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和煦,晨曦微明。
空气清新,鸟鸣悦耳。
只是,悦耳的鸟鸣声听到钱多多的耳朵里,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感受。
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聒噪。
“呱——。呱呱——。”
钱多多抬手揉着惺忪的肿眼泡,恶狠狠地骂道:
“该死的黑厮,大早晨就干嚎,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抬头看看距离自己的树巢尚有三尺高的鸟巢,钱多多却实在拿那对乌鸦夫妻毫无办法。不是没想过把鸟巢给拆了,赶走这对每天早晨黎明时分就聒噪不休的邻居。
不过,想来想去,钱多多还是放弃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才是后来者,恃强凌弱的事情,钱多多还是做不出来的。
没心思再理会聒噪不休的一对乌鸦,钱多多从高高的树上溜下来,是该解决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情了。
快步穿过日头出来后不久便会变得熙熙攘攘的集市空地,刚要到溪边的小树林里解决人生“吃喝拉撒睡”五件大事之一,却突然站在一个方圆仅有四步的光洁的场地上犹豫起来。
“哼,老许头,不给老子相面也就罢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取笑老子。今天老子就让你好看。”
四下看看,见静悄悄毫无人影,钱多多麻利地解开用一根麻绳系着的裤腰带,撅着屁股就蹲了下去。
很快完成了早晨醒来的头等大事,而且还留给老许头一个“惊喜”,钱多多的心情舒畅多了。
捡起地上一块光滑的小石头,用力揩拭两下,提起裤子用那根麻绳系好,一溜小跑来到溪边,简单洗了把脸。还不忘再次返回老许头的相面摊子,欣赏了两眼自己的杰作。
慢悠悠回到大杨树下,双手抱住树干,如一只猿猴般敏捷,三两下便爬到离地足有两丈,自己立夏之后亲手搭建的树巢里,舒舒服服躺下来,目光却一直注视着老许头的相面摊子,期待着好戏上演。
等东边的日头渐渐升起来,赶集摆摊的商贩也三三两两陆续到来。钱多多估摸着,老许头差不多也要到了。嘴角不由自主翘了起来。
想着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钱多多现在还是一肚子火气。
自从初春的时候来到韩家集,钱多多就喜欢上这个地方了,原因就在于韩家集镇子外有这处集市,只要不是刮风下雨,总会有人在此摆摊。
诸如卖油饼果子的,卖豆花油条的,卖烧饼辣酱的。
当然,除了最吸引钱多多的这些吃食外,的则是卖菜卖米,卖油卖盐,以及卖布的,理发刮脸的,买卖家禽牲口的,可以说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除了那些吃食摊子,还有两个地方是钱多多比较喜欢的。
其一是集市东头的一个说书摊子,每逢钱多多讨要一点残羹冷炙,勉强对付了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后,便到说书摊子外围美美地听上一段。
听烦的时候则前往集市西头,也就是老许头的相面摊子上,看老许头给人相面。
昨天的午饭,钱多多运气不错,卖油饼的老板张大爷丢给他一小块油饼不说,还额外给他倒了碗白开水。不过,里面是放了少许白糖的甜水。
吃完后,钱多多知道这个时候说书的先生是要午休的,于是就晃晃荡荡来到了老许头的相面摊子上。刚好老许头这里也没有顾客,钱多多便蹲在地上和老许头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早就有心想让老许头帮自己看看相了,可是一是因为自己没钱,二是钱多多也知道自己的尊容实在有些特殊,担心老许头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所以一直没有开口。
这次见四周无人,钱多多终于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许爷爷,能给我看看吗?”
虽然大家都称呼老许头,钱多多在心里也是那样叫他,不过当面的时候,还是比较尊重地称呼其为“许爷爷”的。
不知道是老许头没听明白钱多多的意思,还是被钱多多少有的正经表情给惊吓到了,老许头看着钱多多半晌没有出声。
就在钱多多想再问一遍的时候,老许头突然伸手拉住钱多多的左手,看了看他的掌纹,之后便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起初笑声较小,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随着老许头的笑声越来越响亮,到后来都要接不上气来的时候,自然吸引了不少人过来看热闹。
钱多多此时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话了。
想要转身离开吧,却发现老许头死死攥着自己的左手,挣了两下竟然没有挣脱。
却听老许头喘息着,用另外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脸说:
“小子,你也要看面相。老头子我给人看了大半辈子相,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面相。”
老许头说到这里,因为笑的实在是过于厉害,不得不停下来喘息一会。
本来想要挣脱离开的钱多多,却被老许头的话吸引了,听那意思说不定自己是个非常特殊的人,那岂不是说将来会有非常美好的前程吗?
同时,老许头的半截话也同样吸引了前来看热闹的众人。
无不翘首以待,等待着老许头的后话。
“眉毛短粗如虫;眼睛大而无神;鼻梁塌陷,鼻头上翘无肉,平视可见鼻孔;嘴唇厚而上翻,典型的吹火嘴。两腮无肉,脸成倒三角。耳轮缺肉,且高耸招风。哈,哈哈哈——。”
老许头再一次忍不住大笑起来,同时也引来围观者的哄笑。
至此,钱多多已经知道老许头不可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了。
“再看看你的手纹,钱财线竟然丝毫不见,长寿线倒是不短。”
一边喘息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
这时旁听的众人中有人忍不住问道:
“老许头别净说些专业术语,也给大家解释解释不好?”
“好,好,好,待老头子喝口水歇一歇。”
反正已经这样了,钱多多也不再想着离开,倒要听听老许头究竟会怎么说。
有人手忙脚乱给老许头倒上一碗水,看着他喝完,又催促了两声,老许头这才解释到:
“耳薄招风,四海奔波之苦命。
鼻梁塌陷,寿夭愚笨之相。如掌纹有长寿线,则不以短命论,只当穷困之命论。
眼睛大而无神,亦是愚笨,毫无主见之相。
准头为财星,鼻头无肉,注定此人一生无财,平视见鼻孔,难存隔夜之财。
唇厚而外翻,形如吹火。吃上顿没下顿,烟熏火燎之命。
两腮无肉,脸呈倒三角,典型的克父克母之相,注定自幼失去双亲,孤苦无依之命。”
如果老许头这番话是说的别人,或许在场的众人会心有不忍,可说的却是钱多多,这位初春时节流浪至此,长相丑陋,看似无心无肺的十二三岁的小小少年,大家反而都觉得老许头所言不差,只当是听了个笑话。
就是钱多多,虽然心里有气,气老许头当着那么多人说自己的丑话,可是内心里却也赞同老许头对于自己过往的说法,几乎都是对的。
赞同归赞同,不过钱多多毕竟少年心性,想着自己现在不过才十二三岁,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
不是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吗?谁又敢说自己的将来不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际遇?
心有不忿的钱多多转身抬脚从人群中挤了出去,不过身后又再一次传来老许头的话语:
“小子,看在你对老头子我还算尊重的份上,今天就送你一个封号——穷神。如何?听起来是不是很拽?”
不再理会老许头的揶揄之言,钱多多一个人溜溜达达回到集市东头听书去了。
一边在心里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边注视着集市北头那条直达集市的道路。
终于看到老许头手里拎着个小板凳,肩上斜跨着一个脏兮兮的蓝布包袱,晃晃悠悠一步三摇地慢慢走来。钱多多那厚唇外翻,形如吹火的嘴角翘得更厉害了。
不仅是钱多多,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老许头相面摊子上那大大的一坨,都等着看老许头到来后的好戏将如何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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