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我感觉像是漂浮在一片莫名的水域中，身体没有知觉，耳边徐徐响起了悠久的声音，睁开眼来。那和麻衣一模一样的白衣巫女终于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她闭着眼睛诵唱着远古的乐章，回响悠远，白衣如蝶，朱纱似血，蓝色的冥火围绕着她，身后是神秘的金色光环，不同于往常所见，在我面前的她此刻竟然显得如此神圣，所有的光亮让我难以长久直视着她。
“呐，颜长生，汝意已决？”突然，她睁开眼睛问道，瞳孔里全是闪耀的金色光芒。
而萦绕于我周身的水开始将我慢慢吞咽，徐徐下沉之际我看见她身后突然无数的冥火聚集，刹那间，我看见那是一副副忧伤的面孔，一个个漂浮着的难以计数的亡灵，他们齐声问道：“汝意已决？”仿佛就是巫女的回音。
“麻衣？”
我疑惑的呼唤道，但是那巫女明显没有理会我。
“汝意已决，身去而【安越】存，魂灭而【安越】在？
此身为馈，此命为赠，尘埃之宇，蜉蝣化茧。归去，归去。”
那些如若飞萤的蓝色火焰盘旋飞舞起来，漩涡之中吟唱着我不懂的梵音，让我目瞪口呆之余，周身的水也已经淹没到了我的嘴部，我无法张口，身体的毫无知觉也让我无法挣扎。
“汝，当真要归去吗？”
麻衣又是一声质问，我的意识逐渐飘忽，大概又是幻觉吧，想不到到死都还可以见到这般奇异的景象，死原来是这般的有趣吗？
看着那一些温柔的吟唱，我笑了，想伸出手去触摸一下麻衣，无果，最后沉入水底的瞬间，恍惚迷离，我看着水上麻衣模糊的重影，回答道。
“嗯。”
长久的压抑让我急切地睁开眼来，大口喘气之余，双眼一时难以聚焦，脸上的呼吸口罩也让我很是压抑，于是我挣扎着用手想拔掉脸上的呼吸器，却发现手上是输液针管。与此同时，我的身体给我一种异常虚弱的感觉，像是很久没用过一样。我想使出一些力气，却发现很是徒劳，因为四肢根本就使不上任何力气，我只得先冷静下来思考到：
我这是在哪儿？我怎么了？我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现在一脑子的疑问，却没人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我躺在床上努力环顾四周，天花板，床，以及窗户里穿进来的透明月光，床头边上，高高的输液架上是输液瓶，柜台处则是显示着绿色波纹间接嘀嘀作响的仪器，等等，这地方为什么这么熟悉？
疗养院？
难道我现在在疗养院？
我脑中一片混乱，感觉就像是做了很久的梦才醒来一般疲累，但是，很明显，黑暗安谧中，我还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呼吸，一下，一下，鲜活有力。虽然在船上那一些情景都还历历在目，包括那颗无限逼近的子弹，但是现在的我却很明显感觉自己活着，身上的虚弱感，头脑中的恍惚隐痛，这一切于我而言，是再清晰不过的活着的感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所有的活着的感觉已经让我有了流泪的冲动。
良久，走廊外开始出现骚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又开始挣扎，终于手脚给了我一点感觉，但是还是无法让我从床上坐立起来。
“你们下去守住，这里交给我处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从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急促，其中有一阵脚步声明显是朝我的房间来的。我更加激动地挣扎起身体来，是安越成功了？然后我被营救了？哈哈，果然，我命不该绝吗？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喉咙里甚至发出一些声响来想让他们知道我醒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重新活过来的我是那么想和人分享这重生的喜悦，我想看见无论谁见到病榻上苏醒的我时那仿佛见到奇迹发生的表情，因为那也是长久以来我希望发生在小雪醒来那一刻的所有人该有的表情，生的喜悦，生的重逢。
“啊——”
果然，脚步声进来时传来了被吓到的激动的女人喊叫声，虽然房间里的灯并没有打开，但是很明显那进来的人还是感觉到我苏醒了。她向我奔跑过来，我更加激动不已，但奇怪的是，我眼中的她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神秘莫测的发光的文字流转浮动，就像生命体形成的热感应图像一般，在我视野里形成一个人形，诡异无比。
“天啊，你真的醒了。”她那文字形成的脸凑近我的视野，让我一下恐惧不已，我这是怎么了，我的眼睛？
“但现在情况紧急，我们要迅速将你转移出去。”她片刻的激动后，开始挪动起我来，外面的躁动越加大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隐约我还似乎听到了枪声。
我闭上眼，刚刚的诡异或许只是一时的受伤影响而已，等睁开眼，我发现已经被拔掉了呼吸器和针管，而眼前的她恢复了正常人形，只是正背对着我打算将我背起，所以让我看不到正脸，唔，还好，我的眼睛。
眼前这位，我看着她的护士服，隐约感觉到是一名护士，随后她似乎很轻易地就把我背上了肩头，我难以置信自己竟会这么轻盈。我不知道她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外面又发生了什么，想发声询问，可是喉咙里的声带却似乎生锈了一般，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等出了房间，是漫长的走廊，我在背上颠簸着，虚弱无比。终于要到电梯处了，我的眼睛已经很是迷离地睁不开。
突然肩头一晃，护士似乎躲在了墙边。
“05报告，05报告，已经到达15楼，请封锁电梯以及所有出口。”对讲机的声音。
护士探头看了看电梯口出来的人，我也艰难地睁了一下眼睛，一群持枪并且全副武装的黑衣人，这到底是怎么了？
“糟糕，来的太快了。”护士灵敏地蹲着移动起来，速度很是迅速，我心里也是不敢置信，这是护士吗？
护士带着我兜转了几圈，走动了几层楼，似乎很多地方都被那些莫名的持枪黑衣人封锁了，期间护士也交头了几个她的同伙，随后一起她们交流了一些信息知道最北的安全通道还可以使用，似乎打算带着我从那里出去。
奔波的途中，我的眼睛又出现过几次奇怪的视图现象，大概真的是因为我太虚弱了的幻觉吧，我在护士肩头感觉呼吸越发困难起来。
突然就在一个转角，兀然的一声枪响，有几个护士尖叫起来。
“08呼叫援助，发现目标在17层，重复，目标在17层。”接着是对讲机的声音。
我艰难的睁开眼，发现不到10米的前方三个穿着防弹衣的黑衣人持着枪已经对准了我们，他们大叫着要护士们举手投降，并且似乎还要她们交出我。
“姐，你带着她先走，这里我们应付。”突然我听到身侧一名护士暗暗说道。
闻声朦胧看去，只见她撩开白皙的大腿来，那里的黑色皮带上竟然系着一把小型手枪。我瞬间睁大了瞳孔，更惊讶地发现后面的五六名护士似乎也都摸出了武器。
“那好，有缘再见了，妹妹。”背着我的护士似乎声音哽咽，但又似乎很是坚决。
“跑！”
就在一瞬间，枪声激烈起来，我来不及看身后发生了什么，只感觉烟雾一下四散开来，很是刺眼，护士背着我，相当迅捷地往相反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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