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指示牌所指的道路走到尽头是一个集镇,入口处也立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斯卡伯罗集。更准确的说,斯卡伯罗集是一个村庄,就建在一个山坡下面,倚着山势绵延在山坡下方。看起来村子不算很大,不到300户人。村子的地理位置有些古怪,沿着刚才的道路走到这里就是尽头,再往前是延绵很广的山脉,山脉背后阻断的广阔的平原,那里是亚特兰帝国的国土。要到斯卡伯罗集,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绕着山脉脚下,沿着刚才的道路进来;一种是翻过一望无尽的山脉……
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帝国的行政管辖很少注意到这弹丸之地。而且这里附近的山脉矿藏贫瘠,光秃秃的山甚至连树木都很少,只有山下的一条河流滩涂地带有些水产,土壤还算肥沃,村民们除了种植蔬菜瓜果,养些禽畜,学做些手工艺,再没有可以依靠的资源了。日常生活所需都要进出唯一的道路,走到最近的普罗托邦大区或者魏玛城去换取。偶尔也有住在山里的人来到村里,用野味换取一些粮食。
总的说来,村子里的人生活过得比较清苦。
但是即便是这样,魂师殿的教皇依然没有放弃这里,还建了一座魂师殿。
成为一名魂师,是村子里许多孩子的梦想。
马车走过村口的木牌,在木牌后面20几米远的破旧农房前停下来。
当,当,当,当……
已经入夜了,节奏均匀的重重敲打金属的声音依旧在响起。
由近及远最后面一间房屋外面,搭着一个芦棚。芦棚里面,明亮的火光中有一个模糊而十分高大的男人,席格的背影。他的旁边有一个燃着熊熊火焰的炉子。席格的动作表明是他在敲打。芦棚里面靠着墙壁对着一些打造好了的农具。
正中大屋顶上,钉着直径一米左右的木牌,上面画着一个简陋的锤子还依稀可辨。木牌在风中嘎吱嘎吱轻微地摇晃响动。
席格不知疲倦地敲打着,均匀的节奏保持了很久很久。
终于,他突然停了下来,右手轻松地抓着一柄硕大的铁锤,仿佛凝在空中。左手抄起一个土罐酒瓶,咕噜咕噜吞着酒,脖子下面灰色的衣衫上已经湿透。他摇了摇酒瓶,好像没有酒了。
席格左手把酒瓶顺手丢到一边,再次双手握锤,继续敲打。
天还没有亮,席格仍在通宵达旦的敲打着。
这一夜,萨迦没有睡好。他想不明白,自己怎样才能解决爸爸席格提出的问题:
“他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你能帮到他?”
黑暗中,萨迦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看了席格一眼。
席格的余光也看到了萨迦,但并没有问,也没有停下手下的动作。
萨迦矮小的身影沿着山坡向上移动着,当他站到离家最近的一个小山包顶上的时候,远处天际线上开始泛着微微的靛蓝色。
萨迦盘膝坐在小山包上,眼睛盯视着远处天边。黎明的山顶有些冷,但是萨迦已经习惯了,每当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的时候,他总爱一动不动坐在小山包上远眺。他的个子不算高,7岁的他,身高130厘米,在集里的孩子当中很普通。但是,如果知道他5岁的时候已经接近这个身高的话,就不会这么想了。也许是得自父亲的遗传,正常情况下,他将来应该会是一个高大的男孩,但是,他们家很穷,这让萨迦有些营养不良,现在看起来显得很瘦弱。
席格虽然身材壮硕,但是好像一点成为魂师的天赋也没有,他只会打铁。而铁匠的职业,相比于魂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且,他非常嗜酒,打铁挣到的钱,多半都被他买酒花光了。所以,席格在村子里就是一个有些力气,铁器做得还过得去的酒鬼。加上他性格内向,没有什么朋友,背地里村子里的人都很瞧不起他,连带萨迦也受了不少冷眼。
席格的性格对萨迦的影响很大。萨迦看起来比席格更加内向,他在集里没有朋友。
除了集长朱达,这个快70岁的老头。他一直认为,萨迦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因为萨迦懂事很早,5岁就会帮席格料理家务,现在7岁了,还能在席格打铁的时候打打下手。因为这个缘故,朱达不时拿些自己孙子穿过的旧衣服接济萨迦。而萨迦自己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
但萨迦有自己的世界。
每当一个人坐在小山包上,远望的时候,萨迦才觉得彻底放松下来。是的,山有各种形状,有的像个平躺的巨人,有的像只凶猛的野兽。风是有呼吸的,有时候它跑了很远的路,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有时候它就从身边迈步,浑身充满力气,想要跑得越远越好。雨是有节奏的,它很爱热闹,手指经常提着一朵一朵的云到处走,也许它最爱去山的那边,那里不像斯卡伯罗集,应该有茂密的森林花草,它是去浇灌吧,也许是把春天当作一群羊放牧吧?放着放着,春天就真的来了。夜空是神秘的,天上的星星那么多,离我那么远,我可以把它们想象成很多的东西。是的,它们正在注视着我,它们有时候看起来像是一张张表情丰富的脸,有快乐,有难过,有亲切,有凶恶……
当朝阳照在破旧的农房顶上的时候,席格终于停下了工作,坐在屋子外面,手里又拿起了酒瓶,周围地上还丢着几个空酒瓶,一副睡眼朦胧永远也睡不醒的样子……
一个同村的女人带着小孩路过。
小孩指着席格问妈妈:
“妈妈你看!那个伯伯是不是生病了?”
“呃,快走,离他远点!这个酒鬼!就知道喝。长那么大个儿简直就是废物!”
女人捂着鼻子几乎要眩晕和呕吐,带着孩子向远处消失掉。
席格忍不住打了一个嗝。
“萨迦!”
席格浑厚的声音响起。
萨迦正好从山坡上下来,他飞快地跑到了席格的面前。
席格说道:
“快去做饭,我先去睡会儿,做好了叫我起来。”
“好的,爸爸。”
萨迦说着,走进屋,向厨房走去。
“萨萨!”
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叫着萨迦。
萨迦回头,看到了站在篱墙外的身材瘦长的集长朱达。
“朱达爷爷!”
正要进去睡觉的席格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朱达。
朱达看着席格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再过20年你就和我一样了,席格。你怎么就不花点儿时间好好为萨萨的将来想想?”
席格打了一个哈欠:
“不是说还有20年吗?我是没本事,将来还要靠他自己。”
朱达白了他一眼:
“算了,懒得跟你说。现在就有一个机会。”
萨迦疑惑地看着朱达。
席格依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是什么,集长?”
朱达走到萨迦面前,微笑着说道:
“席格,今天来是通知村里孩子们,参加斗魂测试。你不想让萨萨去试试?”
席格冷冷问道:
“去干什么?”
萨迦看向了席格,眼神中带着热切。
席格看着萨迦眼神变得温柔。
朱达提高了音量:
“怕有人嘲笑他有自闭症?萨萨很聪明!别人狭隘,你这个做父亲的也这么狭隘?”
席格愣了一下,点头道:
“嗯,好啊,朱达。”
木牌在风中嘎吱嘎吱轻微地摇晃响动。上面的铁锤图案格外厚重。
席格转身走到芦棚去打造农具。奇怪的是,他没有再回屋去睡觉。
朱达抚摸着萨迦的头,眼中充满着激动和崇敬:
“魂师就是我们姆大陆的守护者,想想看,这是一条多么伟大的道路!”
萨迦看着朱达,认真地听着。
朱达接着说道:
“敞开自己的心吧,孩子!只要通过斗魂测试,就能成为魂师,这可是终身荣耀的职业!”
席格敲打着农具,像是没听到朱达的话。
“我们这就走吗?”
萨迦眼里充满兴奋,他看了看席格,向朱达问道。
席格挥了挥手:
“快去吧。”
朱达对席格说道:
“你也别装了,我看你又是一晚上没睡觉,该干嘛干嘛去吧。”
朱达说完,带着萨迦走了。
席格埋着眼睛,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没有说话。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