其他人要帮小姑娘出头,琢磨这事越描越黑,赶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心虚地头也不回地撒丫子跑了。
车上。
那个一直嘤嘤抽泣的小姑娘此刻手上正拿着一个曹铭之前提着的编织袋,不知所措。
边上的那个老大爷帮着喊几嗓子,试图提醒失主回来拿东西,没想到曹铭子听见喊声反而越走越快。老大爷好笑道:“这娃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转眼就没影了。”
这话说得挺大声,是说给那个小姑娘听的,表示自己确实是尽了力了。
女孩说话了,还带着哭腔:“那他的袋子怎么办?”
老大爷想不通:“你们不是认识吗,回头去学校的时候给他捎过去?”
女孩弱弱辩解:“我不认识他。”
老大爷笑容一下顿住,突然感觉看不懂这个社会了。
另一边,曹铭跑了好一会才停下脚步,见公交车消失在道路尽头,这才放心地喘几口气。喘气的时候视线下垂,正好看到自己两手空空,他一激灵,一拍脑门,哀嚎一声:“妈蛋,我的行李!”
曹铭欲哭无泪:帮人出头,什么也没捞着,还丢了自个行李,别说有多郁闷了。
心情复杂地摆动双腿,往爷爷的房子走去。
家乡的一切还都没变,看着熟悉的景物,曹铭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路上,曹铭遇到好些熟人,但是大多数人他都忘了怎么称呼,也就只能等别人先向他他打招呼的时候含糊应对。
一路走来,曹铭看着左邻右舍的寒暄笑容,想起他们各自以后得种种离散变迁,一时间生出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终于来到了爷爷的草房子,熟悉的黄土墙面,散乱的枯枝围墙,还有房前那一块小菜圃。
曹铭感慨万千。
“爷爷,我回来啦。”
两扇木门哗地打开,霜华满鬓的爷爷乐呵呵地出门迎接。
“小铭,咋又瘦咧?”
爷爷第一句话貌似总是这句。
曹铭看着穿着一件线头散乱的破旧毛衣的爷爷,见他脸上的皱纹密逾蛛吐,干枯的手指上看不见一丝血色,鼻子一酸,眼眶一红,差点哭出声来。
这个老人从十多岁的时候就给地主放牛挣钱,少年持家,一辈子在辛劳困苦中艰难生活着,本以为熬了四五十年能够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一场车祸又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身枯骨朽的他还要每天早出晚归地给孙子挣各种各样的生活费用,不曾有半日浮生之闲,生活的苦难和心酸似乎已经让他变得提不起任何反抗抗争的心思,只是终日怀着卑微细小的要求带着孙子生活。
曹铭望着满脸皱纹的爷爷,一时忘了说话。
“小铭,你咋子了?莫吓爷爷。”老人见孙子神情有异,声音立马焦急起来。
曹铭回神,抹了抹眼睛:“没得事,眼睛有点酸”
老人不放心,细致地检查一下自己孙子的身体之后才稍稍放心。
夜幕降临,寒风料峭。
爷孙两围在一张缺了根腿的小桌子上吃饭,气氛温馨。
晚饭是老瓜炖米饭,饭是传统的柴锅做的,瓜估计是爷爷老早就备下的,两者在桑木细火熬煮将近半个钟头后,这草房子的周围百米内都荡漾这馥郁的瓜米香味。
曹铭吃得很酣畅,也很卖力,因为他的碗每次还没见底的时候就会被爷爷拿去续上,直到曹铭无奈地打了个长长饱嗝,这才让爷爷放弃了再要给曹铭添上一碗地冲动。
吃完饭,爷孙两简单洗漱一下,便匆忙地挤上一张床铺,同时立马将灯给熄了。
虽然寒夜漫长,这么早就睡有点不科学,但是这样能尽可能的节省电费。
想起如今两人的生活种种,曹铭心头一热,翻向像是已经睡着的爷爷,珍而重之地说:
“爷,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将来好让我孝敬你。”
黑暗中的爷爷身体一僵,继而呵呵笑出声,笑到咳嗽了才止住:
“中,爷等着这一天。”
老人说完这个,语气变得迟疑,良久叹了口气:“小铭,爷爷当初让你跟着我,让你吃了这么多苦,你怪爷爷吗?”
曹铭语气生气:“爷爷,你怎么能这么想?是我自己要和爷爷一块生活的,而且我也不觉得苦。”
爷爷的手伸到曹铭的后背,将他搂在臂弯里,感觉到孙子瘦削的身体上骨头都有点咯人,憋了一口气,慢慢吐出,语气像是在妥协,幽幽道:“小铭,以后以后多到你阿姨家走动走动。”
曹铭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却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像是毫无心机地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阿姨每周都让青衣姐接我去那吃的”
“那你去那吃得习惯吗”
“我哪有时间去,学校的作业好多,根本没空出校门,而且我的生活费也够自己吃的,费那事干嘛?”
老人心里这下才慢慢安定,也不再提让曹铭去他后妈家走动的事情了。
曹铭刚感知到爷爷的喘息逐渐均匀,无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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