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谁头里有耽搁了才从城里跑这儿来吃饭喝酒。”两个村干部嘀咕着。老张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瞅着张三宝没说啥。
“这你们就不懂了,”张三宝说:“你们在这山沟里都呆背时了,外面世界的变化你们一点儿都不知道。现在城里有钱的人讲究的是精神享受,不图大肉大鱼的吃,人家讲究的是怎么玩儿的好,玩儿的舒服玩儿的开心。城里人天天在火柴盒儿般的水泥屋里呆腻了,咱这儿山清水秀,空气新鲜,有钱的人到这儿来吃饭喝酒是为了散心休息,不是专门为了来吃喝。”老张和俩村干部都感到莫名其妙,觉得张三宝的话听不懂。老张咳嗽了一声说:“你的话叫人听的云里雾里的,咱也便不来。不过你是出过远门儿的,见识多,我们听你的就是了,你怎么说我们跟着怎么干就是了。”两个村干部也懵懵懂懂地跟着说:“就是,我们啥球都晓不得,你咋说我们咋弄。反正跟着你干我们吃不了亏。”
“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其他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们现在偏不来,等以后事情办成了你们就知道了。总之有一点我可以给大家保证,只要把农家乐办起来,咱们肯定有钱赚!”
“那你说说这个农家乐咋个办法?”老张问。
“不难。”张三宝说:“修建一些客人来住的简易房子,或者买些帐篷也行。买些客人玩耍的棋牌,平时准备一些烟酒和蔬菜,烟酒不需要太高档的,菜水一般的就可以。另外在五风山山腰和山顶上修几个凉亭子,供上山游玩的人歇息。”
老张和两个村干部似乎都听出了点儿名堂,相互点了点头表示赞成。老张说:“照这么说,事儿是个好事儿,就是眼下咱手头没钱啊,拿啥来办?”
“这就是今晚黑咱们要商量的事儿。”张三宝说:“今儿上午李乡长专门给我说了,要我明天到市上去检验咱这泉水的水质,我到市里顺便找找关系,想办法弄点资金。”
“怎么?咱村这眼泉水开发的事情有门儿了?”一个村干部问。
“这事儿我还没顾上给你们说呢,”张三宝显得很激动:“李乡长说,他从县上开会刚回来,上面已经决定了,咱张家峪村的这眼泉水列入今年海州市的重点扶贫开发项目了。”“噢?这好啊!这下子咱们张家峪有希望了!”另一个村干部说:“这些哈货早弄啥球着哩!早几年办这事儿,这几年咱也不会这么穷酸!”张三宝说:“现在也不晚,只要动弹开咱们就有奔头了。开发泉水的钱上面拿,咱们不用操心,咱们现在只考虑办农家乐的事儿。市上我有个战友,现在是城里的一家银行的副行长。在部队上的时候他给我许诺过,有啥事儿让我去找他,说不定能帮咱想想办法。眼目之下是我到城里去找人家,最起码得请人家吃顿饭吧,可我手头一分钱也没有,你们说咋整?”
老张说:“吃顿饭的钱倒是用不了多少,我手上还有百十块,你先拿上。”一个村干部说:“我身上也还有七八十块,你也拿上吧。”另一个村干部说:“我没多的,只有三四十块钱,也凑上。”几个人说着从兜里把钱摸出来递给了张三宝,张三宝把钱装进口袋里说:“就算我先借你们的,如果能从战友那里借点儿,回来就给你们还了。”“还个卵!这又不是给你自己办事儿,你是去给我们大伙儿办事儿的。事儿成了更好,不成,权当我们几个请你到城里逛了回窑子!”“对着哩。三宝是给咱大伙儿办事,又不是给他自己办事儿。就是给他自己办事儿,咱几个帮扶帮扶他也是应该的。”老张毫不含糊地说。
老张和两个村干部走了以后,张三宝就上炕睡下了,他打算今晚早点儿休息,明天好早点儿起身赶路。可越是想睡着越睡不着,满脑子的事儿象河里的漩涡儿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出现着。他想,将来饮料厂建起来,村里那眼泉里流出来的就不是水,源源不断地往外淌的就是钱啊!如果再在五风山下把农家乐搞起来,那张家峪就会彻底变个样儿了。到那时,我张三宝和全村的三百多口子人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穷酸样儿了。忽然,他想起了和他同时参军又同时复员回来的刘憨。
刘憨是邻村的刘家沟人。刘家沟是一个只有三十几户人的小行政村,离张家峪不过五里地,村子坐落在五风山背后的一个半山坡上。
刘家沟村比张家峪更穷,是出了名的光棍村,也有人把它叫“三无村”。说刘家沟是光棍村,是因为全村三十来户人家就有二十几个年龄超过三十岁的光棍汉。村里光棍汉多的原因是因为小伙子都穷的娶不起媳妇。把刘家沟村叫“三无村”的原因有三个:一是村里没水。村子的名儿虽说叫“沟”,其实是在一个半山坡上。与邻村的张家峪相比,张家峪好歹还在河沟里,至少人畜吃水不成问题,可刘家沟就没这个条件,村里人吃水必须下山到三里地以外的河沟里去背。对刘家沟人来说,取水和种庄稼打猎一样,是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三大项目。家家户户每天都得一个好劳力去解决水的问题;二是村里人没钱。村民人均年纯收入不足五百元,家家户户一年到头靠刨弄点儿油盐钱,除了填充半饥半饱的肚子以外几乎没有一分钱的结余;三是没有姑娘媳妇。外村的姑娘们谁也不愿意嫁到这个既没水,又没钱,既偏僻又贫穷的山旮旯里来。村里的那些到出嫁年龄的女娃们哪个也不愿意留在村里,一个个都远嫁他乡。这些年,在刘家沟村里几乎找不到一个年轻点儿的媳妇和出嫁年龄的姑娘。无水无钱无姑娘,这就是刘家沟成为“三无村”的来历。
九年前,从五风乡初级中学刚毕业的刘憨和张三宝同时当了兵。按当时征兵部队的条件要求,刘憨当兵是不够格儿的。因为原则上应征者必须是要高中毕业文化程度。因兴隆县是特困县,处于照顾,经兴隆县武装部与来征兵的部队领导协商,对本县应征青年可以在政审合格的前提下适当放低文化程度要求。就这样,刘憨和张三宝俩人同时幸运地参了军。(那年张三宝刚从县城高中毕业)新兵训练结束后又同时和张三宝被分在师部小车班,俩人还都是在一个师傅跟前学的开车手艺。或许是正宗老乡的原因,在部队的那些年,刘憨和张三宝几乎是形影相吊,脚不离鞋,鞋不离脚。除了公差外出的时间以外,俩人几乎时时都泡在一块儿。在二娃帮张三宝转志愿兵的时候,张三宝给二娃说了个人情,捎带着也把刘憨转成了志愿兵。为此,刘憨对张三宝感恩戴德,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深情厚谊。转为志愿兵以后,刘憨和张三宝更是成了穿一条裤子的铁哥儿。在部队的那些年刘憨只交了张三宝这么一个知心朋友。俩人在一起喝酒的时候都对天发誓,说往后不管谁有了好事儿都不能忘了另一个。张三宝复员回来后不久就娶了媳妇安了家,可刘憨至今还是光棍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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