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不须留(二)
床褥凌乱,殷染伏在少年的胸膛上,轻微地喘着气。月光透过窗纱,照映出她长发之下线条起伏的肩背轮廓,一身白皙滑腻的肌肤,只是在肩胛附近有三道显眼的疮疤。
段云琅一手枕在脑后,一手环着她的肩膀,手掌下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背,只是小心地避开那伤疤。经了一番折腾,她已不似方才那样反应剧烈,只是眼神幽沉,仿佛神游物外了一般。
他有些不满意,“在想什么呢?”
她望他一眼,笑了,“你慌什么?”
“我慌?”他讶然,“我哪里慌了?”
“每次完事了都要问我。”她漫不经心地道,“你生怕我用过你就扔了。”
他沉默。
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捏捏他的脸,心头腹诽这少年油光水滑再过几年可得把我都比下去了,“我只是在想,方才把笛子丢哪儿去了。”
段云琅一惊:“啊呀!”
于是两人一同翻下床来,将枕头挪开褥子掀开四处翻找,却都不见那一支白玉笛。殷染靠着床栏,眼神往床底下一掠。
段云琅僵硬了:“不行!”
殷染道:“那就算了,不见就不见吧。”
段云琅乖乖地钻到了床底下,翻腾一番,握着那支笛子讨好地凑到她面前,“你看,没有丢。”
她接过笛子,款款一笑,“沐浴去。”
“一块儿去。”
她笑。
他低下了头。
她披了一件衣裳去里头给他烧水,却一直没有出来!”
张适的案子又恰恰是段云琅牵的头——段云琅有些尴尬了,手也讷讷地欲要收回。她却忽然翻过身来面对着他,虽在黑暗之中,他也感觉到伊人那双眼眸冷得发亮,澄定,决绝,义无反顾。
“五郎,我现在同过去,想法不一样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一定是得病了,五郎。我只要一想到你去找别的女人,我就恨不得杀死你。”
他竟没有生气,也没有被她恶狠狠的语气吓到,反而失笑了:“我为何要去找别的女人?”
“我不知道。”她气闷地瞪了他一眼,“我只是不敢想。我不敢想你离开我,也不敢想你再也不要我……你看我阿耶,分明是喜欢我阿家的,却还是不得不娶昭信君,三个人,一辈子,就从来没有快活过……”
他将她未竟的话都封在了唇齿之间。
“我不会的。”他的额头轻轻抵着她的,气息直接渡入了她口中。静了半晌,却又加了一句:“除非你离开我。”
她静静地凝着他,漆黑世界里,只能看见少年线条利落的下颌。
“这些日子,你要小心一些。”他道,“无事最好不要出门。”
她默了片刻,重又躺了回去,“出什么事了?”
“我听人说,戚才人小产的那一晚,圣人将高方进骂了个狗血淋头。”段云琅斟酌着道,“虽然即刻又免了罚,还封了消息……我总觉得最近不会太平。”
她想了想,道:“我可以再去瞧一瞧戚才人吗?”
“瞧她作甚?”他不自觉皱了眉。
“那一双鞋就是她送我的。我要去还了她。”殷染慢慢道,“还有些话,我不得不同她说清楚。”
他有些担忧,仍是道:“那我找时间送你去。让……刘垂文送你去。”
“嗯。”知晓如今多事之秋,她也没有多问,出奇地乖顺。他的手一下下无意识捋着她柔软的长发,睁着眼面对这无穷尽的黑夜,不知在想些什么。
***
翌日清晨,日光初露,殷染已迷迷糊糊地醒来,习惯性地伸手一探身边的床褥,何止是没人,简直已凉了。
昨夜……昨夜他大约是候着自己睡着就走了,根本没有在此处歇宿。
心底里是明白的,可失落也忍不住。好像是又回到了很久以前,两人除了床笫间的激情便什么也不留下的时候。殷染将手搭在脸上慢慢地回了神,才卷着被子坐起来,茫然地看着这空荡荡的房间。
他走之前,将房间都整理过了,她的衣物整齐地码在床头,包括……
她面无表情地伸一根手指挑起那一摞衣物最上头的那件诃子来。
段五郎,你真是好心机。
这个时候,对着一件诃子瞪眼的殷染显然不会想到,她下一回见到段五郎,不过是短短数天以后,可那个时候,一切却已不再是从前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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