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裴仑才两岁的时候,凌依依也不过才出生。
大约二十年前,凌依依呱呱落地,那时候的家还是家,她也曾是家中的宝贝疙瘩,只是一切都在她六岁的时候改变了。
母亲面带泪水的脸在她年幼的眼中还不甚清楚,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哭,为什么母亲可以一去不复返。
那时候的裴仑不过才八岁,什么都不能做,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一颗叫爱情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日积月累之后,成为参天大树,若是连根拔起,必然是剜心之痛。
那一天,裴仑记得天空下着小毛雨,他撑着伞手里捧着的是母亲让人从国外带回来的糖果,五颜六色的糖果在灰黑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显眼。
他走到凌依依家的门外,嘴巴咧的大大的,“依依,依依,你快出来,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然而迎接他的女人慌张而带着泪痕的脸,随后就消失在了烟雨蒙蒙中,他只不过抓了抓头,并没有理解这就是一切改变的开始。
裴仑走进去,看到了蹲在地上的凌依依,他将手中的糖果放在了她的面前,“依依,你看,你不是总说想吃糖,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多,你快吃吃看,好不好吃。”
只是眼前的小女孩没有反应,而是轻声说道,“阿仑,为什么妈妈要走呢?为什么爸爸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陌生的人来我们家?为什么呢?”
凌依依还不过是六岁的孩子,就已经明白了什么是离别。
裴仑听了之后,心头闷闷的,就好像被班级里的那个死胖子打了一拳一样,“依依,你不要害怕,我带你回我家,好不好?我妈妈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我爸爸还有好多的玩具,我都给你,好不好?”
然而凌依依抬起头天真的黑眸里闪着破碎的光,“那样我就会有爸爸妈妈了么?”那样她的父母就会回来了么?
小男孩听了之后,抿了抿双唇,“你可以把我爸妈当做你爸妈。”说完,便带着凌依依回了家。
可想而知,他的父母大发雷霆,当下就将凌依依赶了出去,只不过还是迟了一步,凌天光喝的醉醺醺的找上门,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裴家父母摔门的声音响彻天空,裴仑第一次被打,他哭着说,“为什么依依不能叫你们爸爸妈妈?”
自从以后,裴仑想要见凌依依就更加的困难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还是隔三差五的偷偷摸摸的去见她。
然而凌依依的黑暗生活,不过才是刚刚开始。
不知不觉之中凌依依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越发的可人了,裴仑这才发现自己看着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想要保护了,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慕。
当他有一天发现凌依依并不在家里,就连一直烂醉在家里的凌天光都不见了,这才让他的心有了隐隐不安。
然而第二天的早晨他就在树丛里发现了浑身发抖,神智都不清晰的凌依依,他心疼的抱着她,如同小时候一般的哄着她。
只是上天是残酷的开始了它的计划,凌依依从那一天开始,不再属于他。
他疯狂地寻找过,他心如刀割又能如何。
那天开始,裴仑第一次恨了一个人,那就是白洛川,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嫉妒。
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强大到几乎没有任何的弱点,这让他无法带走她。
他几乎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直到事情的最后,他遇到了人生中第二个重要的女人——何晴。
她安排了他最后的命运,让他和凌天光活着离开了那栋别墅,何晴只让人留了一句话,“不要白白浪费了我给你的第二次生命。”
当裴仑重获自由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凌依依,却发现了她已经结婚了,他双目呆滞的看着大厦上的大幅婚纱照,他爱了二十二年的女人就要嫁给别人了。
他在大街上如同一个疯子一样的大笑,笑到最后眼泪都下来了,他瘫坐在了街头,不顾周围的目光,一手扶额失声痛哭了起来。
他不懂他到底输在了哪里,明明是他用情更深,明明是他遇见的更早,她明明就是他的。
后来的日子里,他浑浑噩噩的过着,最后被父母派遣到了巴黎当起了律师,毕竟学过的东西,是不能荒废的,不然他就真的成了废人了。
他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月,他只知道不停的工作,不去看报纸,也不去看电视,他不想看到任何与他们有关的一切,他会崩溃的。
直到几个月之后,他回到了B市为了一个小CASE,他来到了一个小渔村,那里的渔民都是非常的顽固,不愿意让出渔村的土地。
他走访渔村的时候,在一家老渔民的家中发现了一个女人,让他当时就浑身颤抖的女人,她就是凌依依。
裴仑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动都不动一下的凌依依,不敢伸手去触碰她,她的模样就好像死了一般,又或者这不过又是他的一个梦罢了。
只是一旁的老渔民却轻轻叹口气,“裴律师,你认识这个女人么?她怀着身孕被我们从北江大河里面捞了上来,也只能说她命大,我用了祖传的药方救了她,也保住了孩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都没有醒。”
裴仑缓缓抬起脚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说道,“她是我爱了二十二年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自那以后,裴仑就带着凌依依回到了巴黎,只不过巨额的医疗费几乎压垮了他,为此他与父母已经决裂。
他走上了一条险路,好在一切都还算是成功,只是为日后埋下了祸根。
裴仑看着她拼死也要生下那个男人的孩子,哪怕她会死,她也在所不惜,他好想告诉医生把那个孩子扔了,不要告诉她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可是他做不到,他只能笑着说,“依依,放心,你和孩子都会平安。”
果然大人和小孩都保住了,不过凌依依却患上了产后抑郁症,自杀倾向十分明显,时常要靠镇定剂活过来,甚至有几天神智都不是特别清晰,总是昏昏沉沉的,要不就是时常昏迷。
医生对此都无可奈何,只说她要么恨那个男人恨到了骨子里,要么就是爱他爱到了骨子里,无非就是这两种极端。
当时的裴仑在医院的长廊里坐了整整一天,他看到育婴箱内小小的身体,突然心底都柔软了,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幸好他没有冲动到将孩子毁了。
时间渐渐走过两人之间,裴翎渐渐长大,眉眼之间越来越像那个男人的神韵,而裴仑也度过了人生中乐的五年。
五年后,凌依依回到了B市,遇到了白洛川。
也许是机缘巧合,也许是缘分未到,凌依依最终还是回到了白洛川的身边。
日后的裴仑也不愿去说白洛川的卑鄙手段,还是依依的不公平对待,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会继续爱着那个女人。
她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当他知道她愿意嫁给他的时候,他有多高兴,当他要去加拿大的时候,心底已经有了隐隐不安,没想到回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他又能怨得了谁?
温泠然说的对,他不能怪依依,如果依依想要嫁给他,那五年里哪一天都可以。
那天他从公寓的路上出来的时候,街头上都是他们结婚的海报,他甚至有一阵恍惚,似乎回到了五年前,只是那之后他就遇到了昏迷的依依。
而现在他知道他再也不会去见她了。
一年后的巴黎,他在事务所忙着,突然听到隔壁间的小女生都在讨论D。T总裁白洛川的女儿,他这才发现他已经一年没有见过她,他刻意的不去关注她,整日都沉沦在繁忙的事物中。
他打开电脑搜索了她的名字,发现他们结婚的视频,看到了他们可爱的孩子。
裴仑缓缓合上了电脑,转过转椅看着窗外的阳光,心口干涸的伤口仿佛还在痛,又仿佛已经不痛了,“你幸福了,真好。”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女秘书曼妙的身姿出现在了门口,“裴律师,有你的一封信,请问你要看么?”
裴仑看着那封信眼底划过一丝晦暗,“烧掉,以后这样的信都不用给我了。”
女秘书见怪不怪的关门离开了。
裴仑站起身,双眼干涩的几乎没有一丝水分,几乎每个月都会有这样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寄到他这里,只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封信一定是她寄来的。
他并非是不想知道她的境况,而是她已然不是他所能关心的人,她也已经不需要了。
既然已经结束的一切,又何必再去过多的烦扰,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一走了之,看都没有再去看她一眼。
一转眼的时间,又过去了五年,他行走在瑞士的街头,却看到了两个人相依偎的身影,他停住了脚步,嘴角微微勾起,转身淹没在人群中。
他没有去打扰他们,因为他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幸福,事务所也再也没有收到那没有署名的信了。
裴仑的心底永远都会有一个女人,他爱了她二十七年,并且会一直继续下去。
不过是二十七年花开无果罢了,他会度过一个又一个的二十七年。
只是后来裴仑收养了一个男孩子,名叫裴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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