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佳宝似乎还在浅眠。
白色的病床上,蓝白相间的条纹病号服,胸口处剪了个洞,正插着一根透明塑胶管。
其实作为一个五官只能说是清秀的圆脸小胖子基友来说,佳宝的脸真的是很精致。鹅蛋脸,柳叶眉,卧蚕明显,身材纤细,睡在病床上犹如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因为是升高了前面的床位,佳宝的头发散下来,遮住了一边的眉,看起来犹如古时那些安静的美丽仕女。
复古而恬静的美。
见她还睡着,我本来想退出房去。可能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她眼皮下的眼睛不安的转了转,然后疲倦的睁开了眼睛。
我呵呵一笑,倒是平白有种偷窥别人睡觉的感觉。她微微笑了一笑:“宪歌,昨天我醒过来,大姑就告诉我你来过了。”
我拉了张椅子,顺势坐在她床边,一手撑着下巴点点头,看着她胸口那根管子犹豫道:“佳宝,这个还是很痛吗?”
她皱起小脸,无奈道:“不是痛,是麻。打了麻醉药,到现在都没什么感觉。”
我哦了一声,她两边手上都吊着吊瓶,我抬头望了望那缓缓滴下的药水,料想虽然如今五月,但在这开着空调的房间里流入血管的药水应该还是冰冷。想了想,我用手捂住那吊瓶流入佳宝手里的底端,呵呵了一声:“这样这药水应该不冷了吧。”
在我焐热那管子的时候,我触到了佳宝的手,如同冰霜一样冰冷。尽管心里有些难以言说的难过,我却还是装作毫无发觉的把她手抬起来,放进被子里。
她大姑站在我身后,看着我捂着那药水管子,恍然大悟似得:“我下去买两个热水袋。”
我俩都没再说话。半响,佳宝倒是分外担心的先开了口:“你这样跑到医院来,中午不休息吗?”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呵呵一笑:“没事。反正对我来说,下午的第一节课就是午休时间。”
其实自从赵信阳自告奋勇当了我的私人老师,若是再敢上课睡觉他真的会扒了我的皮。不过如今这时候,这话肯定不能说。
佳宝偏头看了看窗外,半响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又欠下了那么多课。不知道回去还能不能听懂。”
高中老师都喜欢危言耸听,为了防止学生打瞌睡或是开小差,平均讲三几句话就喜欢嚷嚷一声警示:“这节课要是不听,保证你下节课什么也听不懂。”
对于学习成绩起起伏伏的我来说,这种话倒是等同于没说。何况我除了英语,其他科基本可以自力更生。对于喜欢把重点重复千万遍之后才开始下一章的老师,即使是偶尔漏掉了那么一句两句一课两课,下节课也会听到上节课的复读版。
对于此时此景,我有一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
从小我就是很少生病不需要人分心来照顾的人。所以也不知道被人小心呵护的感觉是如何,更不知道如何去小心呵护别人。能做到得最大极限,就是帮她焐个输液管。
虽然是微不足道,但也算是我尽心尽力的表现。
佳宝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从被子里挪出来,献宝似得动了动自己的手腕:“你看,上面还插了一个留置针,下次要输液,就不用再插针头,直接用着留置针就行了。”
我看着那粗大的针头在她苍白青色的肌肤下显出骇人的轮廓,心头一跳:“别别别,别让我看见了,每次看到别人身上什么伤口,都觉得自己身上肉痛。”
她哦了一声,赶紧收进被子里,又唉唉的叹了一声:“前几天刚来的时候,给我打针那个护士年纪和我差不多,扎了好几次都没扎进去。我看她比我都紧张,我和我大姑都连忙安慰她。最后她说我血管太细,还把护士长都叫来了。这针还是护士长给我扎的。”
我哑然失笑,嘿了一声:“肯定是借口,要是是我,我早就暴走了。”
她也笑了一声,声音还有些虚弱,却还是如同平日一样幽默:“我跟你说啊,在做手术的时候,我只有胸腔这边是麻醉过的。脑子还醒着,只是被布帘隔开,看不到他们到底在我身上干什么。我就盯着旁边那个手术医生,看来半天,感觉他还是蛮帅的。”
我想起来看见的那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个个都是一板一眼神情严肃,不由对她的话深表怀疑:“帅?我只是感觉长的很一本正经。”
她无奈的耸耸肩:“没办法咯,条件有限,要转移自己注意力嘛,只好欺骗自己是一个帅哥在对你舞刀弄枪为非作歹。”
我嘿嘿一笑,晃了晃头:“传说中自欺欺人的终极境界,莫过于此。”
星期日下午,放假后,班里组织同学去探望佳宝。
我给了具体地址几楼几号房之后,一大帮浩浩荡荡的群众们在班长带领下都奔赴了医院。赵信阳看我嘴里叼着个鸡爪趴在桌子上看书,半响才淡然的问道:“你这几天上课的时候,天天中午都去。怎么今天反倒不去了?”
我看他一眼,赵信阳这货虽然装着一本正经,可眼里却是掩不住的好奇。我吃着鸡爪,想起来这几日每天中午的奔波和下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听课的惨状,忍不住悲从中来叹息了一声:“我之所以去看望佳宝,不过就是因为怕她寂寞。给她讲些班里发生的事情,说些好笑的笑话。既然今天又这么多人去探望她,那我就不用去凑这个热闹。或许算是给自己找些休息时间吧。”
我捏着鸡爪,垮了眉:“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赵信阳哦了一声,斜了我一眼:“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而且很厉害的样子。”
我翻了个白眼,他明朗的脸望向我,一笑:“下次去了,代我向王佳宝问声好。”
我有些呆愣,或许是因为他的笑容犹如五月阳光明朗而温暖,又或许是见多了他毒舌而冷言冷语的模样,这样认认真真同我说话,倒有些不适应。
我也是咧嘴一笑:“呵呵,不用想了,佳宝根本不记得你是谁,帮你说了也没用。”
他重新拿起笔:“记不记得是一码事,可是心意又该算是另一码事了。废话少说,写你的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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