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保罗第一个醒来,白光袭来时他的头深深地扎在妈妈怀里,脑部受到的刺激最小,醒来后小家伙发现屋子平平稳稳地一点也不晃了,爸爸妈妈孟伯伯吴阿姨和小玲姐姐都在睡得沉沉的,害怕得不得了,忙着一个个地去摇他们,却怎么也摇不醒。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惊慌失措中小保罗动用了他最厉害的武器,抓住小玲姐姐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小玲痛得一激懔醒过来,睁眼一看4个大人全都昏迷不醒,在学校多次接受危机教育的她临危不乱,立即用老师教过的急救手法,弯曲食指把指关节靠在妈妈的人中穴上,双手并用施尽全身之力压了下去,压了几次方自感到精疲力尽之时,吴梦晓悠悠醒来,醒了一个大人,问题就好办多了,不一会屋内的人全部恢复了知觉。
孟院士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母碟已经脱离了陨石流,他没有被劫后重生的喜悦冲昏头脑,当即冷静地对几个人下达指令,小玲带好小保罗,两个女人负责去救醒其他人员,培根博士去控制室检查中央电脑是否还正常,收集数据分析母碟现在的运行现状,自己去会议室等待,被救醒的人一秒钟也不得耽搁,醒一个到会议室来报到一个,报到一个就分配一个人的工作,一定要火速使全体人员投入正常工作,尽快让母碟回归正常。
紧张地忙活一阵后,沉寂的母碟内终于慢慢恢复了生气,有了哜哜嘈嘈的人声和来来往往忙碌的人影。十分钟后培根博士前来报告,中央电脑没有受损,所有自动运行的设备全部运行正常,只是树立在碟壳外面的通讯天线完全毁坏,碟壳既然能够防止外面的射线射入,碟里的电磁波当然也传不出去,也就是说,我们同地球上的列行联系暂时中断了。更为糟糕的是,虽然我们只用了一天就冲出了陨石流,但是大家都昏迷了5天,从接触陨石流到现在已经差不多过去了6天,准确的说是142.2个小时,远远超过了原来计算出来的58小时的安全时间,就算马上满功率加速,母碟也难以回到地日轨道,最终结局还是要被太阳吸过去蒸发掉。
不等培根博士汇报完毕,孟院士已然下达了启用备用喷射器,全部喷射器都调到极限功率全力加速的命令。动力组组长意大利人马特波特博士正要提醒指挥长,这样做相当危险,极易引起喷射器过荷爆炸弄得碟毁人亡,猛看到指挥长铁青着脸不容置疑的神态,赶紧亲自跑去动力控制室执行,边跑嘴里边闲不住的喃喃道:“这也许就是中国人所讲的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不过也确实找不出另外的法子了。”
全力加速才几秒钟,培根博士欣喜地大嚷起来:“哈哈各位,有救了,我们有救了,测量结果表明,现在母碟的速度竟然是28.7千米每秒,比原来还大,应该是被陨石撞击推动所致,全功率加速后,母碟的加速度更是惊人地达到了设计值的3.1倍,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少时间速度就足以增大到使我们重返地日轨道了。”
“马上计算,至少需要多大的加速度我们才能够安全返回地日轨道。”听到加速度的实测值,指挥长胸中猛地阵阵痉挛,好像有万把利刃在里面疯狂搅动,立时陷入摘心割肺般无底悲痛中,可又不敢在脸上显露半分,强忍哀痛不动声色地命令培根博士。
母碟突出陨石流,先遣军死里逃生,本是值得庆贺的大好事,但在培根博士耳中指挥长的语气非但听不出半分欣喜,反而带有压抑不住的凄怆,诧异地抬头望去,看见指挥长面色黯然隐含悲戚,微微思忖陡然明白了其中的原由,心如刀绞的同时对刚才自己的兴高采烈深感自责,在手提电脑上敲击了几秒钟,沉痛地报告:“报告指挥长,1.5倍就绰绰有余了。”
“减小喷射器功率,保持额定功率运行。”孟院士简短地下令。
“是,减小喷射器功率,保持额定功率运行。”刚回到会议室的马特波特博士长长松了一口气,一面重复命令,一面赶过去执行新的命令。不一会,培根博士报告,加速度为设计值的1.72倍,虽然会晚些时候,但母碟重返地日轨道已经没有悬念了。
正当众人为重获新生欢呼雀跃之际,孟院士看见一切走上了正轨,放下一直悬吊着的心,木然地走到室内一角,默默打开一道门,拿出一套宇航服心不在焉地穿戴起来,很明显他要亲自去碟外查看实况,培根博士见瞒不过去,上前拉住他说:“指挥长不必出去查看了,电脑统计出来的数据证实了你的耽忧,还对接在母碟上的子碟只剩下121个了。要不是失去了大量子碟,总质量大大减小,我们根本达不到现在这个加速度,那样母碟就完全没有希望重回地日轨道,我们这支队伍必定会全军覆没。”
“指挥长先生,事已至此失去的业已无法挽回,即使是我们个个自责悲伤至死,失去的子碟也不可能回归,牺牲的人也不可能复活。在这生死一线的节骨眼上,我们没有权利去悲观失望,现在最最重要的是拯救我们自己的生命,我们的生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而是属于全人类。我们可不可以这样思考,上帝并没有放弃我们,从死神的魔爪中挽回了十几万条生命,剩下的一百多个子碟里的冬眠人和胚胎,加上母碟中的一万冬眠人,总计应该还有十多万。每一条生命就是一颗春种一粒秋收万颗的种子,每一条生命就是一颗能够引发燎原大火的火星,只要生命还在希望就不会破灭。指挥长先生,你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你的情绪影响着大家的斗志,甚至关系着先遣军的存亡。别忘了,我们先遣军还肩负着一个重要使命,为后续的更加庞大的移民大军探路,即便剩下最后一个人,也应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为了地球人移民成功,请指挥长务必振着。”切尔诺夫先生毕竟曾经是执掌过生杀大权的军方铁腕人物,心比铁硬意志坚强,顺应环境逆境求生的能力自比成天与公式定律打交道的孟院士强,他是母碟上第一个摆脱悲痛,认清当前形势的人,果决地望着孟指挥长规劝道。
“指挥长先生,我们采取的避险方案,是指挥部全体成员一致通过的,是集体责任,何况除此以外别无他法,这是大自然的灾难,不是人力能够挽回的。我们可以这样认为,被撞毁撞掉的子碟上的同伴们,是为了保全母碟而舍己救人的英雄,是当之无愧的勇士,他们需要的不是我们的哀悼,而是如何去努力完成他们的遗愿登上新地球,让我们成功后再建丰碑寄托哀思永志记念吧。”加慧子博士跟着劝阻指挥长试图出碟的举动。
知夫莫若妻,吴梦晓博士知道丈夫心中有一个解不开的结,那就是6天前绝望时临危离岗的行为,如今把几百万条人命的巨大损折包揽在自己的身上,沉重的负罪感压得他频临崩溃。见到母碟已无大碍,滋生了身体力行亲自出碟查看,甚至殉职谢罪的念头,这对先遣军而言,不咎又是一个大灾难。有时候响鼓亦需重锤,必须要让他尽快振作起来,上前拉住正在往身上套宇航服的丈夫,正容开导说:“华耕,切尔诺夫先生说得对,我们的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了,你的情绪影响着大家的斗志,关系到先遣军的存亡,你难道想把现在仅剩的一点种子全部葬送吗?你难道要弃联合国交给先遣军的任务不顾,再一次临阵脱逃吗?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全力以赴去完成先烈的遗愿,达成全人类的期望,个人的是非功过留待以后再追究不晚。碟外已经有维修组的人员在检查修补,你出去除了徒乱人意外于事无补,安下心来运筹大局才是你的责任,不要出去好吗?”
突然,驾驶组组长阿根廷人达鲁奇先生一声惊呼吸引了大家:“詹姆特尼先生,詹姆特尼先生你怎么了,大家快来看看,詹姆特尼先生怎么了......。”
听达鲁奇驾驶长声嘶力竭的呼唤,在场的人同时感到不妙,暂时没有事的人纷纷围了过去,孟院士心中又是一阵紧缩,一股不祥预感促使他扔掉宇航服,分开众人挤到前面,看见达鲁奇先生扳着詹姆特尼总统的双肩猛力摇晃,总统先生像木头人一样硬邦邦地摇摆着,看不到一丝生气。孟院士上去把手在詹姆特尼先生鼻下一探,没有一息热气,顺势把手按在他的嘴上,触手冷冰冰硬邦邦的,发现詹姆特尼总统早已气绝多时了。原来詹姆特尼先生年事已高,在一刻不停地与陨石搏斗近一天的时间内,精神极度紧张极度亢奋,把自己毕生的剩余精力全部透支殆尽,靠着强提起的最后一口气勉强硬撑着,见3个避不开的超大陨石劈面撞来,才幡然从游戏中觉醒,意识到了在劫难逃,心既不甘又无力回天,精神支柱彻底垮塌的同时被强光白刃般刺入大脑,无疑是雪上加霜,强提起来的那口气刹那间如戳破的气球泄得精光,整个人像耗尽能源的火花淬然熄灭,没有感觉没有感受便溘然长逝。人们相继醒来后神智没有完全恢复,受损的视力没有完全复原,接受命令后又去各忙各的事,母碟失去人驾驶后智能切换到自动驾驶状态,一时间没有人想到詹姆特尼先生,以为他仍然驾驶着母碟,直到达鲁奇驾驶长想起来自己该去换下詹姆特尼先生时,才发现了异常,这个时候,詹姆特尼先生已经气绝身亡5天了。
一个接着一个的噩耗像尖刀一样剜着孟华耕院士业已支离破碎的心,他下意识地伸手向头上摸去,要脱帽致敬,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戴帽子,只好怔怔地肃立默哀,其余人员也崇敬地注视着詹姆特尼先生的遗体,静静地致哀。
静默了好久,达鲁奇驾驶长才长叹一声感赞道:“英雄啊真正的英雄,母碟在陨石流中穿行时,我一直在副驾坐上目睹总统先生以坚毅的信心,高超的技艺驾驶母碟,成功地避开一个接着一个无穷无尽地袭来的陨石,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詹姆特尼先生,母碟已经粉身碎骨了几百次,是詹姆特尼先生救了母碟,救了我们大伙啊。”
几个人上前手忙脚乱地搬移詹姆特尼先生的遗体,可是遗体早已僵硬,怎么也无法让他平躺下来,切尔诺夫先生见状,对那他们说:“好了好了,就让总统先生原样坐着,保持英勇战斗的姿势吧,请把他搬到冷冻室去,完好地保存下来,待我们到达新地球后,照原样给他塑一座金身,让我们的子孙万代世世代代瞻仰他感恩于他。”
虽然在完全失重的环境下,一个人就可以轻轻拎起詹姆特尼先生的遗体,几个宇航员还是神情庄重步伐整齐地‘抬’起遗体,合着心中默默奏起的哀乐的节奏,慢慢地向冷冻室而去。
“其实,救母碟,救我们大伙的还有一个英雄,那就是我们的指挥长,若不是他及时醒过来,指示两位女士救醒我们,果断地下达一系列命令,及时调整母碟。如果再晚一点点,母碟完全没有机会重返地日轨道,我们一样会被太阳拉过去一样会完蛋。”培根博士见指挥长依然沉浸在哀痛和自责中,特意为他表一表功,试图让孟院士自我感觉到功过相抵,尽快从悲伤自责中自拔出来。
小玲和小保罗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进了人堆,小玲举起手高声喊:“及时醒来的是保罗弟弟,他醒过来后狠狠咬了我一口,把我咬醒了,我才救醒了妈妈,妈妈才救醒了爸爸的。叔叔阿姨你们看,我手上还有这么深的牙印,差一点就被咬出血来了。”
众人闻声齐齐放眼望过去,果然小玲举起的粉嫩的手腕上,一圈青紫的小牙痕赫然在目,切尔诺夫先生高呼道:“这么说,两个小家伙才是母碟的救星,我们的救星,让我们一起向小救星们致敬。”突然抓起两个小孩轻轻一抛,人们一下子欢腾起来,像抛接气球一样把两个小家伙在头顶拨来拨去,小家伙们兴奋地咯咯大笑,大人们干脆跳到空中飘浮着争来夺去地去拨动小孩,好似篮球场上抢夺篮板球,沉闷的气氛终被打破,在欢笑中心情有了一丝放松,这正是切尔诺夫先生苦心追求的效果。他见到指挥长孟院士意志消沉,其余众人萎靡不振,一支失去斗志的队伍休说打胜仗,便是生存都大成问题,长此下去如何得了,着意找个机会逗大伙乐一乐,驱散大伙心中的阴霾,便一反常态地借题发挥,尽管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强作欢颜,还是涌跃参与,嘻闹一阵下来,总算掩盖了些许哀伤拾回了部分自信。
待到大伙略为平静刚分批补充了浓缩养生液和水份,碟外修复组将碟壳全部修补完毕后进来,向指挥部汇报了碟外的情况。母碟损伤得非常严重,外面壳体说得上是体无完肤,最深的裂缝深达4米以上,差一点就穿透壳体,如若穿透了神仙也没法补救,幸好在生产母碟时孟院士坚持要把壳体厚度增加到5米,否则母碟根本抗不过来。修复组把母碟上预先库存的新材料乳剂填充灌满裂缝,它与壳体属于同一材料,亲和力极好一下就填充得满满的,在真空状态下填充,不会出现气缝气泡之类隐患,再喷上固化剂,一会儿就与壳体凝为一体,差不多完好如初。剩下的121个子碟同样损毁严重,没有被碰穿的里面的宇航员还活着的子碟也修补完成,其中有17个子碟损坏得无法修复,里面的宇航员全部牺牲了,请示指挥长能否将它们摘除,以减轻母碟的负担。
孟院士在妻子的开导和欢乐气氛的感染下,省悟到现在不是捡讨个人的功过得失的时候,更不是伤感的时候,切尔诺夫先生说得对,在这关乎生死的非常时期,是应该换条思路看问题,毕竟还剩有一百多个子碟,宇航员和冬眠人加上胚胎,还有十多万条生命,每一条生命就是一粒种子,每一条生命就是一颗火星,只要生命还在希望就还在。现在重要的是一心一意地向前看,领导大家克服以后还将遇到的重重险阻,齐心协力达成此行的目的。就算先遣军最后一个人不剩,只要能为今后源源不断的地球移民探出一条成功之路,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心结一解开,头脑立时清明了起来,责任心重新占据了整个身心,关切地问道:“那17个子碟的冷冻库是否完好,里面的冬眠人有没有散失?”
“报告指挥长先生,有15个冷冻库完好,里面的冬眠人没有散失。”
“立即行动,把那1500个冬眠人和所有的胚胎全部移入剩下的104个已经修复的子碟,堆放到冷冻库中空余的任何空间,然后摘掉那17个子碟。”责任心恢复的孟院士果断地下了命令。
摘掉损毁的子碟的命令刚下达,导弹组前来汇报,自动导弹发射装置共计发射8061次,击碎了8061个大陨石,最后3个大陨石竟然是3炮齐发,近距离将其炸碎,那道导致众人昏迷的眩目白光就是质子弹近距离爆炸时发出的。要不是在千钧一发的关头詹姆特尼先生稳住了母碟,要不是印度研制的自动导弹发射装置,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之际,忠于职守精确运作,及时3炮齐发,要不是遍布在母碟外壳上的几千个子碟,在那3个超大陨石的碎块骤雨般的轰击下,像铠甲一样保护着母碟,母碟绝对无法保全。遇难的子碟大部分是在这最后一轮撞击中损毁的。
随后孟院士和指挥部成员亲临各个劫后幸存的子碟,看望慰问宇航员们,统计数据检查设备,指导修复补充更新等事项,在检查中发现,板田带来的5个子碟居然还剩有2个,20个人中还剩下板田和另外7个人。
几天后,母碟重返了地日轨道,这时候壳外天线已经修复了一部分,虽然还无法同地球恢复通讯,但已经能够近距离联络了,孟院士下令搜寻分散突围的子碟。如果有成功突围的,必然先母碟之前到达地日轨道,按分离时的约定,他们应该在这个轨道上等候母碟。通讯组分成两个小组,加大了电台的功率,一个组向外发射寻找信号,一个组专门接收子碟的回讯。还真的有成功突围出来的子碟,收到子碟的信号后,大家着实高兴了好一阵,经过几天,突围出来的子碟逐一归队,半月内共计回收了14个子碟,以后再没有信号传来。孟院士捡讨到自己又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忽略了子碟中的宇航员几乎都是仓促培训出来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技术生疏经验全无,心理素质多不合格。见到密密麻麻峥狞恐怖的陨石劈头盖脑地砸过来,难得有不傻眼的,惊慌失措中只要有一次处理失当就难逃灭顶之灾,想到这些孟指挥长又是阵阵揪心自责。不过这次他没有心灰意冷痛不欲生,而是在责任心的感召下,咬紧牙关决心化悲痛为力量,带领先遣军剩下的人员与死神抗争到底,即便最终覆没在茫茫太空中,也要为地球上的后继者留下尽可能多的经验教训,此时先遣军还不知道地球已经大爆发了。
又在地日轨道滞留等待了半个月,确定不会再有子碟归队,孟院士下令带着118个子碟的母碟加速,向比地日轨道的轨道半径大一千多万千米的设定轨道前进,在那个轨道上,母碟每年比地球落后20度,然后母碟在那个轨道上稳定运行9年,等候新地球赶上来。
接下来一切都按预定方案运作,众人这才安下心来上岗的上岗,休息的消休息,轮换到重力室去锻炼,恢复了在移民飞碟里的正常生活。
一路平静无话,就在母碟即将运行到设定轨道时,观察组报告了一个坏消息,如果母碟按预定程序进入设定轨道,又得穿过一个较大的陨石流。才过上两个月的安生日子,指挥部又召开了包括各小组组长在内的扩大会议商讨对策。
两个小时后,与会人员一致采纳了轨道专家吴梦晓教授的提议,放弃在地球上拟定的轨道,不再向外冒险飞行,理由是母碟上原来带的10000颗质子弹,只剩下了一千多颗,不用说遇上上次那么大的陨石流,就是规模比它小的也应付不下来。我们干脆在现在的轨道上稳定下来绕太阳运行,这个轨道上母碟每年只能落后地球18度,也就是说要等10年新地球才会追上来,比原计划多等一年,母碟设计的是正常工作15年,多等一年不存在任何问题,却可以避开毁灭性的打击。方案定下来后,大家又忙碌了一阵,调整了母碟的飞行状态,稳定下来后关闭了喷射器,让母碟在惯性的作用下自己绕太阳运行,接下来就是无所事事的10年漫长等待了。
碟外天线完全修复后,母碟一直向地球不间断地发信号,却如泥牛入海般没有一点回讯。指挥部哪里知道,联合国收到孟院士的留言时,认定先遣军已全军覆没,二路军逃离地球后,在前途未卜的星际远航中,必须对有限的能源精打细算,于是没有开通与先遣军联系的通讯频道,如何联系得上。经技术人员多次反复检查,母碟上的通讯设施完好无损,指挥部又启用了万不得已才启用的备用频道,依然渺无音讯,看来问题是出在地球上了。阴霾重新罩上大家心头,地球这么快就大爆发了?大爆发来得这么急,联合国连发个消息都来不及?难道秘书长拉姆亨利博士真的不幸言中,我们是地球上的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星际移民?尽管大家心里都是这样想的,但没有一个人说出来,每个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愿意率先捅破这层窗户纸。个个按作息安排,每天故作镇静地按时碰碰头,不着边际地闲聊一会,再轮流到重力室锻炼两个小时,然后各自回‘家’休息,时间就这样一日复一日地在百无聊赖中流淌。
一日,孟华耕院士忽然心血来潮,自己在离开地球前夕,曾经与儿子孟天棋约定了一个个人频道,专门用来建立父子间的交流,前段时间公事繁忙无暇顾及,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不妨试一试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联系上天棋。想到就做,立刻在脑中搜忆出密码,由意念下达指令启动该频道。这时候孟天棋他们已经脱离地球,经过努力刚刚重返地日轨道。航程中曾遭遇过几次险情,全在孟天棋机智果敢的指挥下化险为夷,使得孟博士在二路移民大军中的声望大大提高,二路军母碟指挥部成员个个心悦诚服地接受了他的领导。在地日轨道上,孟天棋决定先绕太阳转几天,调整一下设备,休整一下精神,然后再加速到设定轨道上去。布置完工作闲着没事,尽管已不得不接受了先遣军全军覆没的事实,然而脑袋空闲下来时,脑中还是常常浮现出父母的形象,和小妹嘻闹的情景也时时撩拨着孟博士的神经,有意无意间往往不自觉地触动着那个个人频道,大概是父子血脉相连心有灵犀吧,想不到这次居然碰巧搭通了。
双方顿时喜出望外,让他们更为意外的是,自己父子二人居然是地球人仅存的两路移民大军的主帅,当即放弃了聊家常的初衷,孟天棋让宇航员赶紧把自己所在子碟对接到二路军的母碟上,首次踏入了母碟指挥部,同指挥部成员见面商讨一阵后,召来通讯组的骨干加紧调试通讯设备,不一会儿就通畅了两路大军的联系。
两人在各自母碟的会议室里,召开了双方指挥部成员联合会议,通报各自的现状。其余人员也各自通过个人的通讯设施,有的在视频设备上群体交流,的人在个人意念网上一对一地聊天,大家无休无眠地面对面报告了各自近期的遭遇,先遣军的人这才证实了自己的不祥猜想,地球真的超前大爆发了,人人都想起了自己的祖国,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亲人,无不谙自神伤。经历接连不断的重重打击后,人们的意志已经磨练得足够坚强,没有悲痛欲绝没有痛哭失声,个个噙着泪咬着牙,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与大自然抗争到底,活着到达新地球,让人类在宇宙中无休无止地繁衍下去。值得庆幸的是,第二路逃离地球的大军中冬眠的孩子和胚胎共计还有三千多万,算得上是不幸中的大幸。
此时两支大军大约相距五千万千米,电磁波大约要3分钟才能互达,个人意念网在脑海中显出的对方的形象其实是3分钟前摄下的,一问一答要滞后约6分钟,看起来有些别扭,不过每个人都兴奋不已,一点儿也没有觉察出来。
会议中,孟天棋博士表示要带着第二路人马前来会合,孟华耕院士不赞成。第一路既然是先遣军,理所当然就应该是打头阵的探路先锋,接下来10年的征途上还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还会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完全不得而知,绝不能两路人马合在一起一损俱损。建议孟天棋的二路军不要进入在地球上制定的轨道,否则只需要9年就会被新地球追上,有可能率先遭遇到未知的风险,请第二路大军就在我们前面,与先遣军在同一轨道上运行,这样新地球会首先追上先遣军,让先遣军首当其冲,在这10年中积累经验总结教训供二路军借鉴参考,尽量确保二路军即主力军团的安全。
经双方指挥部成员充分讨论,投票表决的结果,采纳了孟华耕院士的提案,两路人马保持相距五千万千米,在同一轨道上一前一后地绕太阳转圈子,等候着新地球追上来。
也许是否极泰来,也许是狂怒的地球鞭长莫及,接下来很长时间内没有发生任何变故,日子就那么平平淡淡无惊无险地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过去,若不是飞碟窗户的智能玻璃按每天24小时周期性地调节明暗,电子日历按部就班地滚动计时,人们几乎没有了时间概念。移民队伍中设备匮乏条件简陋,许多科学研究开展不了,大部分科学家们无所事事,抛却了开头几个月的急切期盼,大都变得近乎麻木地虚度着光阴。尽管指挥部为了尽量让大家保持活力,千方百计地利用一切可能利用的设备资源,天天都在母碟大广上场举办音乐会舞会之类的娱乐活动,然而人数太少设备有限,尤其是先遣军中没有被冬眠的人员,从指挥部成员到宇航员大人小孩总计才398个人,科技人员充斥演艺人员全无,千篇一律地举办几十次以后,大伙尽皆感到索然无味,聚会只是为了碰面时关心一下同伴们的身体状况,聊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参加的兴趣越来越淡,参加的人数越来越少。人们除了轮流值班看看仪表,例行到重力室锻炼外,整天整天地龟缩在自己的屋子里看看录像,跟二路军中原来的和新结识的好友在可视意念网上搜肠刮肚地找些废话摆聊斋混日子。
这可为小玲提供了理想的学习环境,她最感兴趣的是自然科学,而母碟中大半是自然科学家,父母是世界上自然科学的翘楚,大家的时间又多得难以打发,父母启蒙和孜孜不倦的教导,闲极无聊的叔叔阿姨们常常赶来争相辅导,上百个顶尖高手共同培训一个人,加之她本人聪慧超群,那些个繁复艰涩的公式定律,她初见到就觉得似曾相识倍感兴趣盎然。每天除了陪小保罗玩玩,精力全副用在学习上,只用了8年的时光就学完了从小学到理论物理学的全部课程,尤其是她那不放过一个疑点,不吃透疑点决不罢休的倔劲韧劲,知识掌握得特别牢靠贯通,一些新奇的心得见解令许多物理学家们自叹不如,这期间,她不知不觉地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为了消除寂寞,指挥部鼓励人们串门,子碟上的宇航员反正没事可做,常常到母碟上要好的朋友家串门,母碟上的人也可以随意到任何一个子碟上去玩,新老朋友常常小范围聚会。板田和他带来的人一直循规蹈矩,没有一个人发生过丝毫逾越条款的行为,安保组对他们的看管日渐松懈,每天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段里也允许他们去串串门。只是板田一伙自小受极端教育,行为习惯与众人格格不入,不管在哪里出现,周身都泄散出咄咄逼人的杀气,没有人与之谈得拢,处处吃闭门羹。奇怪的是板田在第一次闯进孟家蜗碟索要资料的行动中,觉得吴梦晓教授和蔼可亲,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温暖,打心眼里喜欢聆听吴教授那挺富亲和力的声音和从另一个角度的事理分析,枯寂难熬一阵后,板田主动到吴教授家串门来了。
板田第一次从他的子碟过来,上吴教授家串门时,母碟稳定运行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那时小玲只有10岁多一点,正跟保罗在一起玩,听到敲门声不假思索就跑过去开门,因为每天都有叔叔阿姨来访,来辅导自己学习,爸爸妈妈常说碟上没有坏人,所以她从来不知道要防范。门一开,虽然隔了几年,小玲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板田,立刻‘砰’地关上门,向屋里喊道:“妈妈,那个......又来了。”
她想说那个坏蛋觉得有失礼貌,要说那个哥哥又打心眼里不愿意那样叫扳田,正在对称呼感到为难时,吴教授从里屋踱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关上的门说:“玲玲今天怎么了,说话没头没脑的,那个什么什么的,是爷爷婆婆还是叔叔阿姨,咋个那么不懂礼貌,把客人关在门外不让进来。”
一面说着一面走过去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是板田,不由得一怔,随即换上礼貌的微笑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是板田一郎先生吧,前些日子听华耕说你们加入了我们的行列,今天屈尊前来造访,不知有何见教?”口气虽然客气,却不带半分热情,手放在半开的门框上,身体档住门口,分明有拒之门外的意思。
板田一个深深的鞠躬弯下腰去,礼毕半直着身体满脸堆笑说:“吴教授好记性,鄙人正是板田一郎,一别5年多,教授风采依旧可喜可贺。要不是当年教授要我带回去一句话,板田已经同首领一起出发葬身太空了,板田无时无刻都在想找机会面谢教授的救命大恩。那天在教授家中,教授与家人对板田的谆谆教导,板田至今记忆犹新,闲暇时常常琢磨,教授的教导不无道理,首领的指示基地教官的训导似乎也存在瑕疵,常常因此扰得心头矛盾无所适从。在组织中除了谈任务受教育,没有人可以攀谈,那天跟教授一席话简直是极度的享受,今后空闲苦闷的时间还有9年,板田巴不得能找到一个谈吐心声的地方,想来想去觉得聍听吴教授的教诲,既可以愉悦身心,又可以明白世理,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教授门前,还望教授不计前嫌,把板田当成一个少不更事的学生不吝赐教。”
吴教授从当年板田的所作所为中,看出他受黑龙会极端教育的涂毒过深,分不清是非善恶不通人情世故,但言谈举止中尚存一线良知,还没有到穷凶极恶嗜杀如命不可救药的地步,如果有人时常拨迷开导,指不定会回头是岸重新做人。尤其是他当年提供的情报,让联合国对地球大爆发的推算更接近真实,促进了航天飞碟的研制,使移民行动得以提前,从地球上逃出了两批人来,客观上应该算是有功的。今天既然他主动登门求教,不失为一个感化他的好机会,一念至此敌意渐消,开大房门侧身肃客:“板田先生客气,赐教不敢,如此长久闲着着实闷得慌,整天面对有限的几个熟面孔,什么压箱底的话都清出来说光了,正在觉得没趣,板田先生能够不耻造访,我们一家求之不得,请进请随便坐,玲玲,去给板田哥哥倒水,板田先生喜欢什么口味的?”
“随便随便,老师太客气了,学生我受宠若惊。”板田改口倒是挺快的。
两人相对坐定后板田再谢吴教授的救命之恩,吴教授感概地说:“没想到当年随便一句话,竟然挽回了这么多条人命。贵首领率离地球的人全数殉难,虽然与他闭门造车一意孤行不无关联,但是也不能完全归咎于他,星际移民史无前例,总得有勇敢的人第一个去尝试,他们的失败至少给了我们一个启示,那条路走不得,以牺牲自己这样大的代价警示后继者,算得上是死有所值重如泰山了。”
“老师,你们中国人总是愿意把人往好的地方想,据我所知,我们的首领当时根本没有去给地球人探路的意思,就是一门心思地想第一个踏上新地球,抢占地盘。”
“板田先生,不管你们首领的初衷如何,客观上他总起到了探路的效果,何况他去抢地盘也不是为他一个人,是为了地球人在宇宙中继续存在下去,虽然为的只是你们日本民族,显得狭隘一些,其出发点还是不无善意的。”
“学生真是服你们了,首领处心积虑想争先抢占好地方,把穷山恶水留给其余国家,老师居然说还有善意。”
“任何人都是有善根的,譬如说你当年命令手下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时,如果不是善念尚存,立刻下手的话,我今天已经不能坐在这里跟你摆谈了。人之初,性本善嘛。”
“什么是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中国的三字经你没有读过?”
“在基地,我们只读组织自己编的书,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其它的书。老师,那12个字是什么意思?”
“那是说人刚生下来的时候,性格都是善良的,个个的性情都很接近,只是后来学习教育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才导致了性格的分化,以致有了忠奸善恶之分。”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学生我真的很想拜读,不知道老师这里有没有这本书?”
“这样的经典书,我们当然储存在电脑里带出来了。玲玲,先别玩了,去给板田哥哥打印一本三字经来。”那时候的人电子书看多了,许多人又回归到喜欢看纸版书,甚至把读纸版书当成是时髦享受。
小玲把打印的三字经交给板田时,孟华耕院士巡示归来。通过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板田对指挥长的为人处事深为折服,不知不觉间把指挥长定义为除首领以外自己有生以来最钦佩的第二人,要不是肩负着首领的重托,振兴大和民族的神圣历史使命,他真的不想与这样的人为敌,更不想致这样的人于死地。板田甚至萌生出行动时把孟院士一家劫持到自己的飞碟里,保全他们全家性命的念头。一直以来板田面对咄咄逼人的切尔诺夫局长毫不畏惧,却对待人仁厚的孟指挥长心存愧疚,并且觉得指挥长那不见威棱的目光能够透入自己的肺腑,看穿自己的企图似的,见面心里就发沭。看见指挥长回来,赶紧故作镇静地站起来见过礼后,便托词向吴教授告辞了。
待到板田出去闭上门后,孟院士狐疑地问吴教授:“老吴,这不是日本黑龙会的板田么?咋个无缘无故地到我家串门来了?”
“是他,就是那个5年多以前闯入我家蜗碟强索资料的板田一郎。”
“他干什么来了?小玲给他的是什么东西?”
小玲抢着说:“爸爸,他说他一个人闲得慌不好玩,到这里来请我妈妈教诲,玲玲刚才给他的是三字经。”
“是吗?”孟院士微皱双眉自言自语沉思起来。
吴教授见状紧张地问道:“华耕,怎么了,这个人有不对劲的地方?”
“我们也没有确切证据,总之隐隐察觉这伙人形迹可疑,混入我们的队伍另有所图,我们曾经借故把他们全部叫离他们的子碟,让技术组带着设备去他们的飞碟各处仔细检查,没有发现有何异常,还装上了摄像头,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从他们的举止言谈上,也没有发现一丝不轨。这个板田是他们的头目,经常公开训示部下,一切必须唯指挥部的命令是从,不得有半点违拗,违者无论是谁一定严惩不贷。顺从得实在太过份太做作,不符合他们的一贯行为,我的直觉总是感到有些不对劲。”
“是不是经历了太多的磨难,精神太紧张太敏感杯弓蛇影了?落到了如今的境地,人类再不同心同德齐心协力与大自然抗争,求得生存繁衍,还心怀鬼胎窝里斗,难道如今还有这么卑劣的人么?”
“我们当然希望他们同心同德,但也不能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我不妨向你透露一个秘密。”说到这里孟院士向一旁的小玲看了一眼,机灵的小玲马上诓着小保罗去了另一个屋子。孟院士欣慰地目送小玲懂事的背影,转过头继续说:“从我们日夜不间断的监视录像上,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疑点,估计他们在多人意念交流方面同我们一样没有取得突破,一群人讨论问题时还得要集会。我们不止一次地发现,他们聚在一起吃饭时在用筷子,本来喝养生液是用不着筷子的,不过解释成保持生活习惯乃至是保留民族传统也说得过去,可是他们用筷子敲击杯子似乎有节奏有规律,好像是在用古老的摩斯密码交谈,从面部表情的变化可推测出似乎在商议什么,可惜我们之中缺乏密码专家,至今仍无法破译。我已经把录像通过加密频道传给了天棋,他们的碟队中搭载有世界上各行各业的顶尖高手,请他们解冻专家尽快破译,也要他们留心,彻底查实有没有黑龙会的子碟混入第二路移民大军。”
“这样看来这伙人果然有值得怀疑之处,不过如果他们商量的是如何抢占地盘,没有对我们采取不利的过激行为的话,我们还是能容就容能忍则忍罢。毕竟现在全人类只剩下这么几千万人,清醒着的人两路大军加起来不过几万个,谁也说不准以后还会出现什么样的折损,每一条生命都是百死一生逃出来的,是人类继续繁衍这棵大树上的一片绿叶,对今后人类的延续都有不可估量的意义,华根,我们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如果真的如你所想,我们当然会尊重他们的每一条生命,但是,黑龙会毕竟是一个极端的组织,谁知道他们胡芦里卖的什么药,谁又能够预测出他们会干出什么冒天下之大不违的疯狂事件来。指挥部已经统一了思路,作了一些佈署,如果他们企图在先遣军中捣乱,威胁到十几万条人命,我们就不得不先下手为强铲除他们,当然还是要尽可能地保留住他们的性命。”
“我看这个板田主要是自幼受黑龙会的邪恶教育,中毒过深,心地还是比较单纯坦诚的,如果在这10年间能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反复开导的话,说不定会改邪归正的,即便不能与我们同心同德,消磨掉部分戾气也是收获。今天他能够主动要三字经去读,据我观察,他是真心想学习黑龙会以外的知识,我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诚如夫人所言,则先遣军幸甚,板田幸甚。”孟院士半开玩笑半正经文绉绉地说罢,旋即郑重其事地说:“老吴,这件事不要告诉玲玲,小孩家容易说漏嘴,倘若引起了板田的警觉,会大大增加我们的监视难度。”接着向里屋喊:“玲玲出来,今天该学习牛顿定律了。”
板田捧着三字经兴冲冲地回到自己的飞碟,劈面碰上早候在门口的军师松田岗夫,松田岗夫是老会长的助手兼军师,已经140来岁,老奸巨猾足智多谋,扳田一向对他言听计从视为亚父,更可贵的是他对黑龙会对老会长忠心耿耿,老会长带队出发时,他主动请求留下来继续造就和辅佐板田。其实松田还真的就是板田的父亲,松田100岁时,萌生了想要一个亲儿子的念头,像他这样的黑龙会最上层人物,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个机会生下自己的儿子轻而易举。为了掩人耳目,板田没有继承松田的姓氏,只能继承他出生时死去的那个板田的姓。这个秘密如果被组织中的其他人得知,父子两个在黑龙会将无立脚之地,松田不敢把这个秘密告诉板田,所以板田至今一直不知道军师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二人见面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一道进屋坐定,手下献上饮料后,松田岗夫用左手中指看似漫不经心地敲击杯盖,用密码迫不及待地问起来:“怎么样?去了这么久应该进了指挥长的家门了吧,有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你带回来的是什么纸?”
板田同样用密码回答:“孟夫人很好客,我们的谈话没有一点涉及星航和飞碟,我没有露出丁点探询机密的口风,应该不至于引起怀疑。为了博取孟夫人的信任,我装着对中国文学感兴趣,拿回来的是中国的三字经。”
松田大惊:“快快毁去,不要忘了,组织不允许我们读别的书。有的书搧动性特别强,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信念还没有完全成型,极容易受到蛊惑,动摇对组织的忠诚,做出有损组织利益的事。”
自从担当大任以来,板田对军师事无巨细都要过问甚至干涉渐生不满,认为那是军师在置疑自己的能力,回答中夹带着心里的不快:“请军师不要太低估板田的立场,要是那么容易就被拉过去背叛组织,首领老会长也不会对板田委以重任了。难道军师忘了,我们头顶早被人家安装了监视头,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人家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毁书,不是授人以柄不打自招么。我还要让他们看到,我是如何认认真真地读三字经的。要从对方嘴里刺探到机密,首先必须获取他们的信任,那可是要循序渐进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太过急进容易露出马脚,该做的面子事还是要表演逼真的。好了,这会儿我们敲击太久,容易引发怀疑,还有什么事吃饭时再谈。”
“对不起,副会长,我见到你带回别的书,生怕你阅读后当真毁信移志,一时瞎耽心,情急之下竟然忽略了监视头,真是老不中用了。”松田赶忙道歉护住儿子的面子。
密码交谈就此打住,板田自从独当大任,常常有自己不俗的主见,不似以前一样对自己言听计从,松田岗夫喜忧参半,喜的是儿子逐渐成熟可以独当一面,将来发扬光大黑龙会的重任可以交给他了,忧的是儿子毕竟太年轻,阅历经验总嫌欠缺,如此敌强我弱的环境中容不得出一星半点差错,行为稍一不慎决策稍一失准便是灭顶之灾,延续了数百年的黑龙会就有可能毁在他手上,至此以后父亲对有了自主意识独立性渐强的儿子的思想行为更加关切同时隐隐耽忧起来。
接下来的几年中,板田果然认真地阅读三字经,不过,他对中国的历史一无所知,非但对经里几千年的历史描述读不懂,即便是在中国广为流传的典故,如孟母三迁孔融让梨等亦不知所云,这倒成了他经常到吴教授家里去讨教的借口,跑指挥长家越来越勤。吴教授见板田虚心向学也很高兴,总是不厌其烦地讲解,对经中的故事更是绘声绘色地引伸,暗地里把圣人的忠恕之道,中国的仁义礼智信贯溶其间,潜移默化地感化板田,让他逐渐省悟为人处世的正理,削减暴戾之气,改邪归正却恶向善,放弃对迁移大军的不良念头,如果真的有不良念头的话,就算他们是真心搭顺风车,将来到达新地球以后能够大家一起和平共处也是一桩大功德。吴教授明白板田自幼在黑龙会受到的非人道的教育,已经先入为主地在他的心灵深处筑起了抗拒外来思想的壁垒,要攻克消融这根深蒂固的壁垒非得有水滴石穿的韧性不可,讲故事时极其小心地斟词琢句,循序渐进地在板田不经意间加入中国儒家元素,防止引起他的警觉产生反感落得前功尽弃。板田为了取得孟吴二人的信任,达到能够时常出入指挥长家,在日常生活中伺机刺探有关方面的情报,及时掌握移民大军的动态,在起事时刻突起发难控制住指挥长一家人,迫使先遣军就范,达成黑龙会原计划的目的,把一个热情好学虚心求教的小学生演得惟妙惟肖,隔三差五便谦恭有礼地前去套近乎。两个人各怀各的心事,明里暗里地较上了劲。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