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上。杨光坐在副驾驶位,坐在后排的林素喜把脑袋搁在姐姐的肩上,悄悄和她咬着耳朵:“姐姐,杨先生和你很熟吗?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起过?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是你脑袋瓜里想的那样。”林初欢侧脸看着窗外刚刚过去的新年景象。和妹妹对自己的关心不同,她一点都不好奇她与肖风交往的过程。她怕,她的心没有自己想象中坚强,会在他们的甜蜜中万劫不复。
十分钟前,肖风送他们上车,杨光坚持由他护送两姐妹回家。
林素喜晃了晃和肖风十指相握的手,大眼睛里装满了不舍和甜蜜。
肖风替她捋开一丝吹散的秀发,温柔地说:“乖,天都快亮了,早点回家睡觉去!”
林素喜嘟着嘴,眨眨眼睛,凑近他耳边小声说:“我到家给你发消息。”
肖风笑着摸摸她的脸,替她打开后排车门。林初欢正坐在后排,肖风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今天你也辛苦了,早点休息哦!”林初欢的脸色还是不好,可是,肖风知道,既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他对她的关心,从平安夜开始,便已止步于此。
她需要的关心,不是正坐在前排吗?他又何须多此一举。
通宵之后,街上行人寥寥。未眠的是这座城市的霓虹,还残留着一夕狂欢的遗迹。林初欢闭上眼睛。她真的觉得好累好累。
元旦过后,肖旗指派肖风着手负责圣诞期间与香港某国际知名化妆品集团洽谈的后续工作。这家集团在海外具有一批忠实的拥趸,全系列产品遍及女性各个年龄群体,现在准备进驻国内市场,肖氏对成为它在梧桐市的独家代理志在必得。
肖旗已经追着这个案子大半年了,之前利用圣诞节假期和他们高管进行多次磋商,基本已经谈成合约,现在只缺最后的方案实施细节。她这时将它转给肖风负责,实则寄予了她深深的期望,期望肖风可以借此青云直上,做出成绩赢得父亲的承认和董事会的认可。
肖宅的别墅里。
阮巧语优雅地翘起兰花指,缓缓端起咖啡杯,呡了一口,小心不弄花唇妆,慢条斯理地说:“这么重要的case交给小风身上,万一功亏一篑,可是要闹大笑话了!”声音听上去又轻又柔,但入耳却字字有力。
她和肖旗一般年纪,虽然为肖家生下第二位公子肖心,但身材依旧如少女一般玲珑有致,她永远都知道,什么样的服饰妆容能将自己衬托得更加妩媚动人。
“爸爸,小风需要实践历练。年末的圣诞企划和迎新展示他都做得很好,我觉得,这个时候最应该在他身后顶他一把,让他趁胜追击,收获成功的自信。”肖旗冷冷瞥了一眼阮巧语,坐到正在沙发上看报的肖雄身边。
“原来,肖大少的自信,是需要别人以肖氏集团利益为赌注押出来的呀!这样的赌注,会不会太大了呀?”阮巧语袅袅站起身,手捧绿茶走近肖雄,自自然然地递给他。
“肖风的利益和肖氏的利益本来就是一体,谈什么赌不赌,押不押!现在说的又不是不相干的人!”肖旗杏眼怒睁。
阮巧语正待接话,肖雄喝了一口清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大清早,耳朵就开始不清静了!”他放下报纸,向着准备出门逃离这场由自己引发的两个女人口舌之争的肖风道:“你的意愿怎么样?”
肖风从小就很怕父亲。在他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老式家长的做派,也许因为他是长子的关系,也许是看多了这个圈子里富家子弟顽劣的恶行,所以打小对他的管教就尤其严厉。等他渐渐大了,肖雄又忙于工作,分别的时间多,相聚的日子少,就是一年难得有几天在家扮演起慈父的角色,也是对着中年得子的弟弟肖心,肖风倒是和二叔肖杰更像一对忘年交,与父亲却是一年比一年生分了。这时轮到父亲指名道姓地问自己,肖风一时憋涨了一张脸,不知道该答应还是该退让。他吃不准父亲的心意。
肖旗连忙给肖风使眼色,让他抓紧时机向父亲表明决心。可肖风怕惯了父亲,在他威严的注目下,愣是一个词也不敢说,生怕出口就是错的,惹父亲不高兴。
阮巧语在一边倒是满脸含笑,云淡风轻地说:“小风真是深思熟虑,爸爸在自己家里问你话,又不是在公司,你都要犹豫再三,不像你爸爸,任何机会都不会错失,什么事只要他想他就敢闯敢做!”
肖风被她说得头低到不能再低。
肖旗刷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着她喊:“他们在谈工作上的事,你左一句右一句的,要说也轮不到你插嘴!”
阮巧语顿时收回堆了一早晨的笑容,板下面孔,一字一句地针锋相对:“肖氏家训传男不传女,大小姐也何必这样为弟弟强出头?”
“吵够没!”肖雄吼了一声,两个女人瞬间安静,只剩下彼此使用眼神的无声搏杀。
所以,这个早晨肖风是被肖旗一路骂到办公室的,肖旗前脚一离开,肖风就沮丧地瘫坐在老板椅上。
林初欢轻轻敲了敲门,端了早饭走进来。肖风最近爱上了商场附近的面包店,超级迷恋这家的手工重芝士面包,他不止一次明示过:“让他每天按时起床上班的动力之一,就来自这家面包店的早饭”,所以,身为特别助理的林初欢,就有义务每天早起二十分钟为他把这个动力完好地延续下来。
可是今天早晨的肖风,连美食也不能振作起精神了。
“你的意愿怎么样?”肖风恍惚听见林初欢的话从耳朵里飘进来,他烦躁地抬起头,嘟囔着:“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要问‘我的意愿怎么样’,‘我的意愿怎么样’,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来烦我!”
林初欢一愣,接着一笑,说:“我问的是今年年会我们部门的表演节目啊,你意愿如何,大家都在等你马首是瞻呢!”
“年会啊,”肖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以为你也在问我关于与香港化妆品集团的合作。”
“这个也要问你的意愿吗?”林初欢一边收拾今天开会时需要的文件材料一边说。
“今天一早上,我就被我爸我老姐和我后妈,唠叨个没完!”肖风苦笑着,“姐姐希望由我完成最后的合同洽谈,我后妈觉得我能力不够交给我太冒险,我爸……他问我我的意愿是什么,可是,我哪有什么意愿啊,我又不知道他希望我怎么做。”
“你的意愿是你的意愿,他的希望是他的希望,这是两码事啊。”林初欢依旧边忙边说,头也没抬,“再说,你只要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就好了,又不是什么难事。”
“喂喂喂!你怎么那么轻描淡写啊!我要是知道我的心意,我不就早说了吗?”肖风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竟然把这个问题看得那么简单。
“你的意愿,不是早就写在这张办公桌上了吗?”林初欢停下手,指指大到可以供一人躺卧的老板桌。
肖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脸的狐疑。
林初欢双手抱胸,终于认认真真地说:“那些材料文件合同,你已经仔细研究了好几天了,这些,就是你的意愿啊,难道,你看不见吗,难道,还需要别人问吗?”
肖风看着桌上的“半壁江山”,若有所思。
“既想尝试,又怕失败,人就容易患得患失。但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不该把自己的责任丢给别人,让别人为我去做决定,好像我就不用为今后的得失付上全部责任一样!你的行动其实早已表达了你的意愿,很多时候,语言会欺骗我们,但所做的事不会。”肖风咀嚼着林初欢临出办公室前的话。
他轻轻一笑。语言会欺骗我们,但所做的事不会。一早上的愁云惨淡好像一下子清澈了起来。他大大咬了一口芝士面包,芝士就是力量,他要汲取力量,然后投入工作。他知道了他的意愿,他的行动比他的思想更早地接受到它们。
林初欢端着刚刚冲好的咖啡,隔着虚掩的门缝看着办公桌前开始认真工作的肖风,欣慰地露出笑容。都说男人在认真工作时最帅,这个时候的肖风简直帅得光芒万丈!与她之前在楼梯口无意间听见肖旗对肖风的训斥时,肖风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样子判若两人。
半小时前,肖旗找过她。肖旗开门见山地对她说,他知道他要什么,只是从小在苛责中长大的他,不愿意担负起哪怕任何一丝可能失败的责任。所以,你的责任是,把他心里的声音,说给他听。
我怎么可以做到这点?林初欢没有底气地问。
肖旗转头看她,因为,他信赖你;因为,你想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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