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同学邂逅站在我面前的人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我一时想不起他是谁,问道;“你是······”“我是穆方胜。”那人道;“还记不记得?”我道;“你是二班的穆胖子——穆方胜。”他道;“你是一班的那个瘦猴王富文。”“相别这么多年,不成想在这里相遇。”我道。“你我记性不错,雅号都记得。”他笑道。“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老同学了。”我道。在县里读书时我和他同级,他在一班我在二班,由于都爱好文学时常相聚,谈论一些文学方面的问题。“你看我这身子骨还硬朗得很,活过百把岁不成问题。”他道;“老同学大老远的来到这里有何贵干?”“啥贵干。”我道;“一言难尽。”“哈哈,老同学到了脱衣服当这一步,一定是遇上难事了。”他道;“走,咱们难得一见,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他带着我来到一个叫“味香客”的餐馆,上楼后在一间窗子向街道的房间坐下,待店小二端来饭菜,我也顾不上斯文礼节,狼吞虎咽地吃了个饱。“多年不见,不知老同学现在贵干?”他道。“一直在家呆着。”我道;“先前照顾患病的父母,在我们当地小学教书。哪里也去不了,也不想到外面去。”“二老身体安好?”他道“早些年就病故了。”我问他道;“老同学这些年在哪里发财?”“发啥财,和你一样混口饭吃,至今是家徒四壁两袖清风。我现在在这里的一所小学教书,是别人介绍来的。”“总比我强。”我道;“我现在饭都没有吃。”“世道这么乱,老同学不会是来游山玩水的吧?”他问道。对他我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我向他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和想法。他听完我的述说沉思道;“你的分析推测不是没有可能,贤侄也许还活着。至于说有没有书信,我想一定另有原因,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他喝一口茶道;“不过,我认为你此举不妥。”“有啥不妥?”我问道。“这样有些盲目。”他道;“不一定找到贤侄不说,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人在外,让家人为你担忧。”“你嫂子身体虚弱,我怕她经受不起打击,想让她心存一线希望。”我道。“我知道你用心良苦,如果贤侄真的阵亡了,早晚要面对的。”他道。“我这是缓兵之计,希望时间能缓解悲痛,她能慢慢地振作起来。”我道;“何况良涛部队的人也没有见到他本人(尸体),我心里也放心不下,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如果他真的阵亡了,我不忍心让他流落在外,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带回去安葬”“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他道;“自从日本鬼子发动侵华战争以来,有多少父母失去了自己的儿女,有多少妇女失去了丈夫,日本鬼子欠下我们无数血债。”“日本鬼子杀人不眨眼。”我道。我把我亲眼见日本鬼子杀害**俘虏和百姓的事告诉他,他心情沉重地道;“你刚来还不了解鬼子的残忍,他们烧杀抢掠**妇女无恶不作,毫无人性。”这时从街道传来一阵喧闹,我们向窗外望去,见一队日本鬼子押着四个人向这边走来,街道边的小摊被鬼子掀翻一地。“鬼子押的是什么人?”我问道。“前两天日本鬼子贴告示说消灭了九岭山以谭明山为首的土匪。”他道;“走在前面年长的那位,我估计是谭明山。”“谭明山是做啥的?”我问道。“谭明山以前是有名的商户,家境富裕。日本鬼子打到这里前他变卖了家产,组建了一百多人的民间抗日武装。他们时常骚扰鬼子,鬼子恨之入骨。鬼子也想收买他们,被谭明山断然拒绝。”他道;“右边那位年轻的大概是他的儿子,鬼子今天要杀害他们。”“鬼子丧尽天良。”我道。“每天都有同胞死在鬼子的屠刀下。”他道;“鬼子妄图亡我国家灭我中华,我中华有无数像谭明山父子这样的热血男儿,岂能亡?”“你我都是读书之人,知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道理。但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如何报效国家?”我道。“抗日不论男女,不分老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他道;“上下同心协力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鬼子就嚣张不了多久。为了抗击日本鬼子,有多少人不怕流血牺牲,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国家民族不会忘记他们。等到打败了日本强盗,政府一定会妥善安排他们的后事。如果贤侄真的阵亡了,他一定会魂归故里,含笑九泉。”“你说你在这里教书,日本人有没有啥限制。”我道。“当然有。”他气愤道;“这是中国的土地,中国人办自己的教育,传承自己的文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需要日本人指手画脚。”“你我同为先生,教书育人乃是本分。”我道。“民族文化是一个民族生存发展之根本,传扬民族文化是你我之职。”他道;“正因为中华民族有历史悠久丰富灿烂的文化,历史上没有谁能真正战胜过我们。”“是这个理。”我道。离开“味香客”餐馆后,我们来到他的住处。这是一处民居,民房参差错落地连成一片。他住的房子是木板房,有一个用石头围成的院落。“老同学,你先在我这里住下来。”他倒杯茶水递给我道;“我想办法为你弄点路费回去,等世道太平了再来寻找贤侄。”我知道此行不一定有结果,一路的乱象已经动摇了我的信心,心里惦记着小翠和她娘,听了他的话我决定回来。“老同学,你一人住这么宽的地方,我住下来就不想走了。”我开玩笑道。“行,正好我少个伴。”他道;“这房子是一个朋友的,一家子逃难走了,我给他看管着也有个栖身之地。”“没有出个远门,外面许多事情都不知道。”我道;“不像你走南闯北的,知道的事情多。”“不知道也好,有些事知道了让人气愤。”他道。那晚我俩相叙至深夜才入睡。相谈中知道他离开家多年,很想念家庭孩子,又苦于不能脱身回家看看。我说你把这里的事辞了,就可以回去与家人团聚了。他意味深长地对我道;“你不知道,人在外面有时身不由己。”第二天早晨起来他对我道;“老同学,今天我要出去办件事情,就不陪你了。”他嘱咐道;“如果没有啥事,你最好呆在家里不要出去,外面乱你刚来情况不熟悉,等我回来再说。”我道;“我听你的,在家等你回来。”临走时他又吩咐道;“饿了柜子里有饼,烦闷了抽屉里有几本书。”我想自己没有啥事,又身无分文,外面也没有啥好逛的,我就在家里耐心地等他回来。饿了吃个饼,躺在床上看书。由于旅途劳顿不觉入睡,待一觉醒来太阳已偏西。见他还没有回来,心里为他担心起来。这个世道,啥事情都可能发生。等到张灯时节,才见他急急忙忙地回来。他进门就对我道;“我们的人被鬼子抓去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他迅速地收拾东西,从屋外拿来一竹梯,蹬梯从天花板那里拿出一个黑色皮箱对我道;“老同学,我有一事相求。”我道;“有啥事你只管说,我一定给你办到。”“这个皮箱你一定要想法交给城东‘集善堂药铺’的掌柜。”他道。“我们不认识,他如何相信我?”我道。“你进去后有人问你买啥药,你就说要见你们掌柜,有药要卖给他们。”他道;“见到掌柜后你就说;‘我是从西山来的。’他问你‘谁介绍来的?’你说‘孩子他舅。’他问你‘啥药?’你说‘上好的灵芝。’接下来的事情,你就听他安排。”“我们一起走。”我道。“不行,提着它目标大,如果遇到鬼子盘查就麻烦了。”他道;“你赶紧走,如果鬼子来了你也难脱干系。”我提着箱子就要往门外走,他叫住我道;“你不能走前面。这个时候你一个外乡人,人生面不熟的能往哪里去,这样更容易暴露。”“那咋办?”我问道。他拿上梯子叫我跟他来到屋后,把梯子架到围墙上对我道;“围墙那面是一户没有人住的人家,你翻过去后把箱子藏好,你也躲起来。明天去找‘集善堂药铺’掌柜,他们会叫人来拿皮箱。如果我没有事,我也会叫人来拿。”“趁鬼子还没有来,我们两个一起躲起来。”我道。“鬼子抓的是我,没有抓到我他们会四处搜查。这箱子特别重要,有些东西我要立即处理。”他道;“你记住我的话,有人查到你,你说是逃难到这里的,见这里房子空着就进来了。”我翻过围墙后,他把梯子扔了过来。一会儿从他那里传来一阵砸门声,人声和砸东西的声音,鬼子折腾一阵后把人抓走了。周围死一般的沉寂,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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