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败倭寇后,紧随而来的便是整治江南官场。【精-彩-东-方-文-学 M手打】 章节更新
两年前面临西北贪腐时,庆隆帝是做了好多的心理建设,用为帝近四十年锻炼出来的果决才下定决心,揭开着锦绣江山的表象开始腐烂发臭的本质,忍住疼痛挑破一个个脓包。万事开头难,经历了最初的痛苦和两年的磨砺后,如今面对贪腐他已经能从容淡定。
贪的人又不是他,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就算他识人不清选出了这么些贪官污吏,可古人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该抄家抄家,该问斩问斩,这两年来他一直在及时弥补。
他清楚江南官场复杂,这里不比西北,别说晏衡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就算在朝堂立足多年的老油条,只怕也招架不住,所以他派了自己的儿子前去。本来熟悉政务的武王和魏王是最好的选择,可眼见着太子倒台后两人的举动,庆隆帝心里很清楚:
派他们去江南,就相当于把一块肥肉放到饿狼嘴边。他们不会尽心尽力查处贪腐,只会趁机借此打压异己收拢势力。
这事只有万事不沾的端王最合适。厚熙是个孝顺孩子,只是入朝堂时间太短,手腕上可能有所不足。考虑到此点,庆隆帝直接给他盖了几张空白的圣旨,嘱咐他“便宜行事”。
圣旨交付时,看到他一脸坦诚的接过去,没有魏王那种刻意装出来的小心翼翼,也没有武王惯常掩饰不住的窃喜,短暂的失望过后,庆隆帝心中升起一股欣赏。
只有真正心胸坦荡全心全意想办好差的人,得到空白圣旨后才会这般反应。厚熙也许没有这样崇高的品性,的可能是,他心里只把他单纯地当做一位父亲,那个看着他长大需要他崇敬孺幕的父亲。儿子要出远门,父亲给点傍身的东西不就是理所当然?
抛却这些繁杂的念头后,他心中想法越发清晰。最适合皇位的不是魏王,更不是武王,而是他一直以来最宠爱宠得他各种偷懒甚至为个菜谱在京城闹笑话的儿子——端王。
不说别的,单友爱兄弟不恋栈权力这两点皇家就鲜少有人具备。没有为政经验并不碍事,他当过皇帝,这事没人比他更有发言权。任何一位皇帝,哪怕是从太子平稳继位的,也不可能刚登基就驾轻就熟。如何权衡朝臣,如何掌控六部,这些都需要自己慢慢去摸索。
厚熙不笨,他只是懒。
想到他懒的方式,庆隆帝愁得不行。一般人懒那都是真懒,就如平王那般醉心于吃喝玩乐,恨不得窝在府里不动弹的懒。但厚熙的懒不一样,仗着脑子聪明他很容易能处理好自己分内之事,这些事做完后不管空下多少功夫,他都不会举手之劳管下别的事。
这种懒让人挑不出丁点刺,而且不该管的不管也让人舒服又放心。如果只是做端王,这种性子能保证他一生荣华富贵寿终正寝,但换成皇帝这样就不行了!
他的继任者,必须大权在握,绝不能是那种傀儡皇帝。而想要做到这点,必须得比别人付出的心力,这种闲事不管的性子绝对掌控不了朝堂。
怎么办?
很好办!他不是只管份内之事么?那就多给他派点事。
眼见着江南官场要整治,朝中马上又要出现官员缺口。上次西北查处贪腐,还是他命太子主持加开恩科。那批进士取上来后立刻被他派到空缺的州县任职,两年下来吏部考评还不错。既然法子可行,那就继续用。
想到这他大笔一挥写下圣旨:命端王负责本年江南科举。
江南不仅风景好,美食也特别多。撑一杆长篙在乌篷船上,边欣赏小桥流水人家的美景,边饮用两杯杏花酒,实在是人生一大享受。
有这样的愿景勾引着,端王处理起贪腐来更加卖力。他本就聪慧,淑妃又教得他极懂人情世故,江南官场就算再复杂,但他一顶亲王帽子压下来,一力降十会,任凭那些老狐狸有百般武艺也使不出来。
度过最初几天的生涩后,他很快驾轻就熟。本人亲自上阵,拉出叔王谨王在前面应付总督之类的几条大鱼,然后让不起眼的平王暗中核算账目。平王虽然生有哑疾,但其它地方却优于常人,尤其精通术数。来之前在户部锻炼了几个月,这会他处理起江南账册来更是熟稔。其娴熟程度,让一直经商极为擅长整理账目的卫嫤都目瞪口呆。
有平王在,没几天就核查出账目蹊跷。
江南官员也不是全傻的,自知大祸临头,他们只能一边拖着主事的端王,一边给京城递来橄榄枝的武王和魏王回复,试图寻求一线生机。见端王果然被他们拖着,众人还有些沾沾自喜。眼见几天过去八百里加急的信函应该已经送往京城,他们稍稍放心。
可他们放心的太早了,没过几日京城传来圣旨:命端王主持江南科举。
开科取士,平民百姓都知道科举是干嘛的。可如今朝廷明明不缺官员,此时此刻开科举的意义又在哪?
虽然梅雨季节早已过去,但江南官员却觉得,沉闷抑郁的气氛始终未曾散去。
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了没多久,平地一声雷:两江总督被下旨收押。
先不说这些时日端王一直由他们陪着吃喝玩乐,有没有功夫查出事实真相。就算他真的查出来,京城距江南千里,等消息传到皇上耳中,再由满朝文武商讨定夺,然后旨意再传回来,也要半个月。可如今过去才几天,两江总督当即表示了疑惑。
“这圣旨是真是假还未可说!”
两江总督斩钉截铁地反驳,可还没等他尾音消失,端王就从另一只袖子中拿出了份一模一样的圣旨。同样的金线缎面,同样的玉玺,不同的是这张圣旨是空白的。
“这种圣旨父皇那多得是,出京前父皇随便拿了点给本王。不多,也就这么一小箱吧。”
端王伸手比划下箱子大小,一脸不在乎。
他不在于,在场其他江南官员却在乎到不行。那可是圣旨,寻常人家接到一张就得小心放在祠堂里,每日香火茶果不断,当成祖宗似得供奉起来。而在端王这,竟然跟帛段随便扎成捆放箱子里。
但他们能说什么?人家亲爹是皇帝,这圣旨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皇帝都愿意给,显然意思很明白,端王可以全权处置他们。
如果说先前江南官员还心存侥幸,想借助京城势力逃过这一劫的话,现在看到这一箱圣旨后,他们已经没有了丝毫侥幸心理。即便想困兽犹斗,可面对四十年来将军权牢牢掌握在手心的庆隆帝,他们拿什么斗?
“诸位,父皇也并非赶尽杀绝之辈。过往有贪腐行径者,只要诚心改过,本王定会帮你们向父皇求情。”端王严肃地说道,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诚心改过”这四个字就很微妙了,到底怎么才算心诚?前两年因贪污被查处,侥幸得以保全的官员给了他们很好的借鉴。不要耍心眼想着转移家产,青龙卫无孔不入,敢藏匿的话绝对吃不了兜着走。然后想想谁作恶最多,推几个替罪羊出去平息上面的怒火,同时积极检举也能将功补过。
话虽这么说,可谁舍得万贯家财和大好前程。再者他们为官多年早已习惯了受人尊敬,要对着端王那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坦诚,一时半会他们还真拉不下老脸。
抱着这种心思双方陷入僵持,直到端王打破沉默。利用抗倭时整编好的府兵和水匪新编的水师,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查抄了两江总督府邸。不仅明面上的官衙别庄,总督暗中那些居所也没放过,甚至连外室宅邸都被找了出来。如果说这一项证明了青龙卫无孔不入的话,接下来的江南布政使被捕则彻底让所有人吓破了胆。
端王是真的查出来了!他们精心抹平的那些账面,全都被他查个底朝天。
他们还能怎么办?
招吧,最起码招了还能保住性命。
最先扛不住的是最底下的官员,他们这些微官末吏,平日即便想贪污也没多少门道。偶尔跟着上峰掺和些事,肉都被上面拿去,他们顶多也就喝点肉汤。如果现在不招,保不齐等最后被上峰推出来当替罪羊。
在第一个县令忍不住敲响端王暂居行宫的门,上缴贪墨银两,安然无恙地走出来后,听到风声的官员蜂拥而上。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些微末官吏平日看起来不打眼,每个人知道的事都不算多。可当这些只言片语变多,东拼西凑,上面那些人本以为天衣无缝的一些事,就轻而易举地大白于人前。
而在端王忙碌之事,养胎的卫嫤也没闲着。通过与西北和京城保持联络,她一直在观察着朝野局势。
江南这么明显的镀金之旅,庆隆帝为什么会派端王过来,难道他心中属意的人并非武王和魏王?这种猜测盘桓在心头,直到端王亮出那一箱子圣旨后,她终于下定决心。
“阿衡,端王殿下此来江南实在辛苦,你我要全力襄佐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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