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曾与今绝不是有心作弄易明格,只她最讨厌贪杯醉酒者,好好的偏要自个儿作践自个儿,不拿身体健康当回事儿,现在年轻没觉得怎么,等年纪一把了什么毛病都出来了,自己痛苦还拖累家人,这是她多年在医护战线工作得来的经验教训,易明格倒霉正撞到枪口上,让个“小白兔”类型的姑娘白白欺负了。
须臾易明格洗干净一身酒气,换了荣教授的衣服出来,曾与今熬了白粥让他喝,胃里头伤身体的东西都已吐空,一碗热粥下去也好养养胃。
易明格一小口一小口特老实的喝粥,曾与今坐在他对面看,要说荣教授的穿衣品味还真叫人不敢苟同,这灰不溜秋的衣裤愣是让易明格显老了十多岁,虽然倒不至于丑,但难看是一定的。
倘若让易明格知道曾与今现在脑子里想着什么,肯定要喷。正常而言,作为朋友这会儿她更应该关心他为什么潦倒落魄的醉倒在家门口吧?由此可见男人和女人思考问题的逻辑还是不尽相同的。
好在曾与今到底是个良善柔软的女子,思想跑偏了一丢丢之后就导回正题,她问:“你干嘛喝得醉醺醺的,是不是遇着啥事儿了?”
易明格没搭腔,白着张脸眼观鼻鼻观心,一口粥含在嘴里半天才咽下去,曾与今默了片刻张嘴刚想再问,却未料居然看到他红了眼圈,两滴眼泪就这样毫无预警的滚落而下,把曾与今吓得话都说得不利索了,“你……你,你哭了?”
易明格放下碗,先是用手摁了摁眼窝,接着粗放的揉了一把脸,语焉不详道:“这……粥真好喝……”
曾与今:……
“让我想起了她,有次我淋了雨,她也熬了粥给我,一口喝下去特别暖心。”
她?!曾与今有时候是反应慢,但并不代表她笨,所以很快抓住了关键字,她忙道:“这个‘她’是你……女票?”
易明格眼皮一跳,鼻翼翕动,曾与今知道自己说中了,同时亦暗暗惊讶,认识易某人以来,可从未曾从他嘴里听到一星半点关于感情方面的事情,她一直当他跟荣教授一样是单身贵族呢!敢情大明兄弟也有口风紧的时候,估计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对象吧,曾与今想当然的微微颔首,遂又问:“那你喝醉是因为‘她’咯?”
易明格双眼湿润,豁然仰天唱道:“你把我灌醉,你让我流泪……”
曾与今大骇,扑过去一把拦住他,“哎哎哎,你别乱嚎啊,屋里还有小孩儿呢,吓坏了可怎么好。”
易明格咧着嘴声音哽在喉咙眼,生生吞下去再捣了口气,平息了一会儿他说:“你只在乎孩子会不会吓坏,都不在乎我现在心有多痛……”
艾玛,这话太穷摇了吧?曾与今受不了搓搓手臂,“你不就想找个人安慰嘛,那好好说话。”
“噢……”易明格立马蔫了,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下脑袋。
曾与今见他这样儿于心不忍,便放软了嗓音问:“你们吵架啦?”
“……”
一向话唠的家伙忽然讲话接不上趟,能不让人膈应难受么?曾与今感到自己耐心渐失,这样不好不好,若想打听出□□必须得一忍再忍,她便带着点诱拐性质试探道:“女票结婚了,新郎不是你。”
“没结婚,都单着呢。”易明格立马开口,语气还有些小激动。
曾与今“呵呵”两声了然失笑,“哎哟,没事儿没事儿,你这儿只不过男女票之间小打小闹而已,彼此冷静两天,回头你去给人家低个头认个错,多说点好话,这不你最拿手的嘛,保管一切雨过天晴。”
瞅见曾与今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拍胸脯保证,易明格委屈得直撇嘴,“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不怕实话告诉你,昨儿我这头低得已经低到尘埃底下去了,可人家铁了心不搭理,全当我是垃圾一样踹开,还‘雨过天晴’呢,我都快天崩地裂了。”
“她揍你呀!?”曾与今大惊,在她的认知里只有女汉子龚一屏才会如此彪悍,果然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她心有余悸道:“既然你都天崩地裂了,依我看你们就不要继续勉强在一起了吧,你是跟人谈恋爱,又不是跟人玩命。”正所谓,大丈夫何患无妻,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没必要充当一个女汉子练武力值的沙包。
易明格猛地抬头瞪她,“说什么呢你?她是我的初恋,刻骨铭心的初恋!怎么可以轻易放弃?!”
曾与今完全是下意识的脱口道:“呃……原来你还有初恋的啊?”
这下易明格不乐意了,“怎么地啦?咱又没缺胳膊少腿,快奔三的爷儿们就不能有个初恋什么的?”
曾与今摆摆手,“抱歉,我只是没想到,绝对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易明格斜眼鄙夷道:“你没想到?哼,那是因为你根本从来就没恋爱过,所以你根本就体会不了我现在的心情!”
曾与今被说得哑口无言,没错,她的确从来没有恋爱过,至多在年少无知又正值青春期荷尔蒙紊乱时暗恋过隔壁班班长和教地理的年轻老师,抹泪,她的人生真够无聊的。
易明格这么攻击她也是迁怒,或者说借由头发泄心中不满,但一时嘴快过后又觉着有点懊悔,无论怎么着也不该拿一个无辜的小姑娘撒气,瞧瞧人家现在双目茫然,傻愣愣的样子……唉,可惜飚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这会子也实在没好意思拉下脸跟人道歉,于是捂着宿醉疼痛不已的脑袋,躲进荣教授的卧房补眠去了。
剩下曾与今其实倒没心思管他的想法,自顾自两手捧着脸蛋琢磨,她是不是够年龄找个人恋恋爱了?否则老长不大似的,没心没肺蹉跎岁月,然后一不小心成了“女光棍”,然后清仓大甩卖般随随便便的嫁了,然后生完孩子身材变形模样变丑,然后防不住出轨的丈夫斗不过无耻的小三,然后众叛亲离羞辱的过完一辈子……好可怕呀!
此时大门外响起开锁声,片刻门开了,荣棵在一个男学生的搀扶下蹒跚着走了进来,一眼正对上曾与今稍嫌呆滞的目光,两人具是一顿又静静的微妙的一闪,错开。
曾与今快速一跃而起,却发现荣教授面容憔悴一副病秧子模样,妈呀才一天一夜罢了,他居然下巴都尖!她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就这么寻常简单的三个字却把男学生给问傻了,张着嘴说不出话,瞪着曾与今走近并抬手去探荣教授额上温度,再轻蹙着眉问他:“是发烧了么?”
“呃……嗯,对的,教授可能先前着了些凉,加上这几天太累,昨儿夜里就开始发烧,挨到今早上差点昏过去,送校医院一量体温四十多度,挂了两瓶水烧才退下去。”男学生机械般回答道,研判的双眼始终未离曾与今。
原来生病打点滴去了,难怪回家晚了,曾与今出于职业习惯又翻转手背贴了贴荣棵下颚和颈动脉,“扁桃腺有点发炎呢,还要打几针?”
仿佛是听见“打针”荣棵往一旁晃了晃,曾与今急忙和男学生一起将他扶稳,男学生说:“教授坚持不打针了,他好像挺排斥使用抗生素的,本来还想通过物理降温的办法退烧,只是没来得及实施人就病倒了。”
目前国内医院滥用抗生素的情况确实比较严重,荣棵这枚假洋鬼子怕是很难适应吧,曾与今了解的点点头,“没关系,我有非常有效的中药方子,专攻退烧消炎。”
荣棵默默一抖,因生病而略为涣散的视线瞥过曾与今,中药方子……
见荣棵病得站都站不住,曾与今示意男学生将他扶到沙发那边去坐下,结果一不小心男学生一脚踩中地上的塑料鸭子,猛地“吱嘎”一声,鸭子发出尖锐的鸣叫,三个人都吓了一大跳,男学生更是惊吓之外还震惊的看看荣棵再看看曾与今,而与此同时,在房间里被吵得睡不下去的易明格暴躁的拉开房门吼道:“搞什么鬼,还让不让人好好睡一觉啦?!”
没想到易明格在自己家里,不但穿了他的睡衣甚至胆大包天睡他的床,深度洁癖者荣某人霎时气血翻涌,脚下打滑一屁股跌坐到沙发上,随即喉头发痒一阵阵剧烈的咳起来,直咳得脸红脖子粗。
曾与今慌忙给他拍背顺气,低头跟他说:“我去给你倒杯水。”接着就跑进了厨房。
男学生彻底凌乱了,这是什么情况?他难道亲眼直击了传说中捉什么的现场?
易明格很随便的瞄了瞄面如纸色的男学生,然后冲荣棵解释:“你别那么激动,我不是故意的,昨晚我喝醉了。”
男学生仿佛扑捉到了一些细枝末节,便深恶痛绝的狠盯着易明格,然而下一秒又听见他说:“放心吧,我一会儿什么都给你弄好,保管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这下男学生已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或者他实验室里呆的太久,完全跟时代脱轨了么?
易明格安抚好荣棵,扭头就对男学生说:“收起你的胡思乱想,管住你的嘴巴,明白吗?”
男学生灵魂出窍般点了点头,做了个“封口”的手势,然后连“再见”也没来得及说,撒丫子跑了。
曾与今拿着水杯出来只听得“咣”的关门声,纳闷的问易明格:“怎么就走了?快到饭点了,人家带荣先生看病辛苦了一上午,想说叫他一块吃个午饭谢谢他的。”
易明格坐到荣棵身边,“那孩子吓坏了,这顿饭他恐怕没胃口吃,改明儿你另想法子去谢谢人家吧。”
“干嘛吓坏了?”曾与今把水递给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荣棵,顺手捡起遗落在沙发脚下的药袋。
易明格哼唧一下,“你刚刚没看出来,他一脸‘万念俱灰生无可恋,原来人性可以如此阴暗,再也不要相信爱情’的绝望表情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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