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修魔者的话题,在经过大半个时辰的你问我答之后,终于还是草草收场,只是朱雀仍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是让后羿接连从它那里问到了不少事情。
比如,无论佛道妖魔,五境之上都仍有诸多境界;又比如,这里之所以呼吸畅快,是因为那根火红石柱不断散发灵气的缘故;还比如,这落凤峡谷传说是两位上古大神争斗时留下的痕迹……等等,等等。
又过了数日。
后羿在岩谷里的生活仍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还是困了就睡,饿了就吃些火云兽的血肉,余下的时间基本上都在修炼中渡过,虽然没有看到逃出去的希望,但后羿的修为却是与日俱增,特别是最难修炼的肉身之力,在火云兽血肉的不断滋养之下,竟远远的超出了真气修为,达到了一个往日无法涉及的高度,就算不用遮天手恐怕也能与高出自己一两个品级的武者对战,而不至于落败。
拳风渐收,人影骤停。
已经练功完毕的后羿低头看了看伤口仍未痊愈的双手,眉宇间隐隐有些得意之色,心想若是让夏芒那小子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实力,想必他一定会羡慕嫉妒得要死吧。
只是后羿脸上稍稍浮现的喜色还未完全散开,便又马上黯淡了下来,抬头看了看谷地高处仍在缓缓流动岩浆,后羿不禁摇头苦笑,虽然落入这片谷地之后获得了不小的机缘,但现在被困在如此绝境,这一切到头来岂不都是一场空欢喜?也不知道这贼老天是不是在故意整自己?
而就在后羿暗自抱怨之际,多日来一直默不作声的朱雀,此时却是忽然抬起头来。
尽管这些时它都不怎么与后羿交流,但却始终都在默默地观察着这个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少年。
起初和后羿一起落入此地的时候,朱雀之所以没有马上杀掉他,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少年无意间救了它,最关键的原因而是由于后羿怀里一直抱着它的孩子——那枚朱雀蛋。
而说到这枚朱雀蛋,它自出生起就有些先天不足,所以一直蕴养在那火红石柱之上,靠着石柱内部源源不断的火之力,才勉强吊住了生机,这也是为什么朱雀见到夏磐等人将蛋取走就雷霆震怒的原因。
但如今令朱雀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本来生机快要断绝的朱雀蛋,在落到这处谷地之后,居然又重新变得生机勃勃了起来,甚至连之前出生时的一些暗疾都隐隐消失不见。原以为这种情况是此处灵气浓郁的缘故,但通过前些时后羿吞食火云兽血肉一事,以及后来多日的仔细观察,朱雀又渐渐将怀疑的对象放到了他的身上。
“你过来一下。”朱雀对后羿淡淡说道。
可能是没有想到朱雀会主动与自己说话,后羿反应明显慢了半拍,在停顿了许久之后,才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这里除了你我之外,难道还有别人吗?”朱雀没好气地道。
“哦!”
后羿应了一声,连忙跑到朱雀身边,只是心里却有些嘀咕:“应该说除了我之外就没有别人了,你只是只鸟,又不能算做人。”
虽说心里这么想,但后羿肯定不敢表达出来,毕竟是先天妖兽,真的要是惹怒了它,后羿也无法承担那种后果,而且开启灵智之后,朱雀的智慧丝毫不下于人类,有些人性化的举动,倒也是无可厚非。
“将手伸出来。”朱雀仍旧淡淡说道。
后羿眉头微皱,问道:“你要干什么?”
尽管嘴上在这么问,但他还是老实地将手伸到朱雀面前——经过多日来的相处,后羿对朱雀的畏惧也是减弱了许多。
“反正不会害你。”
朱雀一边说着,一边将头伸到后羿手边,然后在上面一道已经结疤的伤口处轻轻一啄,殷红的血液便又渗了出来。
“哎呦!”
后羿痛呼一声,本能地想将手缩回去,却突然听到朱雀一声冷喝。
“别动!”
后羿微微一怔,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眼前的朱雀,虽然不知道它究竟要做什么,但见它如此认真地样子,便还是照着它的话将手一动不动地停在了原处。
所以就这样,从后羿伤口流出的殷红血珠,便一滴滴落在了朱雀身前那枚有着火红色羽纹的朱雀蛋上,然后这些血珠沿着蛋壳上羽毛般细密的纹路,慢慢地渗了进去,而随着血液越渗越多,朱雀蛋的四周竟隐隐出现了一圈红色的光晕,连蛋壳上的火红羽纹也跟着亮了起来,一股炽热而又充满生机的气息,从蛋中喷涌而出,就是隔着蛋壳都能感受到里面的那个小生命此时的欢欣雀跃。
“果然如此。”朱雀平静说道,只是眼中流露出几分释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朱雀蛋此时的异常变化,后羿俊逸的脸庞上顿时浮现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
朱雀凝视了后羿半晌,将耷拉在一旁的翅膀缓缓收拢了一些,才低声说道:“看来你的确是与众不同,先前你的身体之所以能够吸收火云兽的血肉之力,根本就不是因为修炼了什么特殊的功法的缘故,而是你自身的血脉本来就异于常人,如果不是你确实只有五品修为,我真的就要以为你是一头化形境的妖兽变得了。”
后羿怔了怔,说道:“其实……我就是山外面村子里的一个普通小子,怎么可能会有你说的什么特殊血脉?会不会弄错了?”
朱雀瞅了眼身前还在散发着红光的朱雀蛋,问道:“那现在这种情况你又怎么解释?”
后羿眼珠转了两圈,试探性地说道:“我怎么觉得只是你孩子饿了,所以才会吸收我的血液,就像我饿了也会去喝那头火云兽的血一样。”
虽然事实就在眼前,但是后羿还是不怎么愿意接受朱雀的这种说法,毕竟人类对未知的事物都会存在一种本能的抵触,后羿也不例外,所以他就找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为自己辩解道。
朱雀看了看神色有些古怪的后羿,淡淡说道:“我的孩子自从出生起身体就有很大的隐患,到了这里之后,这些隐患居然都消除了,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你下落的时候,将手上的血溅到它身上的缘故,而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可是……”
后羿还想继续争辩,但一时间又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低头看了看仍有血珠渗出的手背,又瞅了眼红光渐渐暗去的朱雀蛋,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默默地接受了这种事实。
朱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看样子你好像并不高兴。”
后羿悻悻说道:“我可不想与众不同,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朱雀看了看后羿,眼神中有些不解,说道:“真是搞不懂你们人类,明明身具特殊血脉,却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要是换了我们妖兽,那就是最引以为傲的事情。就像我,虽然只有部分的凤凰血脉,但也是万千妖兽中最为高贵的存在之一,远不是火云兽那种卑贱的家伙可以相比的……若不是这次我实力大减,哪里轮得到它来放肆?”
可能是想到被火云兽算计的事情,朱雀说着说着,眼眸中便有浓浓的怒意流出,周身原本有些萎靡的气息也一下子变得凌厉了许多,淡淡的火力自体内涌起,就是身在近前的后羿都感到有几分炽热难耐。
“好了好了,你也犯不着跟一个死了的家伙较劲,还是留着力气多活几天吧,兴许……过两天会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
后羿见状,连忙出声劝解道。
朱雀闻言,全身炙热的感觉也是消退了几分,只不过原本就有些萎靡不振的气息,经过刚才的波动,似乎变得更加低迷。
而这一切后羿都看在眼中,虽然他对朱雀如今的状况也感到心生怜悯,但连先天妖兽自己都奈何不了的伤势,他一个六品都不到的后天武者又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后羿心中暗自惋惜之时,他眼角的余光却是不经意地扫到,在朱雀的喙缘处竟有着一道淡淡的血迹——那是刚刚朱雀啄开自己手背伤口时留下的。
看着这殷红的血迹,后羿突然间想到了某种可能,于是连忙对朱雀说道:“既然我的血能够让你的孩子恢复生机,要不试试看能不能治好你的伤?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就有机会出去了。”
听到后羿这么说,朱雀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然后戏谑地问道:“如果真的有用,你就不怕我将你的血吸干了?”
“呃……我想应该要不了那么多吧?你的孩子不是几滴就恢复了吗?”后羿脖子一缩,讪讪地说道。
“那是因为它还小,如果换做我的话,起码也需要你体内三分之一的血。”朱雀平静地说道,只是眼底却有几分狡黠的神色。
“要这么多?”后羿明显一惊,但低头斟酌几许之后,便又咬牙说道:“三分之一就三分之一,反正呆在这个鬼地方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倒不如拼一把。”
“那我要是告诉你,就算我完全恢复了,最多也只能自己离开,而不可能将也你带出去,你还会这么好心吗?”
朱雀又出声问道,而这一次它的语气之中却似乎不带任何情绪,只是细长的双眼时不时地看向后羿,似乎想要知道他面对这个问题又会如何反应。
后羿怔了怔,脸上刚刚浮现的坚毅之色又慢慢地收敛了起来,直到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他才摇头苦笑道:“就算出不去,那也是我的命,总比大家都死在这里强。”
可能因为是真情流露,朱雀也是感觉到了后羿话语中的那份挚诚,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于是便不再继续试探,有些歉意地说道:“看来是我多心了,想不到你竟然还有着一份赤子之心,真的是很难得……不过可惜很,你的血我尝过了,对我的伤势似乎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后羿愣愣地看着朱雀,直到过了许久之后,他才明白对方是在捉弄与他,于是多日来一直就有些压抑的情绪,终于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没有用?没有用你说什么?害我白白浪费这么多感情!你知不知道血流多了会死人的?会死人的!”
后羿显得生气,是那种真的生气。
本来好不容易才决定仗义一次,最后却发现朱雀竟然是在捉弄他,于是少年在发泄了几句怨愤之后,便赌气似得将身体倒向一旁,自顾自地睡起觉来,完全不再理会一旁的朱雀。
朱雀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点什么,但话到唇边的时候,在它的眼底却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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