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说出来也好。”忽视掉他眼里的怒意，黎兮诺的眼里溢出薄薄的笑意，垂着眸自顾自说道，“这个问题我以前就纠结过，现在只不过是又来了一次罢了，总要面对的。”
她气的根本就不是他与别人动手，他那么优秀强大的人，怎么会让自己轻易出事。
所谓的生气，也不过是他的态度罢了，亦或者是，自己。
在这一场从那些早已湮灭的旧时光里偷来的爱情，错的一直是她，是她太在乎。
黎兮诺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歪着头轻轻的笑，“你很好，在你的世界里，没有人可以随意经过，可是，怎么办，从一开始黎兮诺想要的就是你，不止你这个人，还有你这颗完整的心。”
她看到他漂亮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淡笑的模样，脸上笑意更深更冷。
“现在想来，男神，或许我们的缘分并没有那么深，从一开始就是我在装傻，在死撑。”
慢慢掰开他的手，看着他愈发沉郁的脸色，黎兮诺继续淡淡地笑着，“那么你说，如果我现在松了手，我们之间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见过她讽刺唐语妍的模样，也听过她痛斥江意皖的声音，他一直都知道她并不是天生带着刺的女人，却是没想到，她若是成心认起真来，竟也能如一把刀，出手精准而有力。
靳初扬沉郁的眸光渐趋于清淡，了无痕，却并没有开口打断，他在等着她说完。
黎兮诺垂下眸子，语调平缓，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他听见她一字一顿地反问，“是会变成恋人？朋友？亦或者是，过往？”
“所以。”单膝跪地，靳初扬再次对上她的眼，抬手抚摸着她的脸，一字一句继续说着，“黎兮诺，你现在是想和我分开吗？”
嗓音是他一如既往的低沉，夹杂着一些宠溺，眸底却是接近无色。
你现在是想和我分开吗？
他怎么可以这样，一副宠溺的姿势，好似在说一句温柔动听的情话。
刚才所有强装的镇定就像那些多米洛骨牌，因为他的一句话就一瞬间坍了塌。
“不是这样的，我不要这样…我不要…”
剧烈地摇摇头，眼中氤氲起极深的雾气，黎兮诺看着他俊美的脸，直到升腾的雾气慢慢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嘴里却还在不断重复着那句话，“不是这样的，这样的。”
怎么可能…从这个男人在那日的倾城阳光下隔着一场轮回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天起，她就从未想过要和他分开。
得不到，已失去。她得到了，再失去她怎么可能承受得了？
分开，多么残忍的一个词啊。
看着她眸子里的雾气，蓦地疼了心，靳初扬抬起左手，温热的手心覆在了她的眼上，竟然还有些颤抖，“傻诺，别这样。”
他只是一时生气，听到她的那些假设很生气。
她不知道，看到她这个样子他有多心疼。
大概是他的语气里的心疼触动到了她，黎兮诺抬手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衬衫，好似一下子失去了全部力量，放弃了所有的挣扎，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靳初扬一把把她捞进了怀里，让她的头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双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揪紧他的衬衫，因为哭的狠了，整个人都颤抖得厉害。
从开始的拼命压抑，到后来的压抑不住，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渗进他的衬衫，熨帖在他的心口上。
明明是微凉的温度，却一股一股的，就像是鼓着泡的蒸汽，灼得他心口止不住的疼。
“傻诺…”声音有些酸涩。
黎兮诺却像是存了心地想让他看见自己所有的脆弱与不堪，她哭着一字一句地控诉，声音断断续续，更像是泣了血的嘶鸣。
“几次受伤，还有你的过往，你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让我感觉到其实我也只是一个对你来说无关痛痒的女人，我不能问别人，我只能在心里瞎想。”
她把那一层薄薄的茧剥去甘心入了局，到最后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场死局。
在他的城堡里，他不肯出来，她也进不去
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我一直在等你亲自开口，你却说我是在钻牛角尖…”
靳初扬像是突然惊醒一般，“傻诺对不起，是我错了。”手臂圈进了她的身体，手劲之大，几乎要把她融进骨血里。
这是那个她一落泪他就会心痛得无可复加的女孩啊，那个别人说一句重话他都会忍不住想杀人的女孩啊，他怎么忍心。
心里泛起阵阵的苦涩，原来，一向凉薄如斯冷情冷心的靳初扬，对自己最爱的女孩，也能下如此重手。
深敛下一切情绪，靳初扬抬手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前，黎兮诺在一瞬间就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大手在抚着自己的背，一下又一下，慢慢抚平她的心里翻腾的情绪。
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自己头顶的声音，嗓音低沉平缓，一字一顿，声线华丽魅惑，比曾经任何时候的他都要温柔。
“这样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男人淡淡地笑起来，语调不起一丝波澜，“或许它从一开始就不好听。”
故事中的男孩的记忆是在两岁，从有记忆起，就知道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因为他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自己的名字。
他住在一个很黑暗很破旧的地方，那里没有其他人，除了一位女仆陪着他，他没有见过任何人。
然后有一天，那个地方终于来了一个男人，他从未见过的男人，男人很高，面容俊美。
他抱着男孩离开，带他去了一个很漂亮的大房子里，然后指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对他说，“乖，快叫妈妈，妈妈…”
他没有开口，因为，他还不会说话。
在那之后，他经常见到那个女人，和那个带他走的男人。
也是在那以后，有很多人都会在他们面前称他为二少爷，虽然他们在私地下都是直接叫他“哎”的。
他很开心，虽然他还是没有自己的名字，却有了爸爸妈妈。
也就是那一年的家族年会的前一晚，那个男人喝的醉醺醺的，抱着男孩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
然而，第二天，他就死了。
胸口中枪，他就死在男孩的身边。
然后，他又被送回了那个黑暗的地方。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他多了一个代号，C。
还有几十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对手。
二十六个孩子，只能活三个人，这是一个女人留下的生存规则。
可是，男孩并不会杀人，所以，他只能逃。
很幸运的是，另一个孩子杀了所有孩子，却留下了他，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还好，一次训练，活下了两个人。代号，C和T。
于是，那一年，两位存活下来的十岁少年。
一位回国，全力寻找自己失散的妹妹，成就了这世上最大的不夜城，一位留下，一手创建了最大的信息情报组织CT，想尽办法重回靳家。
于是，男孩又回去了，不同于用另一个男孩的身份，而是他自己。
他以为，他终于回家了。
可是，在男孩十六岁时，他的母亲想要他的心脏，他逃了，却连累了自己的弟弟。
那时候他才知道，他拼命想要回的家，却是一点都容不下他。
所以，他回来了。
进了这个最繁华却又最孤独的圈子里，不过是为了抹去曾经那段黑暗不堪的过去。
他是这世界上最温柔却也最薄情的男人，他一直都知道。
而黎兮诺，却是他的例外。
讲完自己的故事，靳初扬的眸光无波无澜，好似这只不过是另一个人身上的故事。
他终于明白，有些事，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启齿。
“大概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习惯寡言少说，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解决。”靳初扬倏尔笑了起来，笑容里面有淡淡得后悔与愧疚，“我很抱歉，傻诺，我却也很开心。”
他多幸，三千繁华落尽，只剩聊聊浮尘旧事，他也能说予人听。
－－－－－－题外话－－－－－－
有些矛盾，总要解决的，有些过往，总要放下的，只是彻底摊开，他们才能长久。
所以，这不是一场吵架，而是心与心的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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