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绝境中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本来是站稳都很困难的我,现在突然就矫健到犹如一只豹子。我只用了单手的力量,而后就两次蹬着电梯壁,再一个侧身,就翻了出来。
我再一个滚翻。喘息。疼痛。钻心的疼痛。痒直入骨髓的痒。
呼!电梯门没有合上,但是电梯却在急速下坠。
下面那股似乎可以察觉到的爆~炸,已经隐隐出现,似乎是,还能察觉到,无比惊心的热流,正在向上冲天而起。
我的力气,再度因绝望而恢复。
我站起来。
破旧的走廊,破旧的积满了尘灰的门。
有些门甚至残破着,门连锁都没有。如果不是刚从这里出来,谁能相信,在这种残破的地下,居然还有个18层的地下空间?
我看到了不远处的楼梯口。
我冲了下去。
但是在我到达后才发现,这个地面建筑只有两层的楼内,到处都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垃圾腐臭的气息。在我到达本该是出口的地方后,我才发觉,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和生活垃圾,把出口遮盖了。
我再往上冲。
有光。
顺着光线的越来越强烈,我的奔跑迅速停止。
那是误区。
积满了灰尘的走廊,只是误区。没有脚印。
事实的真相应当是——刚刚才离开的某些人,怎么也来不及做表面上的掩盖工作。
在停顿了似乎有几个小时之久的刹那,我一肩膀,撞开了就近的一个紧紧锁着的门。
它才是真实的。
留下的依然可以辨别出的痕迹,足以说明,有人从这里刚刚离开不久。
门开了。
我冲。咕噜。骨碌碌。我被夹进了建筑垃圾形成的裂缝中。
我看到了——废墟。
*********
废墟。
从一开始,在那个剪刀工厂监控屏上,我就能看到这片废墟。
但是只有现在,身处期间的时候,我才知道,这片废墟究竟有多大。
它似乎是由堆积如山的广阔有万平的垃圾山形成。
各种各样的臭味熏得人几乎窒息。
是的我错了。
我犯下了一个简单的大错误。
我只想到,到达顶层后才能出去——毕竟正2和0只有两层楼,即使错了,也该能够跑下去。
但我没有意识到,巧妙的隐藏,本来就要人犯下一个个错误。鬼才知道,正式的出口该在第几层。
不对。
我明白了。
出口在“0”层。
哪家电梯里居然还有这个“0”层?如此明显的暗示,我竟然都能忽略!
轰!
剧烈的震动中,堆积如山的垃圾们炸了开来。
夹着我的缝隙裂开了,然后,飞起的一块巨大无比的建筑垃圾带着我,飞呀飞的,扑通一声就砸下来。
我滚了个滚。
轰!
垃圾山形成的废墟在爆~炸,在冲天而起着喷发的火山般的柱柱火焰。
一股火焰的冲击波又把我送得飞了起来,而后飞呀飞的,飞呀飞呀的,扑通一声。
我再滚。
滚呀滚呀滚呀,不停地滚。
静止。
许多白色防化服跑来。
但是他们的姿态没有噩梦里那么矫健。
他们的姿态在我看来,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笨拙。
这才对。就算他们再牛叉,我是郭宏,我是曾经的八大名镖之一,以我这样的身手,只要不去考虑什么异能什么武林……万里挑一也不为过,又怎么可能,随便来个像监控员楚灵那样的见习生,都能虐我一千遍?
他们到了。
他们把我抬起。然后一个人有点奇怪的说:“他的手……”
另一个立即说:“别废话,快点。他是唯一跑出来的……”
又一个惊呼起来,“他不是……”
我的蓝色手术帽掉了。露出我的头。
他们停顿下来。
我的口罩被扯掉。
然后是寂静。
无声的寂静中,所有人都在把头凑近我,所有脑袋都在俯视我。
他们透明面罩里的眼中,都充斥着惊讶和难以置信。
忽然我被摔下来。
所有人都惊呼着倒退。
他们都像遇到了鬼。
“不可能!”一个几乎歇斯底里的哭一样声音在叫。“怎么是他?——他怎么复活了!”
在几个心跳的时间后,有一个镇静下来,命令:“那或许更有研究意义!——快,把他带走!”
他们又抬起我。
他们开始奔跑。
在很短时间内,我被抬进大楼。一幢只有五层的大楼里。
从废墟到大楼,中间间隔的是广场。
广场上有下水道的井盖。
咕咚。
咕咚。
我似乎清晰听到某种声音,正在越来越近地响彻。正在越来越清晰地到达。
如果过去的一切,都曾是个噩梦。那么是不是说,现在的可能,就会是……噩梦成真?
在下一个恍然的场景中,我出现于又一个满墙的电子屏幕的空间里,我被放置在什么地方。
我想说话,我想动。
但我的身体似乎不再属于自己。
那么……我是不是又在做噩梦?或者是又在被研究?
但是现在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切。
甚至将军的声音,也不再显得无比威严,仅仅是个普通人,仅仅是比普通人的声音,威严些而已。
敬礼。
敬礼后有人汇报。“报告!7点49分,记忆金属塑性材料研制基地自控模式意外启动。8点零1分,我们发现了他出现在基地外——他还活着。”
无限的悲哀。
8点零1分。
现在至少已经是,又过去了五分钟。
结束了。
8点已过。
一切都不再有意义。
“他——还活着?”将军仿佛也被吓一跳。而后是寂静当中的,能被感受到的视线观看着的,无形压力。
钻入骨髓的痒,再次涌遍全身。
我陡然就睁开眼睛。
我陡然就坐起来。
我陡然就瞪大了我的眼睛。
*********
对视。
除了他们眼中一闪便消失的惊,就是他们的立即镇静和反击。
在刹那间,就有五个色泽黝黑的短棍,虚空指着我的头。
在短棍那个他们手握的地方,似有按钮。
假如他们按动了按钮,会有什么出现?电流?麻醉剂?
电流的可能性会多些吧,毕竟,我没看到短棍对着我的一端,有什么小孔。
“薛头儿?”
我瞪大了眼,瞪着在将军旁边抿紧嘴唇笔直挺立着的中年人。
他在也是中年人的将军的左边站立,但是在将军右边却是——秃老二!
我伸手。
我下意识伸出手来想揉揉我的眼睛。
围在我身边的棍子立刻动了一动,但又仅仅是微微一动,就又保持着威胁姿态而没进一步动作。
我瞪大的眼睛再次难以置信瞪大——我的确在揉眼睛,但我用的是右手,就在仿佛不久前还断裂的右手。
它现在还绑着纱布绷带,还是我深深记得的,胡乱但必定结实的捆绑方式。
可是这些纱布绷带,竟然生长在肌肉里一般,原该是断裂的手腕那里,却真就是我的右手。
尽管它还很柔嫩,好像是个儿童的手,但它真的是手。
全身的痒感还在持续,我那儿童一样本不该有的柔嫩右手,正在变硬,正在变大,正在把色泽变得像是个成年人——我正眼睁睁看着我的右手从我右腕里钻出来,长出来,并且,飞速的长大着。
薛头儿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和肩膀。
将军紧紧盯着我的头颅。
秃老二紧紧盯着我那正在生长着的右手。
不。
那不是秃老二。
虽然在面容上相似,甚至完全一样,但是眼光气质,完全不同。尽管他也近乎秃顶,尽管他的眼睛也让人感到阴森森,唯一不同的是,他看人的视线,是一种近乎于职业的狂热,他的整体气质,是知识型而并非邪恶型。
他不是我印象中的死犯。
他该是,一个研究人员!
——我又在做梦。
——我还在,被研究被监控,我还在虚拟世界里生存。
荒谬!
这真他妈荒谬!
为什么会这样!
我要疯狂。我要嘶叫。我要狂吼。
但是实际上我在僵化。
在僵化了似乎有千万年之久,我才困难地,茫然地望着将军。
我问他:将军?
他不动声色看着我。
我又试探性问他:将军?——你是将军?
他仍在不动声色望着我。
我的右手,终于完全长大成了正常模样,正常色泽。符合我这年龄身份的,正常的大小肤色坚强程度,都完全与左手相似的,右手。
纱布绷带,无声滑掉,无声坠落,再没任何迹象可以显出,我曾是个失去右手的试验者。
如果我这个时候才醒来,我不会相信,我的真实的噩梦。
我困难地看看自己,看看周围。
是在一个会议室里。
我坐在会议桌上。
周围是许多我懒得去数的白色防化服,我正在面对着的,是三个熟悉,但却一点也不熟悉的人。
郭宏郭宏你是叫郭宏吧。
我想起了在我的噩梦里,几乎每个人都会来上这么一句的开场白。
“我……是不是郭宏?”我问他们。
我小心翼翼的,生怕吓着他们的问着:“如果我是郭宏,那么你们呢?你们三个,是不是叫做将军薛头儿秃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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