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之后,月的力道略微一滞,没有再继续动作,只是沉默的垂眸对视,沉静的面容下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不说话,朔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于是两个人之间徒然便安静了下来,某种暧昧的气息弥荡在空气中。
朔唇边勾起的弧度不变,就保持着这个微笑的表情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月。即使表面上没有露出什么异常,心底却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环在颈后的双手手心隐隐有些冒汗。
月没有说话……
他在想什么?
对方俊美无俦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在略显昏暗的房间中依然显得异常白皙。
不知道是不是朔的错觉,他只觉得月此时看上去似乎比往常更加苍白了一些。
就在他开始有些走神的时候,月望着他的双眼微微一阖,眉心下意识的蹙起,脸上闪现过了一丝痛楚的神色。
紧接着,朔就感觉到手臂上原本桎梏着他的力道突然消失,月抓着他的那只手无力的滑落了下去,本就被朔勾着脖颈从而站不直的身体一软,直直的向前倾倒。
朔脸上的笑意顿时被震惊取代,慌忙伸手去扶住对方倒下的身躯,却被这股力量带的一起往下一坠,一个不稳跌坐到了地上。
地面积着一层水,全部都是刚才冰面融化流堆而成,混杂着原本就沾落在这里的尘土,使得本应该清澈透明的颜色现在却已经变得污黑,很快染脏了校服的布料。
“月?”朔伸手晃了晃月的肩膀,企图唤醒对方,然而却发现月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果然……月那显得格外苍白的皮肤并不是他的错觉。
思及至此,朔用了些力气,架着月的半边身子站了起来。
来不及顾及被浸湿的衣服,他拔高了声音冲着空无一人的墙壁后方大声喊道:“安——藤——翼——!”
没有出他所料,翼这家伙果真没有走远,空荡荡的走廊上很快就回荡起了匆促的脚步声。
“怎么了?!”翼喘着粗气跑了回来,视线大致一扫,就将房间中的情景收入眼底,难掩惊讶道,“月学长这是……”
“先不要问这些,来帮我一把。”朔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眼睛一斜,示意他赶紧过来。
就这样,在两个人的合力之下,月被架着送出了鬼屋。一直守在门口的美咲大惊失色,来不及问原由,就赶紧带着人来到了校内的医务室。
毫无疑问的,这一次特力系又出名了,因为他们把校园偶像弄进了医院。
收到通知赶过来的除了神色匆匆的特力系导师野田,还有一向对蜜柑十分偏疼的鸣海。
两个老师在分别确认了自己年级的学生无事之后,就凑到了一起,开始对着眼前的情形发起愁来。
“竟然是月君吗……”鸣海上前细细打量了一番病床上之人的脸色,若有所思道,“说起来这次的情形,总感觉曾经发生过似的。”
野田恍然大悟:“啊,你说的是月君第一次在学园里出现的那一次吧?也是呢,毕竟是被收入了危险能力系的爱丽丝,大概和枣君一样,对使用者的消耗都很大才对。”
“不错,这一次大概也是这个原因。”鸣海点点头,眼底却有止不住的怀疑,“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使用了如此程度的力量呢?”
一帘之隔外,朔静静的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对话声慢慢低了下去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
一出医务室,立刻就被等在这里的美咲等人包围了,七嘴八舌的开始询问他月的症状,都被他随口敷衍过去了。
回过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医务室大门,朔皱起了眉。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月并不如鸣海野田所说,是因为爱丽丝使用过度而昏迷的。他的这种情况,倒是更像是魔力透支造成的。
在朔前世所生活的世界,那里所有的一切都基于魔法的基础之上,不论是学习生活战斗工作,都跟魔力息息相关,因此也被称作是典型的高魔世界。
而构成这一切的魔力的源泉,是生物身体内一个名为“灵核”的东西。灵核能够对魔力进行供给,对于以魔法而生的魔导师们十分重要,正因为如此,当年发生的“暗之书事件”才引起了高层震荡,甚至已经被当做是黑历史而偷偷掩埋处理。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到处吸取灵核所导致的。
朔当时跟随导师研究过不少此类资料,所以能够确定,月此时的症状大概就是因为魔力供给不足,甚至已经无法支持他的日常活动了。
月曾经说过自己是库洛牌的守护者,甚至负责管理一众月属性的纸牌……朔本来以为,这是代表着他的魔法能力十分强大的意思,但此时看来却似乎是他想错了。
他突然就想起来了曾经被他忽略掉的一些小细节。比如两个人在校园外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月的肤色就已经带着病态感,只不过当时他只以为那是月光的原因,也就没有在意。
然后,月姿态强硬的将他从派尔索那手里抢了过来,很快就带着他离开了。现在仔细想一想,即使月当时身体没有问题,一旦派尔索那没有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他,那么两个人打起来,是月的赢面比较大还是全身都是能力禁制的派尔索那呢?
也许……月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深知自己的情况,并不足以阻拦派尔索那,所以在要到人之后就立刻选择了离开,大概是担心派尔索那会出言反悔也说不定。
明明通过野田与鸣海的口述,得知是一名能力强劲甚至能够在众多教师攻击下全身而退的强大的人,可是仅仅只是来到这里三个月,为什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危险能力系……深处于这个系别之中的月,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呢?
对于这所有的一切,朔都一无所知,月大概也没有想要告诉过他。
甚至如果不是这一次的情况偶然,竟然在猝不及防下接连遇到了两张库洛牌,从而导致月力量消耗过大,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这一点。
想到这里,朔不自觉的攥紧了双拳,但很快又强迫自己松开。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借此来平复有些激荡的心情。
现在还不是自责的时候,这些事情只要等到月醒来,亲口去问一下就知道了,比起一个人在这里胡乱猜测更管用。
在这个时候最应该去想的,应该是即将到来的问询。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咔哒”一声,医务室的房门被从里面拉开,野田与鸣海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鸣海直接走到了蜜柑等人的身前,微笑着招呼道:“已经没什么事了,接下来只要等月君自然苏醒就好,大家都回去吧。”
“诶?可是木之本君他……”美咲有些犹豫,不自觉的朝朔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就被鸣海上前一步挡住了视线。
“好啦,老师还能骗你们吗?这里还有点事需要问一下朔君,很快就会过来了。”
待到一行人说着话离去之后,朔的眼前人影一晃,抬眼望去,野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神情温和道:“朔君,一起去花园走一走吗?”
时属八月炎夏,学园中建设在教学楼与宿舍楼前的一处小花园里满目苍翠,尖锐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偶尔还能听见掺杂在其中的一两丝蛙叫。
大概是因为气温太过炎热的原因,这里现在并没有学生的踪影,偌大一个花园里只有刚刚到来野田与朔两个人。
一路顶着炽热的阳光,他们来到了花园中心的景亭里,野田停住了脚步,环顾一圈之后感叹道:“这里的花开的真的很好呢。”
“是啊。”朔不动声色,微笑着附和了一句,“现在正好是月季花开的季节呢。”
如果让花牌看见,她大概会很开心。
“上一次跟朔君两个人聊天,还是半个月之前了吧,那个时候月君也在。”野田将视线从花上离开,重新落回了朔的身上,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厚,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进入了正题。
“说起来……朔君可以详细跟我说说明一下吗?关于月君会昏倒的这件事。”
“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呢,月……学长他是为了给我庆祝生日才会过来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遗憾。不过,医务部的老师没有查出什么吗?”朔语带歉意,脸上的表情愧疚且诚挚,让人看不出破绽。
“啊,是这样吗,原来今天是朔君的生日啊。”谁知道野田的关注点一下子就被带歪了,他笑了起来,“生日快乐,朔君。不过你们还真是能想啊,竟然会找到潜力系的学生来,幻想爱丽丝所构建而成的鬼屋,一定很可怕吧。”
“是呢,当时我和月学长走在走廊上,突然就看见一个只有半个身体的女人,全身都血淋淋的,十分吓人。”
朔半真半假的说道,就像是回忆起了那个场景一样,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惊恐不安,“因为我太害怕了,然后……月学长为了对我证明那些这是幻想爱丽丝构建的假象,就出手攻击了对方,不小心把墙壁给破坏掉了……”
其实不止是墙壁,那间收服库洛牌时所在的房间,整个都已经被摧毁的不成样子了。
当然,这种大实话是不能说的。
“原来是这样吗,所以月君才会使用爱丽丝……”野田喃喃道,沉吟了片刻后,他突然想起了还等候在一旁的朔,连忙道,“啊,抱歉朔君。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通报,恐怕不能送你回宿舍楼了,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这是要去跟危险能力系的负责人解释吗?
这么想着,朔面上仍然带起了笑意,点点头道:“老师去忙就好,辛苦老师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跟野田告了别,转身打算离开。谁知道刚侧过身,衣角就传来一阵拉扯的力道,伴随着一阵东西落地的轻响,身上的重量一轻。
朔一愣,回过头去,原来是因为旁边没有修剪过的月季花枝勾住了他的衣服,失去了平衡后口袋里原本装着的库洛牌散落了一地。
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连忙蹲下去想将牌捡起,却有一只白皙的手先他一步,拾起了地上的一张牌。
“花?真是漂亮的牌啊……啊嘞,怎么看着有点眼熟?”野田赞叹了一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变得有些奇怪。
朔紧张的看着他低头在自己兜里翻找一番,然后掏出了两张一模一样的牌,向着自己的方向递了过来。
“那么这两张纸牌也是朔君的吧?”
在看见被展露给他的这两张纸牌的一瞬间,朔的心中一震,难掩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只见这两张和散落了一地的库洛牌如出一辙的纸牌上,分别以汉字和英文标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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