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数人看来付文心确实像张白纸,但我看得懂这张纸上其实写着可爱的内容和随性的涂鸦。
袁正没有看清,他觊觎的仅仅是白纸,而不是纸上的充满小心思和灵气的内容。
我眼中的所谓相爱,两个人都是彼此的无字天书,不写什么,但相互能读透。
如果说我的大学生活是一部电影,那它的导演一定是伯格曼,一切点到为止,没有结局。其中当然有**的部分,仅限于自己动手——从青春期伴随了我十多年的个人狂欢活动。
身体上的孤独,总比心理上的牵肠挂肚容易应付,我乐意做不愿受伤的孩子,隐藏隔离自己。
袁正说我自卑自私,也许他是对的。从高中开始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一梦二十年,从未在她面前吐露“爱”字。
袁正跟我不一样,他侵略性极强,认定了的事物便执着于此,头破血流支离破碎也不放弃。
他曾经告诉我,小时候他爸带着他去一个阿姨家过夜,半夜他要回家,死活不愿意留在那阿姨家。
他父亲打开门,指着楼梯说你走吧,结果五六岁的他半夜三经走了10多公里从海淀走到朝阳,回到了家里。
袁正说他在路上没有丝毫恐惧感,因为他要回家,这是谁都阻止不了的决定。
因为这事儿,他爸被他家保姆阿姨臭骂了一顿,说你这样养孩子还不如养只汪星人,操出了一个娃**的把他扔路边,**的羞不羞啊,早知道**的就憋住啊,射墙上去。
这保姆阿姨从小把袁正带大,比她妈还亲,性格直爽,敢作敢为。他爸被骂得点头哈腰直道歉,说再也不敢了。这是我见过的史上最牛保姆阿姨。
后来他爸告诉他,其实自己一直跟在他后面,目送他被保姆牵进屋。
我问他文科大学美女如云,为什么偏偏钟情于付文心。
他说他不知道,说得清楚的爱就不叫爱了。
我着魔了,慢慢相信他对付文心的喜欢发自内心,于是,更加诚惶诚恐地生活,矛与盾中,我心惊胆战。
一方面我希望他能追到付文心,至少袁正目前是真爱她,能在事业和生活上支持她。另一方面我恐惧于某个男生得到她,那一天我的念想将彻底葬送,万籁俱灰,只能任时间冲淡肆意奔流的情感。
但我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
袁正的奥迪R8没送出去,他三番五次让我转告付文心这车只代表友谊。
付文心说,天上掉这么大的馅儿饼,能把人砸死,友谊?搁你那你信吗?
我说不信。
她瞟我一眼说,那不就对了。
除了袁正外,仍然有其他男生疯狂追求付文心,有长得像取经师徒中的二师兄的,但不管人家长相多抽象,付文心都礼貌地拒绝,让人家有尊严地离开。
其中有一较为突出的高富帅,叫王翌,北京某正部级领导的公子,金融学院的名人。长得像韩国的明星,单眼皮,大长腿,一脸的暖气,据说还精通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钢琴风琴口琴凤凰琴电子琴……一句话,凡是弄得响的这哥们儿都会。
付文心指给我看的时候说:“像不像韩剧里面的暖男?”
我不削地说:“还不错,但跟韩国娘炮一样,整天跟没睡醒似的,眼睛要用哈勃望远镜放大了才找得到?”
她瞪了我一眼:“人家的眼睛有那么小吗?真是。”
“小心你们以后生下的孩子眼睛全随他,得用牙签撑着才能看得见东西。”
付文心轻轻地锤了我一下,微愠地说:“讨厌!谁说我要跟他生孩子了。”
“这么好一欧巴,你干脆从了人家吧。”
“要从你从吧,我心早另有所属了。”付文心生气地说,“我都告诉过他他很优秀但我不喜欢,跟他在一起缺少感觉,可他说我追你是我的事情,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我必须追你追到天涯海角。”
“他是谁啊?”
“说的当然是那王翌了。”
“不是,我是问你心有所属,属于谁呢?”
“就不告诉你。”她“哼”了一下,故意不看我。
我们的谈话不能再深入下去了,再逼她说下去我怕一切过于显露,担心我们俩同时被置于尬尴的境地无法收场。
我们内心太相似,宁愿彼此压抑情感,该出手时都不出手。
我慵懒地对她说:“搞不懂一堆女生往王翌身上贴,他怎么就钟情我家文心妹妹呢?”
“我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呗。”付文心跟我在一起也学我无耻地自恋一下。
我更无耻地问过付文心为什么喜欢跟我在一起。她说我很酷很有趣,在一起舒服。我不知道我哪里酷哪里有趣。
这个叫王翌的哥们儿确实让我心惊胆战了好久,我担心第二天起来看到他跟付文心手牵手走在我前面,那样我会伤心的,真的会很他妈的伤心。
他懂得攻心,跟只会拿名车名包追女人的呆萌傻货袁正不一样,这货一纯粹的修炼到了吞食天地级别的心机婊。
每天六点准时给付文心送早点,付文心睡懒觉他就一直站在楼下等,别说风雨无阻,天上掉原子弹也阻止不了。
有时下雨了不打伞故意淋在那里,等着付文心下楼给他送伞。
我想你要淋雨该淋死你丫的。
付文心上个晚自习,他自愿充当书僮角色,泡咖啡,送茶,忙前忙后各种端茶倒水的活儿全包干了,而且干得风生水起,非常欢乐。看得旁边的女生羡煞不已,自叹命苦命薄。
最要命的是他还写诗给付文心。
我问:“我能拜读一下他写给你的诗吗?”
“这样不太尊重他吧。”付文心有点难为情。
“知道了,不看不看。你好好珍藏着吧,你们的定情信物我这种俗人可不敢玷污咯。”
“看就看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一激,她立马中招。
这哥们儿虽然读国际经贸,但文采还真不赖:
那林中的水湄
步履轻盈的牡鹿和它的情侣频频叹息
当它们面面相向注目各自的倩影
恍若从未有人爱过,除了我和你
你是否听过天空中那皎洁
骄傲的女王晶莹银鞋的滑移
当太阳掀开他金色的冕旒寻觅
从未有人爱过,除了我和你
我看毕说:“一个学经济的人来说能写出这种打油诗,不错嘛,值得表扬。”
“比你这个中文系的才子强吧。”付文心略显骄傲。
我摸着下巴冥思苦想,付文心问我怎么了。
我让她再把那首诗给我看看。
我边看边问:“他说这首诗是他写的?”
“对呀,他说他想了五天五夜才写好。”
“不对啊,我越读越觉得熟悉,这诗似曾相识,像在哪里见过,”我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这首诗明明是叶芝的《嘈杂的树林》,怎么就成他写的了?”
“啊?”付文心拿过写诗的那张纸端详着说,“真的吗?你确定?”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叶芝他老人家在爱尔兰待得心慌,穿越到中国抄袭王翌同学的诗作,哈哈。”我像发现新大陆般高兴,想想自己心胸还真他妈的狭窄。
付文心拿着手机查了一会儿,失望地说:“还真是叶芝的诗歌,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男人追女人,一时不理智,原谅人家呗。”我故意贱贱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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