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魏军都没有等到电话。他打电话到110询问，得到消息25号晚九点到十点之间警方没有在q吧出过警。至于警方有没有抓到一个叫沈静的，他问了等于白问。
一个上午，他思前想后，越想越心神不宁。看她那样子，分明是不简单的，到底，她是在干什么？何必那身打扮？警方是不是真的把她抓走了？她到底犯了什么问题？他简直等不下去了，拿起电话，他继续拨那个这段时间他已经拨了无数次的电话号码。
有人敲门，是杨钊。
“魏总，”杨钊神情有些犹豫的站在门口。
“什么事？”他问。电话仍是关着机的，他不死心，再度又拨过去。
杨钊心神不定地站到他面前，“魏总，我，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有事回头再说，”他说，忽然醒过腔来，应该找人查查q吧的监控录像，只要查到那两辆警车的车牌，想知道他们到底抓了什么人就简单了。
“不能回头再说，我实在忍不住了，”杨钊一挺脖子，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说：“是关于沈姐，沈静的。”
“沈静？”魏军停下手，抬起眼去看杨钊。后者脸色有些不定，神情迟疑。他蹙了蹙眉头，“她的什么事，你说清楚点。”
室内安静极了。
夏日的阳光不动声色地照着百叶窗，魏军的脸上被百叶窗的横条拉的一阴一晴，有好一会儿，他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杨钊，无法控制那份震动和惊愕，“你是说，失火那天晚上，沈静打电话让你拦住蒋世通？”
杨钊点点头，“是的。事后，我追问过她几次，她说，她等些时候会告诉我。可是，没想到，她突然见就不见了，我听——客服部的人说，她的辞职根本没有得到人事部的审批，她只是留了一封辞职信就离开了，这么多天，她也没联系我，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当时，蒋世通在实验室安置了炸弹，沈静让你从风管里逃走？”魏军又问。
“是，她让我去找你。她说要不然就两个一起死，如果我能逃出去就去找你，就去给刑警大队二队的刘成宇打电话。开始的时候，我还想那场大火肯定与她有关，可是，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要害你的人，所以，我压着没说。后来，大家都说，那场火是蒋——组长放的，我就越想越糊涂，到底沈姐是怎么一回事。”他疑惑地去看魏军，“魏总，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这事？”
魏军眼睛盯着他，一直盯着他，这事给他相当大的震动，一时间，他无法理清思路，无法令自己平静，他只得冲着杨钊做个手势，“你先出去。”
杨钊出去了，他沉坐在那，有好一会儿，他都无法从这份震动之中恢复平静，原来，竟然有这么多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她到底在干什么？她那身装扮又是什么意思？她那表情似乎不简单呢！他前前后后地思想，将所有的线一根根的窜起来，有些糊涂，有些明白，有些惊动了。
警队里，沈洁坐在桌边整理档案，周冲从审讯室里出来，将手里的审讯笔录递给她，“沈姐，入档之后，把这个拿给刘队。”
“沈姐，”陈飞从里间屋探出头来，“帮我叫半打蛋挞，等会出工。”
“我要奶茶。”另一个队员叫。
胡洋在那边也叫：“加一杯菠萝蜜。”
“我要咖啡。”
“都干嘛呢？”沈洁说：“我不都申明了么，这事轮不到我了，怎么天天这事还都落我头上，我什么时候又变成前线后勤一起抓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再说，我手上事还没忙完呢！”
“你不是手熟么？”胡洋笑嘻嘻地说：“糖多糖少，哪家奶油多，哪家是真材实料，关键就沈姐你懂行啊！”
“有了沈姐的日子，我们又舒服了。”陈飞说。
“少来这套，”沈洁笑骂道，“我现在和你们一样是前线了，报告帮你们写就不错了，打杂的事别找我啊！”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拿起电话，仍是心甘情愿地帮着每人叫了一份。组里都是清一水的年轻人，单身汉，生活没有算计，平时楼下好多外卖店，哪家真材实料又便宜，哪家送得快省时间，她比谁都在行。
王帅搡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从门外进来。那孩子表情倨傲，不时地用手去撩那头发。那头发染着多种颜色，却层次分明。
男孩不服地挣着，嘴里不忿地嚷着，“我告诉你，我叔是市里面的领导，你敢刑讯逼供我，我就告你。”
沈洁走过去，问王帅：“什么情况？”
“刚刚在少男少女门口抓的，兜里有东西，死不说从谁那儿买的。”
沈洁接过王帅递过的那包东西看看，又贴着那小子的衣领口处闻闻，伸手便拍了拍那小子的头，“这么小，就吸这个，不想活了。”
那小子立即一怒，用手整理头发，冲沈洁瞪圆了眼珠子，“干嘛碰我的头？”
“哎呦，”沈洁把手里的审讯笔录交给王帅，上下打量了他两秒钟，突然将那孩子搡进旁边一间办公室，关了那门，没出两分钟的功夫，沈洁出来，招呼王帅，“带他到审讯室，做笔录。”
王帅一怔，“招了？”
沈洁接过王帅手里的东西，找回自己办公桌，坐到电脑前。没多久功夫，王帅从审讯室出来，手里拿着笔录过到沈洁这边，边看边困惑不解地问，“沈姐，你怎么让他招的？”
沈洁头都没抬，手在键盘上敲着字，“我就说，你再多费一句话，我就把你的头发煎个稀巴烂，回头，放到网上去，让你的朋友看看你的死样子。”
王帅愣愣，“就这一句，他，他就招了？”
沈洁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你推着他，衣领子散开了，裤脚都破了，可是，他都没介意，反倒是那头发做的又光鲜又整齐，你碰一下，他就发了火，说明他对这头发是相当在意的。”她敲了两下键盘，抬起了头，去看王帅，“有时候，对待有些嫌疑人，你可以不用浪费一句唇舌，就可以直接撬开他的嘴巴，这才叫节省警力。”
胡洋在一旁说：“沈姐，我就说，让你替我们天天订奶茶可惜了。你是正经属于前线战士。”
“属于前线战士又怎样？订奶茶，点咖啡，叫外卖还不是我的活？”
周冲接过话，“这不沈姐你熟了么？我们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没人伺候。”
沈洁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审讯笔录整理入档，拿着那原件，正好，陈飞把外卖端进来，她顺手拿了一个菠萝啤，去刘成宇办公室。
敲门进去，把菠萝啤和审讯笔录同时放到刘成宇的桌上。刘成宇看着那个菠萝啤：“怎么想贿赂我？真要贿赂我，这个不够料。”
“我总不至于给你叫打啤酒上来。”沈洁说。“这是我谢谢你的。”
刘成宇看她一眼，拿起那罐菠萝啤，打开送到嘴边喝了一口，“谢我什么？”
“谢你的报告，手下留情。”
“我没手下留情，”刘成宇注视着她，“我是实事求是，你能归队最好，有一个得力的手下不是坏事。”时势已过，两人之间的那层纸到底因为没有被捅破，所以，可以云淡风轻的说话，分析案情，讨论工作。
“除了做警察，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其他特长。”
“幸亏你的特长不多。”
说完这两句，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我——”沈洁笑了笑，“我——出去做事了。”
刘成宇点点头。感情像在天空漂浮的云朵，或者是焰火，虽然美丽，却遥远。刘成宇知道，你想要去追逐一片云朵，或者是一束焰火，那是不切实际的。他不想自讨无趣，尤其，当沈洁回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又是以前那个沈洁了，他没敢问关于达琳，关于魏军的半个字，他没问，她自然不会去说。
他和她有了一种默契。
可是，沈洁停在那儿不动了，手扶着门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头来，“我们搜查了达成大厦，从里到外什么都没有发现，我想了这么多天仍然想不出来，他连我和杨钊都不想放过，他怎么会放过魏军的？”
刘成宇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稍顿才说：“或者，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面，到底还是有些感情，他临时动了恻隐之心。”
沈洁摇摇头，“我觉得不像，他如果想要害魏军，有大把的机会，可是，他偏偏要大费周章，他最后那番话足以证明，他是恨他的，恨到让他死都不觉得泄恨。”
“那么是什么比死还难过的？”刘成宇反问她，“或者，”他思索着，“他的目的是想让达琳身败名裂，我想，他应该做到了，达琳现在已经到了谷底。”
“我始终觉得，一定有什么是我们漏掉的。”她想想，冲着刘成宇笑了笑，“谢谢。”
出了刘成宇办公室门，胡洋在那边扬扬手里电话，喊她。“沈姐，值班室说门口有人找你。”
不知道是什么人会来刑警队找她？出了刑警队大门，几个过路客匆匆忙忙走过去。她站在那儿，四下望望，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她正犹豫着是不是要过去值班室问问，斜对面树荫下的一辆银色路虎这时按了一声喇叭。
她循着那声音望过去，阳光在头顶刺眼的摇动着，照的她眼睛有些发花，她定睛看了看那车，看不清坐在路虎驾驶座的那人，可是，忽然间，她周身的血液开始不稳定地沸腾起来，直往头顶冲过去。她的身体都软了，心脏剧烈地狂跳起来，无数车辆飞驰着过去，她呆望着那车，犹豫着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向着那车走过去。
魏军慢慢把车窗摇下来，等着沈洁过来，他像看一个天外来客一样地不做声地瞪着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那警徽，那领花，那特别的天蓝色，即使他早有了心理准备，他仍然无法抑制住内心震动的情绪，望着她直到近前，他像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样注视着她。
他不说话，她也没说话，两个人一个车里一个车外。半晌，他终于吐出口气来，“沈警官？”他像从梦中醒过来一样，坐正了身体，往刑警队那边望了一眼，“沈警官是站在这和我聊，还是上车？”
沈洁回头看看，略一沉吟，没再说话，拐过车头，上了车。
车子发动，往前走了一段，靠着路边停车区停下来。魏军转过头，仍然是从上到下研究她。他无法把目光从她的脸上，她的衣服上收回来，“你真是惊到了我，沈静，不，沈洁对么？我想，我如果不来找你，你是肯定不会主动来找我的对么？”
“是的。”她说。
他再盯着她，盯了好久才重新开了口，“你到达琳是去查蒋世通的？”
“不是。我到达琳原本是冲着你去的。”
他挑了挑眉头。
“在名爵那一次是我故意在你面前露面，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她说：“因为，最初，我怀疑梁羴是来和你接货的，可是，事实证明是我估计错误，梁羴根本是误打误撞过来的。我随后进入达琳，也是到了达琳，我才开始怀疑蒋世通的。”
“停车场那次，你看出了我那车有问题？”
“没有，当时，郑东从名爵一直跟踪我们到金阳，我无法判断他的目标到底是我们当中的哪一个人，在停车场里，我们下去的时候，他正好离开，我只是怀疑他在车上动了手脚，事实上，我并不确定。”
他想想又问，“你到实验室那次是去查蒋世通的？为什么当时不把你的身份告诉我？”
“我几次想告诉你。可是，我想，我告诉你，你一定沉不住气，你会把蒋世通碎尸万段的。”
他沉吟一下，点头，承认了她这个说法。“这一点，算你了解我，如果你当时告诉我，我敢肯定，我会把他大卸八块。”他再去看她那身衣服，目光停留在她的肩章上，“最后这次，你是怎么从实验室逃出来的？”
“是运气。”
他把目光重新转回她脸上，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着火那天晚上，你让杨钊拦着蒋世通，也就是当时，你也在现场？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当时，蒋世通应该是发现了我，我来不及通知任何人，只好通知杨钊帮我拦着他，我才得以从风管中逃出去，他为了销毁证据一把火烧毁了实验室。”
他深思着再度点点头，“那么，和邓远姗说那些话，你是早料到达琳会受到牵连，预先帮着达琳留了一手？”
“那也得达琳的东西真的好，”她说的很坦白，“否则，就是你请来天王老子，邓远姗也不可能帮你说这个话。”
“通知我小心蒋世通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嗯，”她说：“上面有人查出蒋世通与外面那些毒品大户有联系，他们希望能够通过他将那些人清盘，不准我往外透露情况，我——只能采取这个办法通知你。”
“那么，在金色人间，砸了疯子一烟灰缸的那个女的也是你了？”
“是的。”
他不觉笑了笑。“难怪疯子一直说你眼熟，谁都想不到你们警方真的会来这一套。卧底——”他望着车前窗，神情古怪地思索着：“如果不是发生我在身上，我想，我不会相信这是真的。”他转头再把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从她的眉毛看到她的嘴巴，他一直看了很久很久，才长长吐出口气来，“我一直觉得你身上有股子一本正经的劲儿头，与众不同的感觉，现在我不奇怪了？”他目光四处望望，这不是一个闹市的位置，周围的人行色匆匆，无任何人向着他们看过来，他再回头看着她，目光深沉带着奇异的光亮，“如果换做别人，你会像帮我这么帮他么？”
会么？会么？她迎着他的目光。这个问题，她潜意识里问了自己无数遍了，如今被摆在面前，她微张着嘴，喉结里艰难无比，竟是吐不出那个会字，无数个念头纷至沓来。会么？会么？
忽然间，他的身体往前倾斜过去，眼睛盯着她的眼睛，瞳仁上的光束像燃烧的火焰，“你的这个反应我很满意。”他的声音低而沉的，嘴角慢慢有笑容露出来，也像燃烧的火焰，“那我问你，你到名爵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你怎么知道哪一种人会特别能让我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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