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祁攸:“……”
他忽然便是觉得后脑勺一沉,随着他摔落水中,水面上激起一层水花,发出‘哗’的响声。
“你很能耐是不是?”身后响起一道清冷如霜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冷嘲,“你以为本王中毒之后,就那么不堪一击,你那点迷药,顶多让我打个小小的瞌睡罢了,在菜里下迷药,可真有能耐,你怎么不下毒呢,嗯?”
“住手!不对……住脚!”温泉正对面,君听眼见君祁攸被忽然出现的男子才下了水,忙一个跃起朝着那男子冲去,试图阻挠。
然而结果是——
双脚还未着地,那男子便收回了踩着君祁攸的右脚,转而一个横踢,将君听也踹下了水!
“哗”又是一声水花四溅。
这变故快得令人反应不及。
“阿尧?”苏惊羽从怔愣中回过神,立即走到了贺兰尧的身前,他的唇色依旧是淡紫的。
贺兰尧转过头看她,朝她道:“还剩三颗。”
苏惊羽自然明白他所指的东西。
解毒丸就剩最后三颗了,一颗解毒丸大概能延缓一个时辰的毒性,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
三个时辰之内,必须离开这儿回到酒楼解毒。
“贺兰尧,你……很好。”一声咬牙切齿的男子声音在空气中响起,苏惊羽转过头望向温泉湖,君祁攸已经冒出了水面。
他将光裸的手臂从湖里抬起,朝着岸边伸去,下一刻便是一件墨色的衣裳到了他手中,而后随着巨大的落水声响起,他破水而出,苏惊羽只看见了一阵水花飞扬而起,水花之中一道人影跃到了岸边,站稳之时,那件衣裳已然披在身上。
苏惊羽见此,挑了挑眉。
她来的时候,他依旧惬意地泡着温泉,没见他急着穿衣裳,阿尧一来,他就迫不及待地将衣服穿上了。
君祁攸也是个会害臊的人呢……
由此可见,这家伙是个直男,绝不是断袖。
“现在知道穿衣服了?”贺兰尧望着他,冷然一笑,“是担心我将你提起来扔出去,被你的属下们看到你一丝不挂的样子?我刚才真是错了,不应该将你一脚踩下水,应该先撕毁了你的衣物,让你出去裸奔。”
君祁攸:“……”
他瞥了一眼贺兰尧身后不远处,那一堵没关上的石门,转头看向君听,磨了磨牙道:“是你进来不关门?我之前跟你说了多少回,要有随手关门的习惯!否则你永远也猜不到下一刻会有什么碍眼的东西冲进来,下次再不顺手关门,我就让你裸奔!”
若不是这小子进来后忘了将石门关上,也不会让贺兰尧轻易闯了进来。
还趁着他沐浴,不方便起身的时候,一脚把他踩水里去呛了个够。
“怪我了大哥。”君听正从温泉中爬上岸,浑身**地像只落汤鸡,他站稳之后,白了贺兰尧一眼,“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浑身上下两种毒叠加,外带服下一味迷药,还能这么活蹦乱跳。”
苏惊羽听闻此话,也有些感慨。
有人说贺兰尧孱弱,她倒是觉得他是个小强体质呢。
单薄孱弱只是他的表象,事实却是:美人煞+不知名剧毒+西域迷药=活蹦乱跳。
他还能有力气踩人呢。
“听你这么说,我也奇怪呢,你说他是不是个怪胎?”君祁攸整理好了衣襟,拂了拂额前有些凌乱的湿发,不咸不淡道,“小听,不如咱们再给这位宁王殿下多下几种毒,且看能不能毒的死他?”
君听听闻此话,当即乐的一拍手,“好耶!”
“智障。”贺兰尧将二人的话听在耳中,只是嗤笑一声,“自己下药的水平太低,还好意思说本王怪胎。”
君祁攸听闻此话,顿时眯了眯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总共让人上了五道菜,每道菜都下过迷药,然而,这五道菜中的迷药却都不均匀,有的多有的少。”贺兰尧一本正经道,“比如那一盘‘血肉模糊’,吃了好几口都不会让人有眩晕感,而那盘‘脑浆迸裂’只需要尝上一口,顿时就令人觉得眼皮沉重,可见这两盘菜迷药的分量相差太多,只能说下药的人水平太低,我既然发现了其中奥妙,自然挑迷药分量少的菜吃,听懂了么?智障。”
君祁攸与君听闻言,面上都有一瞬间的呆滞。
迷药下多下少都能尝的出来……他还有这能耐?
“果真不是一般人。”君祁攸瞥了一眼贺兰尧,唇角倏然扬起一丝笑意。
他的湿发贴在脸颊两侧,原本就有一种颓靡的美感,此刻这么一笑,无端令人觉得——邪气。
苏惊羽见他笑的如此魔性,不禁心生警惕。
这厮又要想什么鬼主意了?
“殿下你对辨别迷药如此在行,不知你对辨别毒药是否也有一样的能耐。”君祁攸状若漫不经心道,“我想请殿下帮着我辨别几种毒药的作用,不知殿下你有没有兴趣尝试?”
“本王挺有兴趣的。”贺兰尧不紧不慢道,“只是,本王帮你试毒,你给本王什么好处呢?”
“殿下若是愿意帮忙,事成之后,我便放殿下离开。”君祁攸笑道,“当然,若是殿下毒发身亡了,那么我也负责帮殿下收尸。”
“先说清楚,不是放我离开。”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凉薄,“是
的笑意有些凉薄,“是放我与我的王妃一同离开,而不是只有我一人。”
“殿下还真是会钻牛角尖。”君祁攸眉头轻挑,“也罢,若是你能帮我辨别出那几种毒药的作用,我就放你们二人一同离开。”
“一言为定。”贺兰尧道,“还有一点,我在试毒的期间,不希望看到除了我夫人以外的人,你要单独拿一间房给我用,闲杂人等回避,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是不过分。”君祁攸淡淡道,“依你。”
……
接下来的时间,苏惊羽同贺兰尧便被带到了一间密室。
一间摆放着数不清的瓶瓶罐罐的密室。
君祁攸领着二人走到了一个柜子前,站定了,“这一排的五瓶毒,就是殿下你的任务。有劳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开了密室,他的身影才出了密室的门,那石门便自动闭合了。
“妈的智障,居然是让你来做小白鼠试毒的。”苏惊羽眼见君祁攸离开,啐了一口。
“极乐楼搜罗天下情报,包括各类的毒药,君祁攸之所以让我来试毒,多半是因为这几瓶毒药也是他的难题。”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想必是他知道我们手中还有几颗月光的解毒丸,令我暂时死不了。试毒,当然要找服毒后不会轻易死亡的人来试,若是一吃下去就死了,那么他依旧得不到结果,君祁攸就是认定了我没那么快死,才会要我来试毒。”
苏惊羽听闻此话,眉头轻拧。
在今日之前,这几瓶毒药,君祁攸是否也找人试过了?
那些人,是否吃了后瞬间就丧命了,以致于让君祁攸一直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才会把目光放在阿尧的身上,让他来试。
“我是自小带着美人煞之毒长大的,美人煞堪称百毒之首,为了解这个毒,我吃了太多太多的灵药了,再加上年少时洗髓换骨,身体已经可以抵抗一些毒性不烈的毒,包括各类迷药催情药。”贺兰尧似是笑了一声,“美人煞给我带来的唯一好处,大概就是这个了。取青莲时不慎中的毒,想必也是烈性毒药,得亏了我自身的体质不一般,和你给我那几颗解毒丸,否则我早也丧命了。”
苏惊羽静默。
他那看似孱弱的身躯,却有着非一般的抵抗力,君祁攸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叫他来试毒药,真他大爷的……混账。
“小羽毛,你倒也不用太郁闷,我又不会真的去给他试药。”贺兰尧低笑一声,随即道,“你觉得,君祁攸真的放心将你我二人放在这儿,不派任何一个人看着,或者聆听我们的动静?”
苏惊羽听闻此话,蓦然想起一个人,“君听?”
“天下第一窃听师,具有野兽一般的听觉,我也是今日才听说的,假装昏迷之时,听那些黑衣人提起,这个君听,听觉是正常人的两倍以上,十丈之外的小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贺兰尧说到这儿,似是有些感慨,“这家伙,原本应该出生成动物的才对,怎么偏就投错胎,投了人胎?君祁攸养他在身边,必定是把他当成动物养的,没把他当人。”
苏惊羽听贺兰尧这么说,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个第一窃听师,也许此刻就在这密室之外窃听一切动静,回头一五一十禀报给君祁攸?
阿尧最后这句话故意贬低,想必是为了激他出来,那家伙只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毛孩子,心智多半不成熟,没准这么一激就能给激出来。
思及此,苏惊羽也很不客气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正常人怎会具备野兽般的听觉呢?这孩子也真是可怜了,年纪轻轻的落在了君祁攸手中,给他当牛做马,我还听他喊君祁攸大哥,这也太假了,君祁攸若是真拿他当自己弟弟,哪会那么舍得教训他?他只不过忘了关个门就被臭骂,真正的弟弟,应该是拿来宠拿来疼的,而不是拿来使唤当奴才的。”
“小羽毛,你我还是不要感慨了,这孩子落在君祁攸手中,多半是没救了,小小年纪就很是狗腿,他自己都没把自己当人,也不能怪君祁攸拿他当牛马使唤,只盼着他下辈子做个正常人,别再让人呼来喝去的。”
“就是啊……”
苏惊羽发出一声感叹。
同一时间,二人身后的石门‘笃’的一声,开启了。
“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密室之外,一抹小小的黑影闪了进来,到了苏惊羽二人的跟前,怒喝道,“你们家中长辈难道没有教过你们,背后说人长短是不对的么?”
苏惊羽望着闯入的君听,星眸轻眨,“孩子啊,我们哪里是背后说你长短,我们是心疼你啊,正常的孩子,像你这样年纪的,在家中都像一个小皇帝,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要什么就给什么,哪里像你这样,四处奔波,被人当奴隶使唤。”
“你胡说!”君听气的面红耳赤,“大哥才没有把我当奴隶!是我自个儿乐意帮他做事的,至于他为何教训我,是因为我不长记性,你们不要妄图挑拨离间了。”
“孩子,你已经被洗脑了,我不知该如何拯救你的思想。”苏惊羽啧啧叹息,“十五六岁的年纪,多么的青春活力,不去享受人生吃喝玩乐,反而整日奔走忙碌,你这叫什么?浪费青春!请问一下,你窃听我们那么长的时间,都是在怎样的环境下的?”
“还能什么环境,树
么环境,树上啊!”君听没好气道,“不就是偷听人说话吗?哪有你说的那么累?我只需要坐在一个地方,用耳朵听,把听到的记下,其他的什么也不用干,这哪能叫奔波劳累。”
“我们在室内,你偷听我们,必定在室外,那么多的日日夜夜,风吹日晒雨淋,你都坚持执行任务,你还只是个孩子啊,君祁攸就没让你休息?或者找人跟你轮流换班一下?”苏惊羽继续道。
“这个……”君听想了想道,“没有第二个人有我这样的听觉,怎么轮流?换另一个人来站在我所处的位置,他啥也听不到,这种任务只能我来执行,大哥也没办法。”
“看吧,君祁攸他就是不关心你,不心疼你。在他心里,窃听我们的动静比你这个弟弟还重要,他要是真对你好,就不会叫你坚守岗位。”苏惊羽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跟你说不通,你好自为之吧,出去。”
君听:“……”
“小羽毛,不必多费口舌。”贺兰尧轻瞥了一眼君听,悠悠道,“好心当作驴肝肺,大抵就是这样了。”
话音落下,他朝君听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君听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然而,他的步履却很慢。
他虽然在语言上一直向着君祁攸,但苏惊羽贺兰尧说的话,却也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都是在家中享福的?
此话……是真是假?
尤其是苏惊羽有一句话,给他留下的印象颇为深刻——
十五六岁的年纪,多么的青春活力,不去享受人生吃喝玩乐,反而整日奔走忙碌,你这叫什么?浪费青春。
浪费青春……
君听忽然顿住了脚步。
苏惊羽见他停下了步子,便知他心中多半是动摇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君听便转过身,道:“你说我浪费青春,那么,怎样才叫不浪费青春?”
“那还用说,当然是玩。”苏惊羽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姐告诉你什么叫不浪费青春。”
君听心中还是狐疑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苏惊羽迈去。
“所谓的享受青春,就是要告别被人使唤的日子,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而不是满脑子想着所谓的任务,最好去认识个同龄的漂亮小姑娘……”
听着苏惊羽讲解了一番怪异的‘享受青春论’,君听不由得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犹豫片刻后,他道:“可大哥对我有养育之恩,纵然他老使唤着我,那不也是我欠他的么?”
“他养育了你几年,你不也给他跑腿了几年,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差不多恩情也该还了,别老觉得自己欠了人家的,要学会横梁。”苏惊羽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着哥哥姐姐混?出去以后,带你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保证让你乐不思蜀,你若是觉得不开心,随时可以离开。”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君听歪着头看苏惊羽,“可你若是欺骗我怎么办?”
“我要是敢把你怎么样,君祁攸也不会放过我们的。”苏惊羽抬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就放一百个心,我若是对你不利,就是小狗,我们来拉勾?”
说着,她抬起了手,弯起了小拇指。
君听见此,勾上了她的手指,“好,拉勾。”
“那你要负责把我们带出去的哦。”苏惊羽笑道,“互惠互利,我们带你体验青春,你带我们离开这儿,否则,关在这样的鬼地方,如何体验青春?”
“这个,包在我身上。”君听唇角轻扬,“但愿我玩够了回来之后,不会让大哥揍。”
“君听,离开之前,我想问你个问题。”贺兰尧的视线扫过密室之内的瓶瓶罐罐,道,“你是否认得这密室里所有的药?有没有寒性的毒药?”
“寒性的毒药?”君听眉眼间似有疑惑,“什么意思啊?”
“罢了,看来你不懂。”贺兰尧不紧不慢道,“那就离开之后再说吧。”
寒性之毒,拿来检验冰山青莲的真假,是最便捷且最精确的方法了。
只可惜这密室中的瓶瓶罐罐都没有说明,那便只能作罢。
“你们跟我来。”君听转过了身,走在最前头,“虽然我也是帮着大哥做事的,但我喊他一声大哥,地位总比那些喊他楼主的弟兄们高,这个山洞没有通向外界密道,要离开,我们只能光明正大地离开,由我在前头带路,碰上挡路的,我随意找个借口就能应付。”
“厉害厉害。”苏惊羽不吝啬地夸赞着。
君听眉飞色舞,“那是自然的。”
带着苏惊羽二人离开了密室,便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过道的尽头,是一扇石门。
到了石门跟前,君听熟练地打开了石门的机关,石门之外,守着两名黑衣人。
“把前头的铁门打开。”君听淡淡道。
那两名黑衣人闻言,倒是一句多问的话都没有,只依着君听的意思到了不远处的铁门后,拿钥匙开了拴在贴门上的锁。
“我靠,密室之后有机关,机关之后又是铁门,这一层又一层的束缚,是生怕我们长翅膀飞了不成?”苏惊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她总算是发现了,这个巨大的山洞四通八达,光是他们刚才进的那间密室,出门就可以通向温泉湖。
“这个山洞总共有三十六道机关,七十二条通道。”君听道,“是大哥前几天才买下的,作为一个临时的落脚点。”
苏惊羽:“……”
当初阿尧估算这个山洞要耗费上千万两白银,此刻君听说这是君祁攸的一个临时落脚点。
“我深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穷逼的蔑视。”她的语气略有些感慨。
她不缺钱,但是跟君祁攸一比,她就是个穷逼。
一个临时落脚点就能这么砸钱的土豪,他就是靠着有钱来欺负人的。
“小羽毛。”身后响起贺兰尧的声音,“你若是喜欢钱,你下一个生辰我送你一座金山,放心,我送得起。”
------题外话------
君汽油:来人,把他们给我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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