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寅追着姬夏陌而去,远远看到空荡的街道上那抹失魂落魄的身影。。被院中的猩红刺激到的心脏,在看到姬夏陌平安无事那一刻悄无声息的落定。
楼寅冷下脸追上姬夏陌,也许连他都没发觉话中的两分火气。“想要你命的非等闲之辈,你还出来是想死不成。”
姬夏陌看了楼寅一会,眼眶红红的。“靳哥受伤了,我找不到他。”
习惯了姬夏陌平常贱贱不靠谱的模样,如今这一哭,楼寅也有些不知所措,冷着脸看着半天没吭声。
“是我的失误,我没在你身边。”楼寅找回了声音,语气难得一见的软化了些。
“不怨你。”姬夏陌狠狠的一抹眼睛,错开楼寅继续走。“我不是你的责任,我也从没想过依赖你,我知道我挺烦的。”
“你去哪里!”心寒姬夏陌的薄情,楼寅冷声喝住姬夏陌离开。
“我要去找靳哥。”
“他不会有事的!”楼寅挡在姬夏陌身前,冷清的情绪上染上烦躁。“你死他都不会死。”
姬夏陌瞪着楼寅,眉头渐渐拧起。楼寅移开视线不语,姬夏陌看了半响,声音沉下“楼寅,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同我回去,他不会死的。”
“别给我转移话题!”姬夏陌声音厉了许多,两步站到楼寅面对面,目光凌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百铒就是靳无极。你上次让我远离靳哥,到底是什么意思。”
楼寅的沉默让姬夏陌有些暴躁,手下紧紧抓住楼寅的衣袖,语气急促。“告诉我楼寅!别让我跟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我会害怕。”
楼寅盯着姬夏陌看了许久,默默收回衣服“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什么,全部告诉我。”
楼寅躲开姬夏陌急切的视线,转身看着夜色沉默许久,冰冷的声音中似有叹息。“他,不是人。”
姬夏陌瞳孔一瞬间的紧收,袖中紧攥的双手有些发抖。“你说什么?”
“他不是人,他已经死了。”楼寅冷淡的望进姬夏陌不可置信的眼中。“他早就已经死了,只是身体还活着而已,这种生物我们称之为尸。”
“简单的来说,他死了,他的灵魂被人禁锢在身体中,没有生命,就像是一个盛载东西的容器。”
“这是一种很古老的秘术,之所以称之秘术,因为是禁忌的。”
“炼尸需以命换命来瞒过天道,此法恶毒容遭天谴,很多修行之人都不敢触碰。而且人死了,灵魂便会脱离**,还需东西压制灵魂以免与**分离。”
姬夏陌脑中空白如遭雷击,身体摇摇欲坠,眼泪从茫然的眼中流出。两人从初始,到如今的生死相依,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在脑中滤过。
“怎么可能……”姬夏陌浑身颤抖的搓着冰冷的手,如同魔怔一般重复着。不只是在反驳楼寅,还是在劝自己相信。“他死了……”
“他确实已经死了,有人在延续他的生命。”楼寅道。
“是谁想要救他?”姬夏陌抬头目光逼人。
“若说救,倒不如说是养灵。他煞气极重,凶灵恶鬼尚不敢近身,想来他生前血债恐数不胜数。这样的人最适合养灵了。”
“什么养灵,你说清楚!”姬夏陌冲上两步,厉声逼问。
“就像我刚刚说的,他死后被人炼成尸,灵魂禁锢身体,用一样相克的东西压制。在那东西维持他的存在时,他也在滋养着镇压在他身体内的东西,等到他的灵魂被炼化,再取出来。”
他之所以能‘活’着,正是因为他的灵魂在身体内禁锢着,一旦灵魂没了,那么他也就不存在了。
“如果,如果取出他身体内的东西会怎么样?”
“没有了那东西压制,灵魂**分离,自然是死了。”看了眼姬夏陌通红的眼睛,楼寅顿了片刻又补上了一句。“不过只要那东西还在,他便是不死的。就算身体坏了,再换一个也可续命。”
指甲刺进掌心已经猩红一片,姬夏陌张张嘴已经不敢再问下去,未完的话全变成了眼泪。
废弃的院落,百铒倚墙坐着,半解的衣衫下的狰狞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萦绕的黑气下伤口渐渐变浅,模糊可见白骨上雕刻着繁密的符箓。
枯藤缠绕,落叶纷飞,笙空一袭白色僧袍,五官平静的看着藤上巢中待哺的幼鸟。
百铒拇指摩擦着乌黑的剑柄,表情淡然“所以,我会死?”
“是。”笙空回身。“你虽不死,但待这东西融化了你了灵魂,那时你便会消失,永生不再轮回。”
“要多久。”
“很久。”
百铒沉默许久,突然笑了。“不必很久,如此很好。”
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不见一丝痕迹。百铒理好衣服拿剑起身,平静的看着笙空。“百年之后你来找我,把东西拿走吧。”
笙空看着百铒似是奇怪。“为何?若是东西在你身体里,你还会活很久。”
“有他在,我只需百年。”百铒低头有些惆怅。“就算有这东西,百年之后,我也会选择与他同棺共眠。”
笙空不理解,百铒一笑仿佛解决了一直苦恼的麻烦而轻松起来。“能与他走到最后,我满足了。”
空荡荡的街道,姬夏陌坐在冷冰冰的路边石阶上,失魂落魄的将脸埋在双臂中,麻木的回想着一路走来被他忽略的地方。一串的小细节被串起,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姬夏陌心中疼的窒息,一直以来他都错了,明明呼之欲出的答案却被他推向一个错误的方向。
楼寅抱着手臂站在远处的拐角处,淡薄的眸子默默地注视着街边那抹冷寂的身影。
熟悉的素蓝停在姬夏陌的面前,冰冷的手迟疑的摸向姬夏陌的头顶。姬夏陌慢慢抬头,失神的看着那属于靳无极的脸。
“啪!”巴掌甩在了百铒的脸上,百铒有些不知所措。
“你去哪了!”姬夏陌怒吼,通红的眼中盛满了愤怒,惊慌还有难过。百铒将姬夏陌揽进怀中,手下小心的安抚。“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被百铒抱在怀里,姬夏陌稳下凌乱的呼吸,狠狠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中已经恢复往常的理智。
“靳哥,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姬夏陌声音冰冷。“或许,我该叫你鬼侠。”
百铒身体一颤,几乎是触电般的松开姬夏陌,愕然的看着诡异平静的姬夏陌。
姬夏陌难看的扯着嘴角。“当年江湖第一人,后来血洗武林,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掉的鬼侠。”
“……陌陌。”百铒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还真是蠢到家了。”姬夏陌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嘴巴。“我明明应该猜到的,我早就应该……”
“陌陌!!”百铒用力握住姬夏陌的手制止他的对自己的伤害,眼中燃烧着怒火。
“为什么不告诉我……”姬夏陌描绘着百铒的五官,强忍着不愿哭“你喜欢我,却一直远离我,你在害怕。”
“你……”百铒嗓子涩的厉害。“你,还愿意要吗?”
姬夏陌紧盯着百铒,在百铒眼中渐渐染上失望时,猛然将人抱住,恶狠狠的咬了上去,眼泪汹涌“小爷从不退货!男人我都要了,还怕他老子的奸/尸吗?”
百铒低低一笑,用力回抱住姬夏陌,疯狂的吻了回去。
“陌陌,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归途。”
被百铒牵着别别扭扭的回了小院,殷栗已将人做了安排,叶一看着伤得重,也就是皮外伤,没有动着筋骨。房蔺君就有些麻烦了,先是不知道被下了什么咒,然后又被百铒去了半条命,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姬夏陌检查了房蔺君,确定面色已不再是青紫发暗,这才起身将注意放在桌上碎掉的娃娃身上。
“由尸骨炼成的。”楼寅瞥了娃娃一眼,显然对这种肮脏手段很是看不上眼。“禁锢人的魂魄,操控身体为他所用。”
“就像你的傀儡一样?”姬夏陌疑惑。
楼寅眉头拧起,姬夏陌扁扁嘴,鼓着脸小声道“你比他高尚。”
心知姬夏陌情绪不好,楼寅也没同他计较。姬夏陌担心的看了眼床上的房蔺君“他不会有事吧?”
“比较棘手。”殷栗叹气,没了往日的调笑。“尸鬼娃娃被强行毁掉伤了他的魂魄,更何况他身上那一剑,本是已经致命。”
“有什么可以救他。”姬夏陌语气果断。
殷栗轻咂了下嘴,视线飘向楼寅。“他的魂魄不全,就算身上的伤好了,醒了过来怕也是个傻子。”
姬夏陌皱眉,殷栗干咳一声,小声唤道“楼寅大人?”
楼寅背身不言,姬夏陌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交替,心中已有了计较“楼寅,你有办法?”
殷栗嘻嘻一笑,抚掌道“如果是楼寅大人,那应该是举手之劳吧?我知道傀儡中有一种法子,可以修补人的魂魄……”
“此事与我无关。”楼寅冷声道。
殷栗暗暗撇嘴“楼寅大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不伤人,也不救人。”
殷栗磨牙“房蔺君是小陌的朋友,小陌与你有恩,你救了他的朋友,不是正好还了恩吗?”
楼寅顿下,目光错开半分,拿余光瞥向姬夏陌。姬夏陌双手合十拜下,一脸郑重“男神!再生父母!”
楼寅看了姬夏陌半响,转身消失在了屋内。
姬夏陌回头望向殷栗“几个意思?”
殷栗绞着手指头“应该,大概,或许是同意了吧?”
姬夏陌抚额,一边为楼寅的任性头疼,一边又奇怪殷栗的出现。“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几天一直有一个奇怪的黑衣人跟着我,昨天又撞上了,赶巧楼寅路过。”想起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殷栗就觉得脑仁疼。“我不想回来,可他非要将我绑回来。”
“疯了几天也该老实了。”姬夏陌拍拍殷栗的肩膀。“这两天别跑了,帮我守着这俩病号,我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
“你放心去吧。”殷栗笑嘻嘻。
姬夏陌嘴角抽搐,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带着百铒回了房间,姬夏陌揉着眉角瘫到床上。百铒走到姬夏陌身边坐下“房蔺君不会有事的,别太担心。”
“应该是那天晚上夜探柏府回来出的事,该死的我怎么就没发现。”姬夏陌狠狠的踢在凳子上。
百铒看了姬夏陌一会,开口转移了话题“今夜那个黑衣人身上有香的味道。”
“你是说宋家宅子里的那种香?”姬夏陌坐起。
“是。”
“这就有意思了。”姬夏陌摸着下巴沉思。
“忙了一夜,休息一会吧。”担心姬夏陌眼底的青黑,百铒拉起床上的被子为姬夏陌整理床铺。
姬夏陌看了一眼窗外隐隐泛白的天,本想说不睡了,但看了一眼百铒想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好,我们一起。”
百铒手下的动作一顿,转而低声应允“好。”
两人沉默的宽衣躺下,姬夏陌背对着百铒看着墙壁没有一丝睡意。
“陌陌……”百铒突然开口。
“靳哥,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谈。”
“……”百铒
“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自己的原因,给我几天的时间。”
“好。”百铒闭上眼睛。
久久沉默,姬夏陌稍稍挪动身子,将自己缩到百铒的怀中。“靳哥,别怕。”
嘴角轻轻扬起“恩,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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