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有一天白卫冬来学校找袁晓枫。一见面,晓枫都快认不出他了——头上留着板寸,后脑勺是燕尾发型,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还有铮亮的黑皮鞋。
上高三以后,由于学习紧张,袁晓枫回家的时间很少。白卫冬也经常往外跑,两个人几乎就没怎么见过面。现在白卫冬和他二叔干大了,在村子里开了一个化工厂,白卫冬负责销售,业务做的不错。这次,白卫冬来学校找袁晓枫的目的,就是想让袁晓枫毕业以后跟着他干。那次见面很匆忙,没聊几句话上课铃就响了。由于白卫冬还要去市里赶火车,他就对袁晓枫说:“就这么定了啊,考不上大学了,你就来厂子里吧,绝对比你在县城找个工作挣钱多!”
那时候,高考时间是在每年的7月,考试地点在县城。虽然各个考点每个教室的房顶都有吊扇,但是炎热的天气和紧张的气氛,每考完一门课,都会令考生们汗浸衣衫!文科班比理科班少考一门,两天半就考完了。第三天刚好是一个星期六,下午,王英磊想尽一下地主之谊,就邀请袁晓枫吕会良还有班里几个关系不错的男生一起聚一聚。王英磊的叔叔是县农业局的局长,几个人就在他叔叔的办公室,买了一些小凉菜,几捆啤酒,开始了饭局。
“不管考得怎么样,今天我们一醉方休!”王英磊举起一瓶啤酒说道。
“对,第一瓶干了!”吕会良也提议。
大家都脱了光膀子,各自手里拿着一瓶啤酒,王英磊和吕会良嘴对着瓶子,几乎不停气就喝干了!
几个人从半下午一直喝到晚上,袁晓枫酒量不大,喝了两瓶就开始晕晕乎乎。有两个同学已经倒下好久了,吕会良和王英磊还在那儿猜拳喝酒。晚上办公室睡不开,在王英磊的提议下,没喝倒的几个人全部爬到四楼楼顶睡觉。
晚上的楼顶,没有了日晒,还不时地刮来一阵阵微风,比办公室凉快多了!睡到后半夜,袁晓枫被一阵雷声惊醒。天上不停地有闪电划过,风也开始越刮越大,一会儿就掉起了小雨点儿。刚开始的时候,袁晓枫感觉还不错——小雨点被风儿吹落在在身上,凉嗖嗖地挺舒服!不一会儿,他觉得雨点儿砸在身上有些疼,才反应过来:
“下冰雹啦!大家醒醒!”袁晓枫喊道。
这一嗓子再加上越来越密集的冰雹,也不知是喊醒还是砸醒了正在沉睡的几个人,大家赶紧用手捂住脑袋,哈哈大笑着往下跑。
考试估分填写志愿以后,就是等待分数线的公布了。虽然只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对于期许较高的考生来说,每一天都是那么地漫长!
七月的农村,农活不多也不少。只要想干,田地里总有干不完的活儿。早晨起来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趁着天气还不太热,人们就会扛着锄头到玉米地锄草。那时的玉米苗还不到膝盖高,为了保护小腿不被玉米叶子划伤,一般要穿上长裤去锄草,清晨的露珠就会把裤腿下半截打湿。等到了中午11点左右,太阳开始炙烤大地的时候,人们就陆续回家了。然后下午34点钟,再去地里干上三四个小时才收工。
好久没干农活的袁晓枫,锄草的第一天,手上就磨起了血泡。也许是早晨出来的时候,天色比较黑没太注意,中午回来时,袁晓枫才发现村外那个池塘的旁边新建了好大一个工厂!门口竖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卫都市北河营建军化工厂。
“那就是卫冬二叔的工厂吧?”袁晓枫问父亲。卫冬二叔的名字叫白建军。
“是,开工还没多长时间呢。”父亲说道。
袁晓枫让父亲先回家,自己要去工厂找卫冬玩。一进大门,晓枫就被门卫拦住,问他找谁。袁晓枫一看门卫——不认识!不是本村人。他就说要找白卫东,正在这时候,白卫东从一间挂着“销售科”牌子的办公室里面走出来,对门卫说:“找我的,让他进来吧”。
走进办公室,袁晓枫在正对着门的沙发上坐下。白卫冬沏了一壶茶,然后拿出一盒烟递给袁晓枫。
“都抽红塔山了啊!”袁晓枫说道。
“销售科招待客人嘛,档次不能太低!让人家抽山药茎儿不好吧。”白卫冬笑着说。
袁晓枫也会心地笑了。他不会抽烟,在地里干了半天农活儿,带的水也喝光了,还是有点口渴,就坐在那儿一边喝茶,一边听白卫冬给他讲二叔创办工厂的经过:
“是银行主动找我二叔贷款的,现在上面有政策,优惠!”白卫冬一边抽烟一边说着,“当然,也不是随便谁都能贷款的!我二叔跑外时间长了,认识的人多,银行贷给他也放心!”
提起二叔时,白卫冬的眼光中流露出崇拜的眼神。
“你知道吗,我二叔天生就是经商的料!”白卫冬接着说道,“我二叔在生产队放羊的时候,那时咱们还不记事儿。听二叔说,生产队有三四十头羊,都归他管。每天早晨出去放羊的时候,就会有人清点数目,看晚上有没有丢羊;傍晚放羊回来的时候还要清点,要对上早晨的数目,你看那些人傻不傻?”白卫冬笑着问袁晓枫。
“怎么傻了,这不挺严格的吗?”袁晓枫回答说。
“哈哈!你和我开始想的一样。但是二叔告诉我,他就是那会儿开始挣钱的!”
“怎么着挣啊?”袁晓枫问道。
“我二叔去村子外面的草坡上放羊的时候,就让二婶帮他看着羊群。他从羊群里面挑一只个子比较大的羊,然后牵到邻村集市上卖掉。”白卫冬说道。
“那回到生产队里不就少了一只吗?凑不够数了啊!”袁晓枫有些不解。
“然后我二叔再花钱从集市上买一只小羊回来,这中间差价不就是他的啦!哈哈……”白卫冬笑着说。
袁晓枫这才明白,也笑了起来。
“生产队那帮笨蛋只记数目,记不住大小!哈哈……”白卫冬说的眉飞色舞,“二叔后来跟我说:‘现在改革开放了,才敢说这事儿,要是在前些年,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二叔现在让我管销售,经常提醒我‘无商不奸!’,做人太老实是赚不到钱的!”
两个人正在说着话,忽然听见大门外边传来一阵吵闹声。白卫冬隔着窗户往外看了看。
“怎么回事儿?”袁晓枫问。
“嗐!小事儿。前两天厂子有一些废水排到外面淋沟里,有村民的羊喝了水,死了两只。这不,二叔正和他们谈判呢。没事儿!我们聊。”白卫冬说着,坐回了沙发。过了一会儿,外面安静了。白卫冬二叔带着刚接回来的还在上小学的儿子,走了进来。他看见袁晓枫在屋子里,
“哟,晓枫回来了,考的怎么样啊?”卫冬二叔张口就问。
“马马虎虎吧,分数出来才能知道!”
“考大学挺难的!如果考不上,就过来帮卫冬吧!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在我这儿绝对比你妈给你在县城找个班上要强!哈哈……”然后又转过头来对卫冬说:“咱们一会儿去趟县城,那家人告了我们,环保局说要罚款,让过去一下。”
看他们还有事,袁晓枫就说:“卫冬,二叔,你们忙,我先回家了。”
“今天不巧,有事儿要处理,改天过来,二叔请你吃饭!”卫冬二叔说道。
过了约有一个星期,白卫冬来家里找晓枫玩。进屋坐下后,袁晓枫问他:“那件事情处理完了吗?”
“完了,没事儿了!”白卫冬说道,“赔了那个人200元,环保局要罚1000元,没给他交!”
“那不交钱能行吗?”袁晓枫问。
“能行!请他们吃了几次饭,现在没事儿了!”
“吃饭花多少钱啊?”
“也就2000元左右吧。”白卫冬想了想回答说。
“那还不如交罚款呢,这不划算啊!”晓枫不解地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交了罚款还得上污水处理设备!那样的话,产品的成本就会高出同行太多,卖给谁去啊?”白卫冬接着说,“现在好了,大家都是朋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不过,人家告诉我们前提是不能再出事儿!”
袁晓枫问:“那污水怎么办?总得排出去吧!”
“还记得旁边那个池塘吧,现在把排水的淋沟填平了,从工厂的地面下边挖了一道暗沟直通到池塘,然后我们在池塘边上树了一个牌子——‘此处污水,人畜不得饮用!否则后果自负!’,这不就解决了吗!”白卫冬不无得意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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