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宁静安详,寒风萧瑟,吹动树影摇曳,空气中,馥郁的松红梅混着淡淡的清雅竹香,随风浮动。银色月光笼罩下,女子伶俜独行,裙摆轻扬,看似闲庭信步,又似愀怆落寞。
“大大大,大小姐?回来了?!”
黑漆雕花大门前,管家和保镖杰森睁大眼睛,仿佛看到李翎儿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杰森急忙打开门迎接,管家迪卡则急匆匆地跑回城堡别墅内通报。
看到两人焦急紧张的模样,李翎儿浅蹙眉梢,抬眼看去这才发现,从未有他客来访的“家”,竟然“客”满为患。城堡前停满了车,有豪华的私家轿车,有红蓝条警车,更有一辆通体白色,线条炫酷的布加迪威龙跑车。
如月黛眉愈发深锁紧皱,夔宇帆······居然也来了!
李翎儿不自觉回眸望向了墨黑的树影,浑然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的眼中,染满了担忧!一直伺机要谋害他的人,他,知道吗?
此时,裴奕辰就远远地站在庭院外头,皎白月光将他颀长挺拔的身影拉得老长。她在光亮内看不清他,而他却能清楚地看到女子的一举一动,包括回眸张望的这一眼神。
心头微动,暖意冉升,裴奕辰的目光痴然相望,含着欣慰和欢喜。她说给她时间“考虑”,他便点头答应了,削薄的唇角不禁勾出一抹复杂苦笑。在此之间,从未觉得,时间和等待,会是一种漫长的煎熬。从不知道,当一个人漠然离开,其实是一种宽恕!
他放走了她,她放过了他!她的心思,他都懂!
明知这样的结束对他们都是最好的结局,可他却还是固执地抱着一丝可笑的期盼,她会给他机会,她会认真考虑。
他一直自诩冷硬稳沉,杀伐决断不会被感情所缚,现在竟然会放任自己的心,沦陷至此?!为了一个最危险的女人,卑微得仿佛自己是一个没有她便活不了的痴情种,委实讽刺可笑!
然而,内心深处,他是爱她的人,还是抱愧当年的罪?就连他自己都混乱得分不清······
——
“太子爷!”
一声提醒不宜久留的呼唤,裴奕辰剑眉一沉,转身冷冷地盯向那人道“流产一事,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声音冰冷而威严,想到和女子错过的那三年,一股冲天的怒火迅速从他心底猛蹿起来,直冲脑门,生生将他哀痛的眼变得残暴而冷厉。
血狼背脊一僵,紧皱眉心,“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却是十分硬挺地说道“是我擅作主张骗了您,当年李小姐流产时的孕期是三个月,而且她和范先生之间并没有太亲密,这件事,任凭太子爷责罚!但是,雅库扎和索那罗亚的人,一直在找机会对您下手,您若执意和李小姐······”
“住口!你的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大到可以欺瞒我?!”裴奕辰陡然拽起了血狼的衣领,手背上青筋直暴,眸泛血光,他抬手猛力一甩,就将血狼狠狠地掀飞到了旁边的一株梧桐树上。
血狼魁梧的身躯在裴奕辰的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片不堪一击,震落了树梢上一大片枯黄的树叶。
“连你也敢骗我?”他怒声质问,紧走几步又是一脚直踹心窝。
一句“连你”涵概万千!
这几年,裴奕辰鲜少会亲自动手,现在看此架势,下手之狠,让在场众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为血狼捏了一把汗。
血狼再次被踢飞数米,滚趴在路边的一洼脏污积水边,张口咳出了几口血。
缓过气来,又强撑着身体爬起来,重新跪好在他面前,态度依旧臣服而敬畏,喘息微弱道“这条命,这条命是您从狼群口中救下的,血狼,任凭···任凭处置!还请太子爷,您,您能以大局为重,不要,不要······被女色所迷!”
说完便掏出了腰间配枪,双手恭敬呈上。见状,裴奕辰五指顿收,骨节分明的拳头被握得咯咯作响,似是已经忍到了极限。他剑眉沉凝,一把抓过手枪,上膛顶在了血狼的太阳穴处,沉声喝道“你再说一遍!”
周围有几人踌躇着想要为血狼求情,才喊出一声“太子爷”,就被裴奕辰凌冽的眼风一扫,即刻闭了口。
太子爷的脾气,他们心知肚明,纵使血狼骗他有错,但十多年的手足情,竟还比不过一个女人?都不禁有些愤慨,的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这便是应验了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吗?可这“美人关”,未免来得太过蹊跷突然,以至于让血狼不顾性命,也要隐瞒阻住?!
当年,慕容雪是怎么染上毒品被逼而死的,除了当事人,就只有裴奕辰,和血狼!而所有的相关资料和参与者,早在得知李翎儿真实身份的时候,就被裴奕辰下令“清理”了个干净彻底,防的就是有朝一日恶迹败漏。
而有关这件事,事实上就连陆子彦和夔宇帆也不知道具体内幕,李翎儿就更不可能知晓了。可即便如此,裴奕辰还是安心不了!
血狼被抵住,脑袋歪斜在一边,他皱紧眉闭上眼,面容平静忧痛,却是毫无畏惧和妥协,一字一顿道“李小姐,您,不,能,爱!”
裴奕辰滚了滚喉结,胸腔因为巨大的怒意和悲痛而急速起伏,握着枪柄的手都在不自觉发抖。
良久终才失力一般垂下了手,倒退几步,脚步踉跄虚浮,似是过度的疲惫令他已经无力支撑那颀长的身躯,继而无比苍凉地抬头望向了空中皓月,心中痛若刀绞。
他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最信任的人;她,是他真心疼爱,唯一爱着的女人,而他们明知道欺瞒他背叛他的下场会有多惨,却还敢那样做!
“为什么?”他的声音仿佛从胸膛之内透出来的暗哑悲鸣,伪装的冷厉被撕碎得干净,心底被剧痛抨击着,眸光悲愤而绝望。他想问他们,这样做,是否考虑过他的感受,他是否能承受,是否能真的下得了手?!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他的爱,有什么错?
血狼咽下了口中咸腥,艰难不忍道“您心里很清楚,李小姐,爱不得,不能爱!她会···害死您的!”
“哼,我偏要!这样的话,胆敢再多说一个字,三年前的帐,我再跟你一起算!”裴奕辰狂傲一哼,犀利的眼神是悲痛沉淀后的坚决,转身对众人道“都给我听好了,李翎儿就是我裴奕辰的女人,今晚的事谁敢泄露出半句,会规极刑论处!”
他刚毅桀骜的姿容,傲视一切的气势,就如睥睨众生的王!
似是在告诉众人,也告诉自己,他们所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是!”众人敬畏颔首,都不禁脊背发麻,暗自唏嘘。
执权以来,裴奕辰慎独自律,统治严酷,赏罚分明,即便是裴氏亲眷亦是一视同仁,拥趸甚众的同时不少被压制的长佬心怀怨念,暗谋拉其下马。打伤血狼,放此狠话,女子于他便不再是众人私底下的臆想猜测。
而裴奕辰,他相信命运,接受命运,却不屈服于命运!就算违天逆理,他也在所不惜!
只恨,若能回到三年前,一切就能重来。他会瞒她一生,女子便不会像现在这般恨他!只要一想到她之前的“柔情蜜意”全是假的是利用,他的心便痛得不可遏止,却还要比她装得更深,才能留住她,这样的悲哀讽刺!
现在,公开承认女子和他的关系,并非裴奕辰不清楚这样做会给女子带去怎样的危险,而是在场的十数人虽然都是他的亲信,但保不齐会有人将他的行踪和近况,透露给帮派中的其他领事。
他要的,就是威慑到底!
只要女子留在他身边,他有完全的自信可以护好她,用他的真心感化她!
历来各国处置人犯的极刑,无非是:斩首电刑绞刑注射和枪决,毙命很快。而青龙会的“极刑”,则是极其残忍可怖,之前意图杀害他夺位的裴佬三,和之后走私敛财的唐麦德所受的,就是“钉活门神”。
受刑者被绑缚在一张门板上,剥光示众。六枚拇指粗细的钢钉分别钉于四肢,手心和脚心,最后两钉在要害眉心和心脏。期间,受刑者不堪疼痛,双眼惊恐充血突出,浑身痉挛血管爆裂,死状奇惨。
还有一种就是“三刀六洞”,顾名思义,就是用利刃在身体上穿透皮肉,前后六个窟窿。若是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还会将伤者关入密室活活饿死,或是彀入注满盐水的水牢,刺激伤口,直到流干鲜血,慢慢而痛苦地死去。
每每处决“人犯”时,辖区内的成员都必须到场观看,仅是看旁人行刑,便已让组织上下人人自警,不敢触犯会规。也正因如此,在他们的地盘上,无人敢寻衅滋事,即便是龙蛇混杂的场所,亦是一派和谐繁荣。
——
宽敞豪华的客厅内,陆子彦安子建和夔宇帆及几位警察装扮的人,正围坐在沙发上讨论着什么。
陆子彦的额角和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绑带,显然是之前和裴奕辰周旋时受了伤。而他们在看到女子进来的时候,无不凝紧了眸,齐刷刷地看向她,神情满是惊诧,似乎都有着一肚子疑问和不解,却唯独不见······李皓诚!
李翎儿以为他临时出差工作,或是早就歇下了,简单打了句招呼便要上楼。夔宇帆会借“拦路绑架”她而大做文章,她早有预料,家里出现警察并不觉奇怪,这也是她坚持要回来的原因之一。
刚迈上一段雕花楼梯,陆子彦便低声道“翎儿,李皓诚,失踪了!”
简简几字却犹如腊月寒冰兜头泼下,冻得她一个激灵,扶着栏杆都险些站立不住。半晌才转过身,语声颤抖道“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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