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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楚城一边说,一边再次朝我走来,声音轻柔:“感情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麻烦了,想要掌控下三界,有太多的感情可不行。?乐?文?小说.Xs.CO”
而就在这时候,他的视线又转向了我,一只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半晌缓缓说道:“你不要忘了,现在我就是你,等我吃掉这个鬼胎之后,就再也不用听见你的声音了。”
“……打败我?哈哈哈哈,现在的你连出来都做不到,拿什么来打败我?”沉默了一阵之后,江楚城又开始自说自话,那语气轻蔑极了,让我心中的那个猜想越发的笃定。
……而且江楚城似乎并没有察觉这件事。
先前踩在那清水之中的时候,我便感觉到灵力有要回来的这个迹象,直到刚才那股暖流席卷了全身,我才彻底的恢复过来。
我的灵力意外的恢复了。
我悄悄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确定体内的屏障没有被他消掉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被邪气控制的江楚城是不会对我手下留情的,我不敢轻易去赌。
心里有一个想法冒了出来,但是我又不敢确定究竟是不是这样。
我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直觉告诉我他那句话并不是对我说的。可这里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那会是谁?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撑住自己的额头,周身的邪气在此时又变得浓厚了一些。
“不想伤害她吗……只是先前你都不能够压制住我,你以为现在自己还能够做什么?”
低沉,嘶哑,却又带着一抹嘲讽。
刚刚挪了一下,我便听见了他的笑声。
“呵呵呵……”
殿堂中刮起了猛烈的阴风,江楚城快及腰的青丝被阴风吹得有些散乱,他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动。我一边看着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把身子往外面移动。
江楚城浑身一震,霍地从床上站起来,我目光紧紧的盯着他,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他的眼睛变成了之前的样子,可是一眨眼,就又变成了那诡异的颜色。
我微微一怔,思索片刻之后,略微有些犹豫的喊了他一声:“……六哥?”
江楚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的神色,眼里的黑色好像有要消退下去的征兆。
就在这时,他身子忽然动了动,指尖的光球也在这一刻消失。我尚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瞧见他的脖子上又有细细密密的黑线爬上来,可是下一个瞬间,那些黑线又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唔……”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一点奇怪,我眉头微微蹙起来,觉得有几分疑惑,但是却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江楚城愣了愣,卡在我脖子上的手又松了几分。不一会儿,他竟然是将这只手收了回去,低头喃喃道:“……我告诉你的?为何我会不记得?”
“是呀,”我说,“你忘了吗?先前是你同我说,不要相信任何人……”唇边的幅度逐渐拉大,我的声音很轻,轻到后面连自己都有些听不到,“……更加不要相信你。”
他的剑眉皱成了一团,指尖的光芒更甚,眼里闪过狰狞的神色:“我教给你的?”
闻言我凄凉一笑,缓缓说道:“六哥,这是你教给我的呀,你忘记了吗?”
江楚城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哼笑一声之后,语气更是森冷:“你早就料到我会这么做?”
之前我几乎是把所有的灵力都灌注给了宝宝,加上现在我体内是他之前的魂魄,大幅度提升了我的灵力,所以饶是他,怕是也没有办法轻易的消掉那屏障。
我看着他,视线从他仍旧放在我小腹上的受伤瞥过。
可是现在他重新和我说这句话,我却觉得心底一阵冰凉。
百年前他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生生世世,不管你在哪里,变成了什么样,不管你是不是还记得我,我都会找到你,你只要等着我便好。”
江楚城唇角微微上扬,刻意压低了声音,又带着一缕兴奋的口吻:“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忘了吗翎儿?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生生世世,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我咽了口唾沫,如他所愿的开了口,只是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我什么都没有,要是还不能够护住这个孩子,那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江楚城看着我,那样子似乎是在等我说话。
难怪之前每一次他给宝宝渡气的时候,我都会先感觉都一阵刺痛,但是因为灵力被封住,我也不能够察觉到太多。
原来是这样……
“真是不得了,”他继续说道,口气里的惊讶是真真切切的,“这么多天,我不断的在给你体内渡气,一个是想让鬼胎早些醒过来,另一个,正是想消掉你这个屏障,没想到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说话的时候他扼在我脖子上的手松了松,我终于有了能够呼吸的机会,趁着他再次收紧手指之前,赶紧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可胸口每起伏一下,我就觉得喉咙疼的不行,想来应该是被他扼住太久,让邪气入了体的原因。
“哦?”他稍稍眯起眼睛,过后冷笑一声,“翎儿可真是聪明,知道在灵力消失之前建立起屏障来保护肚子里的孩子。”
江楚城张口正要说话,但眉宇间却忽地透出一丝疑惑。
他放在我小腹上的手指慢慢曲起,黑红色的光芒又变大了一些。
我没有说话,而事实上我也说不出话。
片刻后,他的嘴巴终于动了动,我听他慢慢说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这个鬼胎对我来说究竟有什么用?”
我微微一愣,但是江楚城似乎并没有发现我此刻变化。他的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的小腹上,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放在了宝宝身上。
这个是……
丹田之处有一阵暖流窜出,以极快的速度延伸到四肢百骸。
江楚城手上的光芒越来越甚,可我能够感觉到的疼痛却是在慢慢消退。耳朵里有嗡鸣声,恍惚间,我好像又看见了那道青光。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鬼邪之气……
他身上的邪气在这一刻变得更甚,我甚至都能够看见有黑色的丝线缠绕在他的周围。那丝线好几次都想要靠近我,可每当快要接近我的时候,就会突然收回去。
“……”
他卡在我脖子上的那只手,一点要松开的迹象都没有。那双眼睛连带着眼白一起都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而且没有一点要变回来的迹象。但是没一会儿他的瞳孔之中又有红色的光浮现,一点一点,慢慢在没有光泽的眼里汇聚,逐渐变成了一双宛如鲜血一般眼睛。
可是没有。
我没有眨眼,始终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像是要记住他此刻的样子,又像是在期待着会有什么奇迹出现。
说完,他的指尖便出现了一个黑里泛红的光点,当那光点落在我的肚子上的那一瞬间,我便感觉到了一阵足以让我死去的痛楚。
他说的凄切,语气里却透着丝丝森寒,“那便怪不得我了。”
我看见他的眼睛在一点点变成黑色,醇厚的声音也变得如同毒蛇一般滑腻,“什么意思?待会儿你看了便知道。”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原本我是想再多等等的,但现在阴间司似乎跑进来了几只小耗子,还想要将我的妻儿带走。”
闻言,江楚城冲我一笑,眼珠子动了动,目光落在了我的肚子上。而在他回答我之前,他便将另一只手放在我的小腹上。
我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么几个字,却像是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什……什么……意思……”
“你的动作太慢了。”他说,“我每天都给这鬼胎渡气,但是他竟然没有一点要出来的意思。既然他不愿意出来,那我就只好亲自动手了。”
我看着他,想着这或许就是他被鬼邪之气控制之后原本应该有的样子。只是我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会选在这个时候对我下手……
我居然忘了这一点。
是了……
他最后几个字说的很轻,像羽毛一样飘在我的心上,又在一时间将我的五脏六腑击得粉碎。
“翎儿,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能被我这样卡着脖子?嗯?”江楚城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好看的脸上爬上了一抹邪佞的神色,“……我没有忘记之前的事,相反这鬼邪之气还让我想起了许多我都不记得事。你以为变成如今这副样子,我就没有办法对你下手了吗?翎儿,莫要忘了,现如今这酆都城的掌权之人可是我。你的体内既然有恶魂,那我便有办法让你……灰飞烟灭。”
我现在明明已经是半人半鬼的身子,应该不用怎么呼吸才是,可是为什么……
好奇怪……
他停顿了一下,扼住我的手稍稍松开了一些,可我依旧没有办法说话。
“嗯?你想说什么?”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像是在欣赏着一个玩具。我咬着牙,感觉胸腔中的氧气越来越少,片刻后又听他说道:“差点忘了,现在你没有办法说话。”
说不出来话,我只能睁大了眼睛去看他,然而那双昔日温柔宠溺的红瞳之中,现在除了冰凉和陌生,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江楚城的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那低沉的嗓音此刻听在耳朵里就如同恶鬼修罗一般:“翎儿,可是觉得难受?”
“呵。”
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好难受……
我两手拼命的抓着他掐着我的那只手,脚也跟着乱蹬,可我的力气和他的比起来终究还是悬殊太大,无论我怎么做,都没有办法从他的手中逃脱。
我刚发出了一个声音,那只手便猛然收紧,将我剩下的话硬生生的掐了回去。
“江……呃……”
我猛然睁开眼,没想到对上的却是那双我最熟悉的红瞳,而此刻他侧身坐在床边,一手放在自己的膝上,另一只手,则卡在我的脖颈。
“喵……”
而当所有的画面退去,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尖锐而诡异猫叫声。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我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但今日却梦见了许许多多以前的事。这一世的,还有上一世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像是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在闭上眼之前,我好似感觉额头上有一个冰凉而柔软的东西落下。
我小声的哦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身,慢慢的闭上眼睛,又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江楚城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松开,而后他笑了笑,抬手敲了敲我的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快睡吧,又瞎想什么?”
我眨眨眼,问他:“你喜欢我吗?”
他低下头来看我。
“嗯?”
当被子盖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喊了他一声:“六哥。”
这个人是他,可又不是他。
这样一个动作让他高大的身影彻底将我罩住,我有些发愣的看着他,他的眉,他的眼,身上的每一寸都描绘在我的心里。
他收回了手,又将叠在一边的被子拉过来盖在我身上。
“累了便歇着吧,我在这。”
我嗯了一声,轻轻点点头:“有一点点。”
我不自觉的伸手揉了揉额角,江楚城放在我小腹上的手动了动,而后温声道:“可是累了?”
脑子里简直就是一团浆糊。
这段时间绝对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时候,甚至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是从这里逃出去?还是一直待在他身边和他耗?可是我连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不管是想到了什么,都不敢直接下决定。
我总觉得他的声音很熟悉,我应该是不止一次的听过,可人就是这样,越是关键时候,越是想不起来这些事。
还有,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呢?
只可惜当时他后面要说的被江楚城打断了。因为?因为什么呢?因为他要用宝宝来以压制自己体内的鬼邪之气?还是说另有原因?
“他和鬼母现在的目标都是你的肚子里的孩子,不管他说什么,这个孩子你都不能生下来。”
我沉默的点点头,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男人说的话。
江楚城说:“只要他生下来,我便自有办法。”末了像是为了让我更加放心一样,他又补充了一句:“放心,你和宝宝都会没事的。”
我抬眼看他,见他目光真切,并没有什么异样,思索片刻之后,我问道:“你先前说宝宝生下来便能替你抑制住体内的鬼邪之气,那究竟是要如何抑制?”
那张好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的神色,但很快又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若我的估算没错的话,宝宝应当这两日就会彻底醒过来,到时候你记得告诉我。”他停顿了一下,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你可要多多注意一些,莫要错过了他醒过来。”
“当真。”
“当真?”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那种不信任的目光扫视着我,让我浑身上下,连带着心里都有些难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你不在的时候说了两句,但是宝宝还是没有回应我。”
“嗯?”江楚城忽然发出了一声疑惑,“宝宝的状态似乎比昨天要好一些,今日你可有同他说话?”
这段时间只有在给宝宝渡气的时候,我们才会有这么亲近的时候。
和往常一样,他将手放在我的小腹上,又开始给宝宝渡气。我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低垂,因为背对着殿堂的幽幽鬼火,我有些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我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往他身边蹭了过去。
然而我还没有开口,他就朝我招了招手:“过来。”
他这话说的像是夸奖,但我听着却是觉得有几分刺耳。
江楚城闻言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倒是不知道,这阴间司还有比翎儿更加厉害的道士。”
“虽说那符阵可以阻止鬼物,但若是一个道士的话,应该还是有办法的,糖糕不会出什么事吧?”
江楚城缓缓睁开眼睛。
我哦了一声,莫名的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接着道:“那他可有破开我先前画下的符阵?”
“未曾,那人道行不浅,先前派去的那几个鬼差不是他的对手。而且看样子,他对这阴间司还颇为了解。”
我怔了怔:“逃了?是已经抓住他了?”
江楚城嗯了一声,眼睛微微闭着,嗓音低沉:“原本是打算设法将那人抓住,可惜让他给逃了。”
他身上的气息是如此的熟悉,可现在却偏偏让我不敢靠的太近。
江楚城脱了靴子半坐在床上,我一边说话一边顺势坐到了他的身边,但还是保持了一段距离。
“你之前可是去查那个要带走糖糕的人是谁了?”
冰凉的清水在我脚踝处荡漾,我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提着鞋子,赤脚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走吧,不是说感觉邪气在侵蚀你?这外面的邪气可比里面强得多。”说着,江楚城便转身朝里走去,玄色的衣袂在空中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江楚城笑了一下,一声极轻的哼声从鼻腔里发出,听的我心尖一颤,但仍旧还是保持着有些尴尬又有点娇羞的表情。
一边说我还一边用两手捧着脸,做出一副害羞的样子。
我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扯了扯嘴角,顺着他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嘿嘿,你不要说出来嘛,我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他来到我的面前,笑得十分温柔。
“是吗,还以为你是在等我。”
他的脚步很轻,但是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究竟听到了多少,他和我之见的距离越是靠近,我就越是觉得呼吸困难。
但是他却微一颔首,抖了抖袍子,慢慢的走了过来。
话说的是一点底气都没有,别说是他,我听了都不相信。
我挠挠头,强行和江楚城解释道。
“啊,我……我我出来透透气,里面有点太闷了。”
我顿时一惊,眼前的青光也在这一瞬间消失,转过头去,便看见江楚城站在不远处,幽幽的看着我。
“什么!”
他刚说了个开头,就忽然被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翎儿,怎么出来了?”
“因为……”
我赶忙道:“我在,你继续说,为什么不能让我生下孩子?”
那声音有些急切。
“楚翎,你还在听吗?”
他说的这些其实我先前就已经感觉到了,江楚城先前看我的眼神,还有那些小动作,无一不在告诉我,现在的这个人已经不再爱我。
我吸了一口气。
“……”
“听好了楚翎,炎夜大人现在已经被鬼邪之气控制,他说的话,有些真,有些假,你必须靠自己来判断。他和鬼母现在的目标都是你的肚子里的孩子,不管他说什么,这个孩子你都不能生下来。”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停顿了好久之后,我才听见他继续道,“炎夜大人现在虽然还记得从前的事,但是他已经没有感情了,所以你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
闻言我眉头皱的更紧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我的时间不多,鬼邪之气在抑制着我,现在能和你说话已经是我的极限,你千万要记住我说的,明白吗?”
“为什么?”
我的嘴巴没有动,只是在心里回应着他。可是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对我说道:“楚翎,你听好了,如果你想要活下去,就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把孩子生下来。”
“谁?”
是个男人的声音,并且我还有一些印象。
“楚翎。”
我眉头微微皱起来,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看清那个人的样子。
那个人是……
我眼睛有些不适应的眯了起来,恍惚间我似乎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个水蓝色身影。
片刻之后,我的脚尖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那一瞬间,异样的感觉从下身蔓延上来,手腕上的幽冥链发出了比先前更加耀眼的青光。
“找到了!”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在水里找着之前那块石头。
之前在这里和江楚城说话的时候,我的确感受到水里面有东西在和我手上的幽冥链互相呼应,而且不单单是这样,那时候当我的脚踩在那石头上的时候,我甚至有些觉得自己的灵力回来了。
我左右看了看,确定江楚城没有回来之后,方才走下木板,重新踏入那潺潺流动的清水之中。
外面的邪气的确要比殿堂之中浓厚许多,但是尚且还是我能够承受的范围。
地上的曼陀罗被阴风吹得到处都是,我踩过那些黑色的花瓣,十分小心的从大殿之中走了出来。
就这样保持着这姿势坐了好一会儿,等到彻底感觉不到宝宝之后,我才缓缓站起身。
可我的耳朵里却像是又听见了他软软糯糯的声音:“妈妈别怕!”
但是这一回,宝宝并没有再动。
我伸手摸上肚子,一遍一遍,又声音哽咽的对宝宝说道:“对不起呀,让你担心了。”
我捂着嘴,这一刻的心情没有办法用任何语言来表达,眼泪涌上的眼泪,下一秒泪水似乎就会决堤。
他是想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他,还有糖糕。
那一瞬间,我好像是知道了宝宝要和我说什么。
“……”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暖流在攒动,再低头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痕在一点一点,慢慢的变淡。
就像是宝宝想要和我说什么,但是又害怕会弄疼我一样。
正当我又觉得失望的时候,肚子又动了一下,并且这一次比刚才还要激烈,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我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其实这一段时间,我都能感觉到宝宝在踢我,但是就和之前一样,我依然听不到他的回应。
“是你吗宝宝?”
下一秒,肚子又是一阵小幅度的颤动。
然而就在这时候,肚子忽然动了一下。我一愣,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轻声道:“宝宝?”
我拍拍脸,苦笑的自言自语道。
“振作一点啦楚翎,这样消沉下去可不行,毕竟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伸手摸了摸手臂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想着我大概是对他太依赖了。
阴风轻柔的吹着,我的手臂上已经被割出了不少裂痕,之前江楚城看见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关心,只淡淡的嘱咐我尽量不要走出这大殿。
我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陪伴我的只有头顶漂浮着的幽蓝鬼火。
当天晚上江楚城并没有到这殿堂之中来,事实上在和我说完那番话之后,他便出去了。想了想,我觉得他应该是去查想要带走糖糕的人是谁。
江楚城没有接话,只是摸了摸我的头。
我嗯了一声,过后说道:“我有些想糖糕了……”
“叶弛吗……”江楚城低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过后稍一点头,“我知道了,会派人在那边多看看。”
我确实是有一些想要保住萧寒,因为我想要看看,如果那个人真是他的话,那么他又是想要做什么。
再有一个……
但是我现在提到叶弛,一来是想看看他究竟记得多少,二来也是抱着侥幸,如果他真的记得之前的事,那么我说不定还能找出叶弛的下落。
想来也是,自从他忘记了以前的事之后,我就没有在他的面前提过叶弛他们,所以他对这个名字应该是陌生的。
江楚城的眼里有些许茫然的神色。
我点点头,慢慢的吐出了两个字:“叶弛。”
“无妨,你先说与我听听。”
一边说我一边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我不动声色的收回脚,而后说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不过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她了,而且想一想,她好像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而且……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的感觉。
我脚一下一下的踢着水里的石头,每一次动作,就能感觉幽冥链有所反应,虽然不大,但似乎像是在和这石头互相呼应。
虽然他已经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声音,但我还是听出来他有些急切。
我看着他那只带着翡翠玉扳指的手,听他说:“翎儿不若再好好想想?”
这时,耳边传来入水的声音,回过神来的时候,江楚城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他手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搂着我,然而和之前一样,那双手举到半空中,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哗哗……”
就像是他在暗地里编造着一张大网,只要我稍不注意,就会被那张网罩住,再也不能动弹。
先前他就同我说过,当他彻底被鬼邪之气控制住的的时候,就会忘记我,甚至有可能还会对做出一些伤害我的事。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似乎还能够保持理智。我不知道他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但越是这样,我就越发的感觉到不安。
鬼母没有骗我,他的确已经被鬼邪之气控制。
我再一次这么想着。
他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这段时间只要我和他说话,总能不经意的发现他这样的目光,可当我抬头正视他的时候,他又会变成那个看起来十分爱我的样子。
脚下的清水倒映着我此刻的样子,晃眼间我同样也看见了江楚城探究的眼神。
我有些丧气的摇了摇头:“……没有。”
“哦?那你可是想到了?”
“哦哦。”我有些窘迫,赶忙说道,“没有啦,我就是在想你说的那个道士会是什么人。”
那张好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神色:“同你说话,你又在想些什么?”
我扭头看他。
“啊?”
大概是见我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江楚城又压低嗓子喊了我一声:“翎儿?”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萧寒的行为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又或者说,他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为自己之前做的事表示忏悔?
再说了,我们明明不久之前还是对立的状态,他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托小绿照顾我?
说到底还是清寂一点儿也不像是会和别人聊心事的人。
那么问题又来了,萧寒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听到了这些有关于我的消息?先前我以为这些应该都是清寂告诉他的,可是后来想一想,又感觉清寂似乎并没有理由给他说这些。
也不对,真是这样的话,他那时候就没有必要和小绿说那番话。而且从小绿并不怎么样的撒谎技术来看,萧寒应该是告诉了小绿很多关于我的事。
我的脑海中很快浮现出萧寒的这句话,于是又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就算我没有办法进入轮回,那也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要不是看在你一直照顾楚翎的份上,我根本不会和你说这么多。”
而且这阴间司里,我所知道的道士也就只有他一个。可如果是他的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说他现在依旧在帮着清寂做事,打算趁我不在的时候带走糖糕,然后又用一些别的事来威胁我?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先前在三生路上看见的萧寒。
道士模样的人……
“据说是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能到这阴间司来到道士,除了你我倒是不知道还有何人。”说着他顿了顿,站在一旁看我,“翎儿可有什么印象?”
“那可有人见到是什么人?”
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可看起来,却是并不怎么担心。
“未曾。”
“带走糖糕?”他带着我在殿堂附近闲逛,我赤脚踩在冰凉的水里,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他,“是谁?抓到了吗?”
不过今日我倒是在他那里听来了一件事:有人试图闯入寝宫带走糖糕。
他不会和我说太多外面的事,先前还会跟我聊聊寝宫那边的事,偶尔也会说说鬼母,但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说的太多,简直就像是在恶意把我和外界隔绝一样。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随时都会杀掉我一样,而事实上我也的确做过类似这样的梦。
这绝对是比噩梦更加噩梦的一件事。
好几次我做着噩梦醒来,转头都能看见他的目光幽幽的打量着我。
他晚上会和我一起睡,但却不曾像以往那样拥我入怀。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都和江楚城待在一起,没有太多亲密的接触,就连拥抱几乎都没有。甚至有时候我下意识的去拉他的手,他也会条件反射的甩开我。
那样的话,她就是真的危险了。
那边的寝宫之中应该是这阴间司最安全的地方,我倒不是担心糖糕和温禹会在里面出事,而是担心温禹拉不住糖糕,而让她出来找我。
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心里还惦记着糖糕。
江楚城扯着嘴角笑了笑:“不然呢?母后本就对你深恶痛绝,这次出来一定会想着办法找机会对付你,所以你切记不要离开我半步……”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来,红瞳中忽然有痛苦的神色,但很快又消失不见,过后他继续道,“就算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也不要走出这殿中,可明白?”
我哦了一声,故作好笑的说道:“怪不得先前我在阎罗殿我那么嘲笑她,她都半点反应没有,也不敢走上台阶来,原来是因为你说的呀。”
江楚城听我这么说,似乎是想了很久,方才缓缓开口:“因为先前我已经警告过母后,不许对你出手。”
加上刚才我遇见鬼母的时候,她还抱着那只猫灵,怎么看都像是又有什么阴谋的样子。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的眼前就浮现出了那个人的样子。
鬼母生性莽撞,看着凶险,实际上脑子一根筋,在这背后策划的一定是另有他人。
不对……
鬼母想要用鬼邪之气来控制江楚城,但是刚才江楚城却说宝宝可以帮助他抑制住体内的鬼邪之气。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他的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鬼母就更加应该杀了我才对。而且结合最近的这些事来看,她应该是想要掌权上下三界,否则的话上三界不可能也在这个时候发生动荡,十有**是她也做了什么手脚。
我想了想,又接着问道:“来的路上我碰见了鬼母,但是很奇怪,她居然没有上来揍我……你不是说她想要杀我吗?为什么看见我的时候,她却半天都没有动作。”
说完那句话之后,好半天我都没有听见江楚城说话。
我绝望而又难过的想着:这个江楚城……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江楚城了。
面前的曼陀罗花瓣被阴风吹得到处都是,殿外有鬼物的哀鸣声。
我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但心却是慢慢沉了下去。
“想啊,怎么不想。都给你生了两个宝宝了,你居然都不打算给我一个身份吗?很过分的好不好?”
他的声音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一刻听在我耳朵里,却让我格外的想哭。
江楚城促狭的看着我:“这么想嫁给我?”
“这样啊……所以你不是打算和我成亲啊?”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沾染上了些许怜爱的神色:“翎儿,不把你带在身边,我总归是不放心的。”
江楚城目光深邃的打量我许久,久到那些鬼火已经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位置,他方才叹息着,慢慢的开口:“确实如你所说,你的灵力是因为在阴间司待得太久,再加上邪气的侵蚀,你又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所以灵力才会消失……这也就是为何我会将你带来身边的原因。”
他仍旧绷着脸,我叹了口气,而后继续说道:“虽说现在我体内有你的魂魄,但是说到底我还是更像是一个生人。生人在阴间呆的久了,身体本就会发生变化,忘了吗?先前我的灵力也是有被封住的时候,但是凭着我一个人的能力,是没有办法让灵力回来的,你这么厉害,所以我才想着问问你呀。”
我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楚城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他收回了放在我小腹上的手,漠然道:“翎儿可是认为是我封住了你的灵力?”
“虽说我不能够净化你体内的鬼邪之气,但是这阴间司里面的邪气还是有办法的。”我看着他,虽然我心里已经猜到是谁用术法让我的灵力消失,但我也并没有明说,而是问道,“你可有办法让我的灵力恢复?这样我说不定还能帮你拖延一点时间。”
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看样子事情的确是很严重,但是……
“是。”他说,“而且越快越好,因为我也不能够保证,自己到底还能保持清醒多久。恐怕你已经发现了,鬼邪之气不但是从我的体内溢了出来,并且已经开始影响着这阴间司里面的鬼物,再这样拖延下去,只怕阴间司会变成修罗地狱。”
我有点明白了,不确定的开口:“你是说,要让我把宝宝生下来?”
那双红瞳之中依旧看不出来任何情绪,他的视线明明是落在我的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在看着别的东西。
“嗯。”江楚城微一颔首,语气平淡,“虽然说宝宝能够帮助我抑制体内的鬼邪之气,但说到底他现在都还在你的肚子里,并不能发挥出太大的作用。”
我疑惑的看着他:“会给我和宝宝带来痛苦?”
过了一会儿,他用另一只手摸上了我的头,动作温柔的揉了两下,而后道:“办法倒是有,只是对你和宝宝来说有一点痛苦。”
江楚城低头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一瞬间,我好似看见他眼里飞快的掠过一抹古怪的神色。
我摸了摸鼻子,担忧道:“那要怎么样才能够让你彻底压制住体内的鬼邪之气?这东西本就是你体内的,现在又相当于你的魂魄,我也不能够用灵力净化了,既然你现在能够暂时压制住它,有没有什么可以永绝后患的办法?”
也就是说,宝宝现在之所以有醒过来的迹象,是因为他暂时压制住了自己体内的鬼邪之气,但是因为宝宝本身就是和他互相感应的,又还只是一个婴灵,暂时没有能够抵抗鬼邪之气的能力,所以才没办法回应我。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话音刚落,江楚城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来,安稳的说道:“没事。”顿了顿,他又道,“先前不是同你说过,鬼邪之气会影响我,同样也会影响宝宝,现在我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的鬼邪之气,让宝宝有了醒过来的迹象,不过因为鬼邪之气还在我的体内,所以宝宝依旧被这东西压制着,这才不能够回应你。我这么说,你可能明白?”
他绷着下巴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我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怎么样了?可是宝宝出了什么事?”
江楚城一边听我说,一边把手放在我的小腹上。一阵疼痛之后,我感觉他将自己的气又渡给了我,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渡给了宝宝。
我嘴巴动了动,斟酌一番之后,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你倒是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发现宝宝可以帮助你压制体内的鬼邪之气?还有呀,先前我就已经感觉到宝宝应该是醒过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回应我,会不会有什么事?”
江楚城斜睨着眼睛看了我很久,当我开始往他身边靠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而后他将我揽了过去,并且尽量克制住了自己周身散发出来的邪气,又腾出一只手来摸着我的脸,同样轻声道:“不过是觉着你今日有些古怪罢了。”
阴风已经被邪气影响得逐渐开始化形了,这个地方不对劲,但是偏偏我又不能够离开,只能动动身子,让自己能够稍微避开一些这阴风。
“为什么会这么问?”我放轻了声音问他,而在同时我也感觉到四面吹来的阴风更加的刺骨,先前还只是有一些割人的感觉,但是现在我的皮肤似乎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痕。
我稍稍一愣,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表现出了不信任,反而我要是对他的所有话都保持百分百的相信,那样才应该不比较奇怪吧。
闻言江楚城叹了口气,看着我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悲哀:“翎儿,你不相信我?”
我顿时眯起了眼睛,那一瞬间感觉声音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可是这件事,你先前并没有告诉我,又为何会在现在同我说这些?”
江楚城嗯了一声。
我看着江楚城,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开口:“你是说,宝宝有能力让鬼邪之气不再侵蚀你?”
闻言,我好半天都没有说话。阴风从背后吹来,刮着我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又是一阵疼。
“宝宝体内流着我的血,现在我被鬼邪之气侵蚀,只有宝宝才能够让我复原。”江楚城淡淡道,“母后一心想利用鬼邪之气控制我,你说她要对宝宝做什么?”
我眉头稍稍皱起来:“鬼母要对宝宝做什么?”
又是宝宝。
“无妨。”江楚城扯了扯唇角,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母后要对付的人只有你……还有宝宝,我只要护住你们俩就行了。”
我面色沉着的看着他,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边:“糖糕和温禹还在寝宫里面,既然你说那个地方现在已经不安全,等下还是派人过去把她们也接过来吧。和糖糕分开,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还有温禹,陆严把她留在这个地方,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你也不好和陆严说吧?”
江楚城挑起一边眉毛,像是有些没有听懂我的话。
“嗯?”
难过如同一只大手一样扼住我的喉咙,过了好一阵,我方才缓缓说道:“糖糕和温禹还在寝宫里。”
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就是他说的那个“不对劲”,就算我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如同他先前和我说的那样,不再去相信面前这个人。
很久之前江楚城发现自己开始控制不住体内的鬼邪之气的时候,就和我说过,一旦察觉到不对劲,就不要再相信他的话。
想到这里,我更是对面前这个江楚城充满了怀疑。但我并不敢确定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说的更绝望一点,我现在甚至是不知道,他究竟是要做什么,是不是已经和鬼母站在了一条线上。
可奇怪的是,我分明记得之前江楚城有嘱咐过墨泠还有庸华,一旦鬼母寝宫中发生什么事,都要立刻汇报给他。而且凭墨泠和庸华的本事,虽说不能对付猫灵,但我绝对有理由相信,他们俩是能够阻止鬼母出来的。
江楚城和婴宁的说法完全不一样,婴宁说鬼母是被放出来的,但是江楚城的意思却是鬼母在猫灵的帮助下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饶是如此,我心里的疑问仍然像是一个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他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看着他,却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江楚城微一颔首:“你应当知道,猫灵行走在阴阳两界的中间,但是又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边,鬼物对它可谓是害怕得紧。虽说它对我并不能够造成什么威胁,但是它却是能够轻易破开我的禁制,那时候恰巧又赶上我最虚弱之时,便被它趁虚而入……”说到这里,江楚城的口气有些愤恨,他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才会让婴宁过去找你,将你带过来。”
我觉得我对清寂的阴影已经是深入骨髓了,江楚城不过是这么提了一下,我竟然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强装淡定道:“你是说是猫灵把鬼母放出来的?”
江楚城的眼睛眯了一下,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的翎儿真是聪明。”而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看见他的手抬了一下,看样子似乎是想摸摸我的头,但到一半的时候他还是放了下去,沉声道,“不错,单凭母后一个人的力量是跑不出来,你还记得那只猫灵吗?”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但是单凭鬼母的话,应该是不可能从你的禁制里面出来的吧?”
谁知道江楚城竟然点了点头,过后神色凝重的对我说道:“那日我恰巧被体内的鬼邪之气抑制,力量大减,母后在我没有察觉到的时候跑了出来。”
我撒了个谎。
但是我并没有把这个问题提出来,而是问道:“鬼母是怎么出来的?我听婴宁说她是自己跑出来的。”
我稍稍皱起眉,这个说法可是和他之前说的完全相反。
寝宫那边不安全?
漂浮在空中的鬼火忽明忽暗,而在他说话的时候,那些原本在我左边的鬼火又飞快的跑到了另外一边,我有些出神的看着那些幽蓝的火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我沉默的点点头,过后又听他说道:“现在寝宫那边不安全,鬼母已经出来了,不把你带在身边,我实在是不放心。”
这一回我更加清楚的看见他的眼里并没有一丝情绪,波澜平静,就如同一汪死气沉沉的湖水。但是偏偏他说话的语气,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柔:“鬼邪之气本就是我体内的气息,只要找对了方法,那就不会被影响。只是现在我还不能够抑制住这邪气外溢,所以恐怕是要你辛苦一段时间了。”
江楚城闻言喉咙滚了滚,片刻后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竟然是又变成了那双我熟悉的红瞳。
往常他这么说我肯定是要揍他了,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他说完之后我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只平静的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继续问道:“我记得你先前同我说过,一旦你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鬼邪之气,就会彻彻底底的变成另外一个人,可是现在我看你也是好好的,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你想到了什么抑制着鬼邪之气的法子?”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娘子当真心急。”
其实我真的就是感觉奇怪而已,并没有想太多别的事。谁知道他听我说完之后,那张好看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促狭的神色,他俯身凑近我,四周明明有鬼火照明,但是他的眼里却没有我的影子。
他这么说,我反而更加觉得有些不解,想了想,我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把我从寝宫之中带出来?”我稍稍顿了一下,又继续问道,“婴宁说你是打算同我成亲,可是为何这么久了,还没有开始?”
听他继续说道:“现在我已经控制不了体内的鬼邪之气,所以你跟我在一起多少都会受到一些影响。”
我转头看他。
而后听他略略有些抱歉的说道:“是我大意了。”
我心跟着一空。
但是这一次他却只是看着我,甚至还松开了一直牵着我的手。
我刚一说完,便有一阵阴风迎面吹来,风中依旧夹带着邪气,那一瞬间险些让我睁不开眼睛。先前在江楚城的寝宫中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因为鬼邪之气的溢出,那时候江楚城还对我说,这样的风不能够多吹,过后便是把我抱进了屋。
我在心里说服着自己,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好了一些。过后我说道:“你身上的鬼邪之气让我有点不舒服。还还有……”一边说我一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的眼睛。”
冷静一点,楚翎,他不会吃了你,不要表现得这么害怕。你看看他,你好好看看他,他还是你的六哥,并没有变成别的人。
“哦?那是什么?”他稍稍俯下身子,让自己离我更近,但是他周身散发的邪气却是让我屡屡想要逃避。
想以前我是多么会编借口来哄骗他啊,但是现在居然会这么的词穷。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我赶忙摆摆手,可说了这么几个字之后,我又忽然不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不不是。”
大概潜意识里想要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于是我一手撑着床边,让身子稍稍往旁边动了动,但他很快就发现了我的企图,在我打算要离他更远之前,他长臂一伸,又将我揽了回去,皱着眉低头看我,说道:“还说没有害怕我,为何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试图离开我,嗯?”
一边说他一边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在和我一起在床边坐下,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看着他的侧脸,却不知道他的目光落在了何处。
江楚城伸手摸上了我的脸,温声道:“我能有什么不对劲?只要你和宝宝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漆黑得如同被裹上了一层寿衣,没有一点光泽。让我没有办法看清楚他此刻的情绪。只能勉强判断出,他大概是在看着我。
我深吸了口气,转头朝他扯出了一个笑容,而后说道:“他没事,倒是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一瞬间的晃神,感觉自己好像是已经把他当做了敌人一样来防备,而在来见他之前,我分明不是这么想的。
难道说这中间有什么关系?
我略微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虽说之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会渡气会宝宝,但是却从来没有问过今天这样的问题。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来的这一路上,不只是他,就连鬼母也十分关心宝宝。
宝宝?
江楚城步子沉稳而缓慢,快要靠近那张床的时候,我听见江楚城有些嘶哑却十分淡漠的声音:“宝宝现在还好吗?”
在我们踏进去的那一瞬间,大殿之中忽然亮起了幽幽鬼火。
江楚城没有说话,只是重新牵起我的手,慢慢的往里走去。
曼陀罗花的花瓣从门口一路延伸到床边,我咽了口唾沫,盯着那花瓣铺成的路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怔愣的开口:“婴宁和我说你要同我成亲,不会就是在这里吧?”
这里的邪气又比外面弱了很多,并且除了我们,我再也没有看见有其他的人,或者说是鬼。
眼前的白光散去,我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面前铺着一层木板,旁边有清水潺潺流动,另外一边则种满了红色的曼陀罗花。而再往前走两步,便是一四面通风的……大殿。姑且这么喊吧,虽然我觉得这不过就是一个大了很多倍的凉亭。白色的帐幔随着阴风飘飘荡荡,而在殿堂的正中央,还摆放着一张偌大的床。
循着光亮的地方,我们总算从那邪气里面走了出来,来到了那大殿之中。
江楚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但还是我却没有放慢脚步。
“慢些,别摔着了。”
又走了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我总算还是见到了一抹亮光,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江楚城原本是走在我前面的,但是在同我说了那番话之后,便放缓了脚步和我并肩走着。而再有邪气飘过来,他就会替我拂开那些雾气,让那割在皮肤上的疼痛稍稍减轻了那么一些。
我小声的嗯了一下,心里那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摇摇头,下意识的就想说没有,但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又听见江楚城说道:“你是生人,这邪气对你来说犹如毒药,会不舒服也是情理之中。”顿了顿,他又道,“再忍忍吧,马上就要到了。”
一边说他还一边收紧了抓着我的手。
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不安,连带着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但江楚城还是很快就发觉了我的异样,他稍稍站稳了脚步,四周的光线很弱,我几乎不能够看见他的脸,只听见他略带关怀的语气:“翎儿?可是不舒服?”
江楚城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被鬼邪之气控制。
我咬着牙,因为邪气的不断侵蚀身体已经开始有些受不住了。
原本我以为我们很快就能够从这邪气之中走出去,但没想到的是,我跟着江楚城至少走了有十分钟,面前都依旧是朦胧的一片黑,稍微能看见的也就只有江楚城的衣衫。
在疼痛的同时,我再次有些庆幸的想着:还好先前已经用灵力护住了宝宝。
若是之前我或许还能够用灵力在周身建立起屏障,让自己短时间的和这些邪气隔绝开来,但是现在灵力被压制,我也就只嗯呢个这么受着了。
我抿着唇,知道这是因为邪气在试图侵入我身体的原因。
黑雾在身边缠绕,并且每次近我身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的皮肤像是在被刀割一样的疼。
进去的时候那一团黑雾并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浓烈。虽然我现在没有灵力,却也清楚的感觉到这些黑雾之中夹带着的邪气,那是和江楚城身上的鬼邪之气,近乎一样的气息。
我立刻转过头,还没有说话,便被他重新牵住手,片刻后听他说道:“走吧,随我进殿。”
江楚城在这时候喊了我一声。
“翎儿。”
我看了眼手中的铜钱,又看了看婴宁的背影,心下觉着有几分奇怪,可却始终想不起来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从她手里接过铜钱的时候,她的指尖轻轻滑过了我的掌心,而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她便已经转身妖娆的离开了。
婴宁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了那枚铜钱,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我。
“是。”
江楚城嗯了一声:“现在还来吧。”
江楚城刚一说完,婴宁便接口道。
“是小奴愚钝,因着路上走的匆忙,后遇见鬼母,一时间给忘记了。”
于是我也跟着抬起头,江楚城不知为何笑了笑,伸手摸了下我的头发,又对婴宁说道:“怎么,难道你还没有把东西还给她?”
确切的说,她看的是江楚城。
闻言,婴宁像是询问一般的看了过来。
我被她这一声夫人喊的有点愣,但很快回过神来,沉声说道:“把我的铜钱还给我。”
婴宁转过头来看我:“夫人何事?”
婴宁俯首在地,重重的朝江楚城磕了几个头,在她转身欲走的时候,我忽然想到我的铜钱还在她的身上,于是叫住了她:“等一下!”
“是,小奴告退。”
江楚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大概是把这当成我的闹别扭,牵着我的手一动,就这么将我带去了他的身边。而同时,他对婴宁说道:“你先下去吧。”
我觉得自己好像是突然失语了,根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嘴巴动了动,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可江楚城像是察觉到我的意图,在我挣脱之前更加用力的拉住了我。他眉头微蹙,好看的脸上竟是爬上了一抹受伤的神色:“突然的这是怎么了?可是在怪我这么久都没有过来找你?”
我抬头痴痴的看了他一眼,在和他目光对视的那一刹那,忽然就心生退意。
那是连我都没有办法抵抗的鬼邪之气。
包裹着我的不仅仅这熟悉的冰冷,其中还夹带着一些让我畏惧的东西。
不,不是。
在我愣神的时候,他的手已经牵住了我的。不过是一个牵手的动作,独属于他的冰凉气息,就在这一刻瞬间将我包裹。
听见他喊我的名字,我忽然有些发愣,有些不确定他这究竟是变了还是没有变。然而除了那双眼睛,我并不能看出他有其他的变化。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我这里走了走。
江楚城唇角扬了扬,语气似乎有些无奈:“翎儿,你在害怕我?”
在见到他之前,我已经在心里把这个画面模拟了无数遍。我以为见到他的时候,自己应该会很淡定。可是没想到,身体却比我更快的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往后退了两步。
果然已经变成了之前我见过的,那个连眼白都没有的黑色。
而他的眼睛……
我回头一看,便见他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一边摩挲着手里的玉扳指,一边打量着我。
刚这么想完,耳边就想起了江楚城的声音。
“玩?”
这阴间司的人可真会玩。
我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想着这亲成得可真是够诡异的,别人都是八人大轿把新娘子抬着过门,我倒好,还得自己一路心惊胆战的跑过来,而且现在还见不到新郎官的人。
这一声应答之后,里面就突然没有了声音。
“嗯。”
婴宁将头埋下去:“遇见了鬼母。”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了那人低沉的声音:“路上可有遇见谁?”
婴宁一边同我这么说,一边跪了下来,扬声说道:“大人,小奴已经将姑娘带过来了。”
“鬼王大人就在里面。”
婴宁领着我走到殿前,我伸着脖子试图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可惜的是因为没有灵力,我看见的便只有黑乎乎的一团邪气,其他的就再也看不见。
我眯着眼睛看过去,只见殿门正中挂着一朵诡异的大红花,殿前有两根粗大的石柱子,让我诧异的是,那柱子上雕刻着的两条蛇,样子竟然同那杀神殿是一模一样。
很快,在我们穿过一片黑色的竹林之后,一座寝宫样的大殿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但是婴宁并不打算再和我多说,之后无论我怎么问,她都始终是一副闭口不言的样子。
我脸色一沉:“你知道些什么?”
而在我开口之前,婴宁又催促道:“走吧,再走一会儿就到了。楚姑娘若是不快一些,那些邪气恐怕就要追上来了,到时候,你这腹中的孩子可是又要睡过去了。”
我眯着眼睛看她,再一次对婴宁的身份起了疑心。她很不对劲,可我偏偏就是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楚姑娘自己都说还没有看见鬼王大人的影子,又为何会说是我在诓你?”婴宁瞥了我一眼,口气冷漠,仿佛先前在阎罗殿上瑟瑟发抖的那个人不是她。
“我记得没有错的话,你之前应该是和我说,鬼王大人在阎罗殿。可现在我们都已经出了阎罗殿,我却连他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莫不是你在诓我?”我一边说还一边回头看了看,身后果然已经没有了阎罗殿的影子。并且从我们离开阎罗殿之后,我就发现身边的邪气有减轻的趋势。
婴宁扭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已经不是很像回答我这个问题:“自然是带姑娘去见鬼王大人。”
我慢慢停下脚步,问婴宁。
“你要带我去哪里?”
从阎罗殿出来之后,我又跟着婴宁走了一段距离。周围的景致从错落的假山逐渐变成了一汪湖泊,那湖泊上隐隐约约盘旋着生人的气息,之前江楚城也带我来过这里,但是他还特地和我说过,那湖泊也是去往阳间的一条路。只是湖泊里的水被下了禁制,魂魄是不能够从这个地方过的。
我能感受到背后那道如同锋芒一般的视线,直到我和婴宁从阎罗殿的另一边走出去,那道视线都没有消失。
这下我终于转过身,脚步有些匆忙的跟了上去。
在我分神去看猫灵的时候,婴宁已经往前面走了好几步,见我一直在原地没有动她这才又喊了我一声。
“楚姑娘。”
趴在鬼母怀里的猫灵在这时候动了动,我立刻警惕的将视线移过去,生怕它会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来。
婴宁有半刻的愣神,她有些迟疑抬起头的看了鬼母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站起身:“是,小奴这就带着姑娘去见鬼王大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更是觉得疑惑不已,可是也知道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我扫了眼还跪在一旁的婴宁,而后说道:“你之不是说鬼王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还不带着我过去?”
……是猫灵让她不许上来。
闻言我哼笑一声,想说口头上逞能这种事谁都会。我眼睛又不瞎,说到底她还是害怕怀里的猫灵。
鬼母被它叫了那么一声之后慢慢收回了脚,咬牙道:“你得意也只有现在了。若不是我先前答应吾儿不会伤你性命,怕是你现在早就被我千刀万剐了无数回!”
而我这所有的动作都被猫灵看在眼里,不出意料的,它眼里又有嘲弄的神色闪过。
说实话我现在对这猫叫实在是阴影,它一叫,我就想起当时自己是怎么被它耍,然后差一点魂飞魄散,连带着身子也是不由自主的颤了好几下。
鬼母给猫灵顺毛的动作一滞,在听我说完之后明显比刚才更加恼怒了一些。她的脚动了动,一副就要踩着台阶走上来的样子。但就在这时候,从刚才就安安静静趴在她怀里的猫灵突然站起来,然后对着她“喵”了一声。
我站在阎罗殿之中,和鬼母隔了好几个台阶的高度,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把刚才鬼母和我说的那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即便是这样,那又如何?”
大概是见我反应一点都不激烈,鬼母不死心的又补充了一句。
“哦?是吗?你不会真的以为,只有这么简单?”
说完鬼母便大笑起来,我有些怜悯的看着她,强压下心头逐渐涌上来的钝痛,淡然道:“不过是不记得我了而已,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鬼母就跟没有听见我这话一样,依旧自顾自的说着:“鬼邪之气已经彻底将他控制,他现在……怕是已经不记得你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想起你来,哈哈哈哈哈!”
就算想,我也一点都不愿意从这邪祟之物口中听到任何有关于他的消息。
我冷冷的看着她,慢慢的吐出了两个字:“不想。”
说着她笑了起来,那声音让我十分的不舒服。听见她这前半句,我就觉得她后半句应该不是什么好话。果然,片刻之后,她那嘲弄的视线再次落在我的身上,缓缓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吾儿会在这个时候命人将你带过来吗?”
根据我对她的了解,这个时候她至少应该冲上来,或者是让婴宁对我出手。但是在我做好了和她正面交锋的准备的时候,她却只是在原地有些焦虑的跺了跺脚,而后急躁的摸了摸怀里的猫灵,哼道:“即便是这样,那又如何?你恐怕还一点都不了解现在的情况吧?”
言罢,鬼母的脸色果然变得十分难看。
我本来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的,但是她这个反应倒是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微一颔首,同样冷声道:“是又如何?”顿了顿,我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名字可不是我一个人起的,鬼王大人也是十分的满意。”
鬼母的眼中充满了不屑,甚至还带着一丝恼怒。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在听见我提到宝宝的名字之后微微皱起了眉,话语间的温度也陡然下降:“慕城?这就是你给那个孩子的名字吗?”
闻言我眼睛眯了起来:“你是说慕城?你打算做什么?”
猫灵在鬼母的怀里伸了个拦腰,而后鬼母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我,但是并没有走上前的意思。半晌,她幽幽道:“杀你?你腹中的胎儿还没有出来,我可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你。”
我定定神,而后目光平静的看向鬼母,说道:“你打算在这里杀了我吗?”
现在江楚城被鬼邪之气控制,我的身边就再也没有了可以替我挡风遮雨的人,或许此刻在鬼母的眼里,我便是如同一只瓮中之鳖,只能任由她摆布。
是的,欢愉。
“怎么了,楚翎,先前见到我的时候,你不是很嚣张吗?现在怎么不会说话了?哑巴了?”鬼母的声音有些尖细,但是不难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还有欢愉。
我在心里无声喊出了这个名字,哪怕现在我还并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他。
清寂。
从刚才我视线落在鬼母身上的时候,那猫灵的目光就一直锁定在我的身上。那一黑一红的眼睛里,流转着淡淡的嘲弄还有些许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婴宁的声音有些颤抖,听起来像是很害怕鬼母。事实上不止是她,连我的身子都有点发颤。但是让我害怕的却并不是鬼母,而是她怀里的那只猫。
“小奴见过鬼母。”
我没由来的咽了口唾沫,听见后面扑通一声,不用猜也知道应该是婴宁跪了下来。
我猛然回头,便见一身黑色华服的鬼母站在不远处,而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
这个声音!
婴宁嘴巴动了动,然而还没有等到她开口,我便听到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什么意思?难道你之前都没有感觉到吗?你腹中的孩子,在起着什么样的变化?”
我皱起眉,有些没听懂她的话:“什么意思?”
得到我这个人?
不止是他们,婴宁的脸色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有点不太好,但她仍旧十分敬业的在和我保持着微笑:“重点就是,成亲不过就是个流程,鬼王大人只是想要得到你这个人而已。”
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感觉到周围有邪气围拢过来,回头时便看见那些刚刚还站在阎罗殿门口的小鬼全都跑的没了影。阎罗殿中只剩下黑色的帐幔在飘飘荡荡。
她看起来就是一副要给我讲解一番的样子,于是我赶紧打断她:“说重点。”
婴宁轻笑一声,而后道:“来这阎罗殿不过是走个排场,楚姑娘恐怕有所不知,我们这阴间司,和你们阳间成亲不太一样……”
还好先前已经料到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所以坐在花轿上的时候,我就已经把灵力都灌输给了宝宝。
我面无表情的想着。
真是好极了。
虽然之前也冥婚过,但是这一次和上一次情况也大不相同。饶是我做了这么多年阴阳师,也是不懂他们的套路。而且让我有点抓狂的是,从刚才下了轿子之后,我就发现体内的灵力又被抑制住了。
“不然呢?”
我没有直接提他的名字,但是婴宁也立刻明白过来。她扯着嘴角笑了笑,语气带着一些嘲弄:“楚姑娘莫不是以为,你是要在这里同鬼王大人成亲吧?”
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问道:“为何我没有看见他?”
她回过头来,挑眉看我:“楚姑娘又有何事?”
在快要踏入大殿之中的时候,我出声叫叫住了婴宁。
“等等。”
我左右看了看,想要在那些小鬼里找出一两个熟悉的面孔,比如阿音和阿芙,再比如孟婆,但是我把那些小鬼看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她们的身影。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T恤牛仔裤,头发也是松松垮垮的披在肩头,哪里像是要跟人成亲的,倒像是个要饭的。
到这里我才真的意识到,婴宁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打算和我再成亲一次。
阎罗殿外站满了鬼差,甚至连忘川河上的渡船人也来了。耳边时不时传来一些低语声,我不是很能听懂,但多少也能猜到大概是和我有关。
花轿停在了阎罗殿的门口,下来之后婴宁便缓步走在前面,我也默不作声的跟在她的身后。
我目光落在她身上,而后缓缓闭上眼睛,明明心里什么都没有想,但是也犹豫了很久才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婴宁掀开帘子,稍稍躬身在外面看着我。
“下来吧,楚姑娘。”
和之前来的每一次都不同,今日的阎罗殿竟然是张灯结彩,从里到外都挂满了红灯笼。这样的颜色和景致并没有给这因阴间司增添几分生气,反而让这死气沉沉的地方显得更加诡异。
我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发现那些小鬼已经把我抬到了阎罗殿外。
负能量在这一刻似乎快要爆棚了,好在婴宁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打断了我的思路:“楚姑娘,我们就要到了。”
一路走过来的每一步,几乎都是靠着自己一个人。最坑爹的是,每次以为自己能够有安稳日子过了,却都会被现实打一记响亮的耳光。
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仔细想想,我觉得自己还真是挺可怜的。
最让我感觉到无力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去和谁商量。
越想我越觉得脑子不够用,以前发生的事至少我还能稍微分析一下,但是现在我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还有一件事,就是刚才我问婴宁的那句究竟她为什么要告诉我鬼母已经出来了这件事。她说她是一直服侍在江楚城身边的,但是前面几次我去阎罗殿都没有看见她。还是说,她是骗我的?或许她根本就不是江楚城的人?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遥想我和他上一次见面,分开的时候两个人竟然是什么都么没有说。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很难过。
当然也不排除是他在被鬼邪之气控制之前画上去的。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是不是就是说,其实他在之前就打算要重新同我成亲一次?
而且他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以前我画的符阵对他来说虽然都是没有什么用,但是我也从来没有见他画过符。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我否定了。
应该不太可能。
会是谁呢?江楚城吗?
这符阵虽然我之前没有见过,但是看起来画这东西的人应该是有要庇佑我的意思。
我收回视线,两手放在小腹上端端正正的坐好,一边继续给宝宝灌注着灵力,一边想着这东西到底是谁画上去的。
我蹙起眉头盯着那些缺口看了一会儿,片刻后恍然:这符阵不出意外应该是个高人画的,正是因为有了边上的缺口,才减弱了符阵的力量。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没有被外面的那些小鬼发现。
那符阵是用黑色的笔简单勾出来的,和我平时画的还有些不一样,而且仔细看看,我还发现符阵的边上有一些细小的缺口。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了原因:轿子顶上被画了一个很小的符阵。
从江楚城这个寝宫到阎罗殿的距离不算太长,但因为队伍太长,路上还是花了不少时间。轿子外面的邪气很重,只是让我稍稍有点意外的是,这轿子里却是感觉不到什么邪气。
“楚姑娘,请吧,鬼王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说完她便拍拍手,面前抬着轿子的那几只小鬼立刻调转了方向,让轿子正对着我。
婴宁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笑,她看着我,眼里倒映着我的身影,片刻后我听她说道:“从这里到阎罗殿还有一段距离,楚姑娘如此聪慧,不妨猜一猜小奴究竟为何要同姑娘说这些?”
婴宁既然是江楚城身边的人,那么她根本没有理由把鬼母已经被放出来这件事告诉我,但是现在她说了,这无疑让我提前有了一个准备。
我穿的不是很多,冰冷的气息从敞开的领口直往里钻。我在花轿面前驻足,转头看了婴宁一眼,淡声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在坐上那顶轿子之前,婴宁又贴着我的耳边轻声问道。
“楚姑娘脸色不太好看呢,需要休息一下?”
江楚城的的确确已经被鬼邪之气控制了。
婴宁的这一个消息无疑如同当头棒喝,如果说我刚才还稍微抱着一点侥幸,那么现在就是彻底的不再抱有希望。
震惊之后我又慢慢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被放,而不是跑出来或者说是逃出来。在这阴间司,能有本事破开江楚城的禁制,并且将鬼母放出来的人,除了他自己,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婴宁给我说的是这么几个字。
鬼母被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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