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面露骇色,不可置信向天问这般胆大包天,里面可是当朝吏部尚书,二品官员啊,不据实禀报还要掩藏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死一般的寂静,这几人也并非不明事理,出了此等大事他们也会受牵连,性命怕是保不住了。
向天问冷笑道:“这些世家本就道貌岸然,若不是他们逼迫,向某会做这等看家护院之事?他们不仁,也怪不得我等无义。”
一人道:“向兄,现在该如何是好?”
向天问沉吟片刻道:“上东门临山,距杜府也不过十里,守备不严,我等往此处逃,向某寻个借口去告知当值家将,说杜新忠今夜便在书房歇息,让他们到此守卫便可。”
这几人原本就是武林散人四海为家无牵无挂,一夜定能逃出百里开外,就算杜府知晓杜新忠丧命,一时半会也不可能集结派追兵前来,就算有追兵,凭他们的本事躲过追兵还不是绰绰有余。几人心中盘算,以后只能过暗无天日的日子了。
几人虽暗恨那该死的刺客,但打定主意后不再耽搁,神情自若各自返回收拾行囊集结,借着夜色悄然逃命去了。
楚沢这边也是如此,一直往上东门逃去,心有所系下,竟不觉身后有一人悄悄尾随。
借着夜色掩护,楚沢仅用了一炷香时间便来到上东门一阴暗处,果真如密探所说,上东门守备确实不严,轻轻松松上了城墙,避开守卫一个纵身落地,脚下生风一下子窜出十丈开外。
洛阳东面群山环绕,石壁陡峭无从攀爬,奔袭一里后,楚沢一个转身往南面而去,那里是洛河,只要沿着洛河向东,不出三日便可逃出生天,到时候再取官道南下,一路游玩下去,谁会想到他是杀害杜新忠的凶手。
只是楚沢没有想到的是,他高看了这些武林同道,他们竟然隐瞒不报,奔袭途中还甚为纳闷为何城中毫无乱象。
向天问几人跑路,而杜夫人久不见杜新忠回房就寝,问了家将才知杜新忠已在书房歇息了。杜夫人也知如今朝堂不宁,夫君日夜操劳,索性拿了块薄被前往书房。
杜夫人进入书房见到杜新忠倒在血泊之中顿时六神无主,悲痛下晕了过去,家将们听闻哭喊声破门而入,抖见此状各个脸如猪肝,吓得全身颤抖,不知何人喊了一声,众家将们才知奔袭出去寻找刺客的下落。
杜府已翻天。
当值家将身心如遭雷击,命人上报大公子,杜大公子一听这还了得,悲痛已是无济于事,痛骂了当值家将,命他立即协助总管找出刺客下落,随意披了一件衣裳,杜大公子取了匹快马奔出府外。
当值家将虽心慌,但大公子出府怎能无侍卫跟随,且今夜老爷受刺身亡,若大公子再被刺杀,不用刑部拿人,他自己先自刎谢罪了,连忙安排人跟随而去。当值家将随之冷静了下来,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若他尽心尽力找出刺客行踪,兴许能将功赎罪。
“来人。”
“属下在。”
“去把向先生请来。”
“回王将军,向先生等人已不知所踪。”
“什么?”
当值家将恼怒一刀劈了那人,喝道:“备马。”心中已笃定,不管向天问等人是否真是凶手,都要把责任全推到他们身上。
当值家将急骑来到兵部,仗着一身武艺直接闯了进去直奔里屋,全然不顾身后大呼小叫的兵部侍卫。兵部当值官员听闻吏部尚书被刺身亡浑身一颤,立即下令封城,并找人按家将所述画了向天问等人画像,调派十支百人骑兵奔出城外,之后与那家将一同前往兵部尚书府邸。
人算不如天算,向天问等人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败露如此之快,方才他们不忍连累其他武林同道便前往一一告知耽搁不少时间,也就是这短短的半个时辰给他们带来前所未有的麻烦。
向天问与十数武林同道一起隐没在暗处,盯着城头人影闪动愁眉不展,城上兵力至少增加了数倍有余。向天问狠狠瞪了一眼身后一人,若不是此人提议带上其余人,他们早就出城了,也不至于搞得如此被动。
硬闯肯定不行,沉思片刻,向天问心头突生一计,转身对众人道:“向某有一计可完好出城,一会诸位兄弟以平常心对待,切不可露出马脚。”
“向兄有何妙计?”
“我等以杜府名义追击刺客,此计凶险,出城容易逃命难,等会出城后直接往南奔袭,沿着洛河一直往东,各位能逃多远就逃吧,留下来也是死路一条。”
“尚书大人本就不是我等所杀,但杜府亦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若杜府派人告知那城头禁卫军要将我等拿下该如何是好?”
“若真如此,只能硬闯了。”
“这......”
“明杰兄还有更好的办法?事不宜迟,依计行事,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向天问带着众人奔袭上前,城门处的禁卫军陡然见十数人影飞奔而来心中惊疑,难不成这些就是刺客?禁卫军将士心中一阵惊喜,若是把这些刺客拿下必是大功一件,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那将领心中也是这般想法,喝道:“列阵。”禁卫军士兵轰然领命,禁卫军负责守护皇城,虽远不及那些边疆将士勇武,但训练亦是有素,不一会便列阵开来把城门堵死,怕是一只苍蝇也别想从他们头顶飞出去。
那将领出列,喝道:“来者何人,速速停下。”
见十数人仍奔袭而来,那将领心头一喜,暗讨果然是刺客,上东门临山守卫甚少,之前这些刺客肯定以为上东门守备不严,却不知半柱香之前得知朝中官员被刺身亡已加派数倍兵力,刺客应知不可为,怕是要硬闯了。
那将领喝道:“弓箭手准备。”
“且慢,我等是杜府家将,奉命追击刺客,身上有尚书府令牌。”向天问曾见过那军中弓箭厉害,见到弓箭手不由心惊,为了缉拿刺客连弓箭手都派了出来。心中想着,口中却不敢怠慢,赶紧道明来意。
“箭身微垂半分,听候命令。”那将领也非愚笨之人,知晓何为防范于未然,不敢有丝毫大意,当下再次喝道:“一人上前,其余人就地停下,否则乱箭射杀。”
向天问给众人使了个眼色,停止奔袭快步上前,亮出杜府令牌,道:“这位将军,事不宜迟,若被这刺客逃远,再想追就难了,还望将军尽快放行。”
将领接过令牌借着火光看了半响,令牌方正极为古朴,上面雕刻着一个大大的杜字,确是杜府令牌不假,心中却是疑惑道:“你怎知那刺客便是逃往此处?再且你等一行十数人说不定是那刺客同谋想借此偷来的令牌蛊惑本将军出城,你真当本将军傻了吗?”
此人口气虽不善,向天问却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目前杜府还没有派人前来,于是拱手道:“将军,恕小人直言,上东门临山守备不严,且离尚书府不过数里之遥,刺客肯定知晓此理。身为武林中人,小人亦知全力奔袭至上东门不过一炷香时间,洛河旁乃禁卫军总部,距离上东门虽不远,禁卫军集结亦需要时间,从消息传来再到集结派兵至少需半个时辰,说不定那刺客刺客早就跑远了,再不追怕是来不及了。若真让刺客跑了,我等受责是小,将军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将领听罢惊出一身冷汗,口中却强辩道:“哼,本将军怎知你等是不是同党来此妖言惑众,你等若是同党,本将军也为军法不容。”
向天问怒道:“好,自然如此,那请将军前去印证,若我等是同党将军拿下便是。若不是,耽搁缉拿刺客,小人亦会让我家大少爷禀报兵部治你之罪,到时候将军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说罢,向天问一声怒哼拂袖转身走开了。
那将领见向天问说得如此硬气,心中七上八下,脸色一沉,道:“好,本将军暂且信你,但你要留下来作为人质。”
向天问身子一震,这人不笨,知道要死也要拉个垫背,心中犹豫不决,恍然间见到眼前十数武林同道投来复杂的眼神,向天问心中一沉。他向天问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但又不是那种侠义之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之前已保证众人安然出城,如今若出尔反尔,日后还怎在江湖行走?就算一辈子逃亡,名声可比性命重要,不然走到哪都被武林同道耻笑,对他来说当真生不如死。
向天问将心一横道:“好,小人留下做人质,绝不为难将军。”随后转身对众武林同道道:“你们定要将那刺客缉拿归案,让死去之人在天有灵。”
一语双关,对向天问大义,众人眼眶微红,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将那刺客碎尸万段,让向兄在天之灵宽慰。
众人虽未出口立誓,但心中已打定主意,走过向天问身边时用坚定的眼神告诉向天问,这个仇兄弟们帮你报。
向天问见状微微点头,他知道今日一死在所难免,不过他向天问定会流芳千古侠义满门,也算对得起自己了。
将领心中虽疑这些人为何还带包袱,但仍吩咐士兵打开城门,除了向天问之外,其余人全力奔袭而出,立即往南面而去。
一行十三人都是武林佼佼者,夜可视物,仅一柱香时间奔袭十里便到了洛河边,一人道:“明杰兄,是依向兄之言往东,还是渡河而过?”
此人叫赵明杰,若不是他,只怕其中一些人早就枉死在杜府了,当下沉吟半响道:“往东,想必那刺客也是如此。”
赵明杰心思还算缜密,不然也不会被杜府收为家将,此时并无半张船只,再且夜黑风高,就算有船横渡亦是危险极大,指不定半途便全军覆没了。
众人也知此时渡河危险重重,指不定那些禁卫军就在对岸把守,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如今真的只能向东了。
赵明杰冷声道:“那刺客也定是如此想法,若不为向兄报仇,赵某一生寝食难安。”
其中有几人眼光流离,但见众人义愤填膺,无奈只能应声附和。
赵明杰见众人都无异议,便道:“沿河边行走刺客会留下蛛丝马迹,我等一路寻去,定能抓到那刺客,然后将它碎尸万段。”
众人不再耽搁,立即拼劲全力冲刺,恨不得一下子找到那刺客,继而离开这是非之地。
禁卫军这么一闹腾,整个洛阳城鸡飞狗跳,而楚沢这边已离洛阳有四十里之遥。楚沢心中苦笑,四十里快马加鞭也就半个时辰而已,可他已是筋疲力尽气息紊乱,实在是跑不动了,找了个安全的地方隐藏起来休息。
休息过后,楚沢选择疾步前行,以便于节省体力。
黎明前的温度总是有些冷,但楚沢心中却是一团火,昨夜一人悄悄尾随而来他竟然毫不知情,若不是觉得背后寒意袭来,加上那急速的破空声,怕是这暗器就扎在他后心了。
楚沢扶着腰缓慢前行,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定要找机会干掉偷袭他的人。奇怪的是,他杀了杜新忠后已经非常肯定无人跟踪才全力奔袭前往上东门,可仍被他人跟随,想了半天只有一种可能,他闯入杜新忠书房时似乎被一人发觉,应是那人留的后手吧。
楚沢喃喃道:“虽有千年知识,总归是前世并非当世,这个世界不能用前世的眼光去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确实字字真珠。”
庆幸的是,初阳暖身,本已昏昏欲睡的楚沢顿时清醒了许多,没走多远便看到一条船停在岸边,一花白老头端坐船头,一手托着下颌低着脑袋,时不时一上一下像是睡着了一般,楚沢惊喜三步并两步,上前拱手道:“老丈,在下要渡河,可否载在下一程?”
连续问了几遍,那花白老头才醒过来,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公子哥,当看到楚沢腰间血迹顿时清醒,又看了一会,急忙站起身上前道:“公子你可来了,小人在这里等你五日了,快快上船,小人载你过河。”
楚沢惊疑,不进反退,右手下垂,冷冷道:“你说你在等我。”
见楚沢如此,老头不明所以,但仍笃定道:“是啊,公子姓楚对吧。”
楚沢点点头,那老头又道:“那就错不了,之前有位公子出了两贯钱让小人在这等公子十日,说公子定在某日丑时出现。可谁想到公子竟是黎明出现,小人身子虚,加上这五日实在熬不住才浑浑噩噩睡去,不然真的错过了公子,那两贯钱便可惜了,还白等几夜淋了雨露。”
听老头所言,楚沢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李敬,可随后否定了,他冒犯了李敬,姑娘家最是记恨,怎么可能帮他,再说那也是五日前之事,料想穴道自行解开之后定是气呼呼走了,看来应是暗灵中人,毕竟刺杀杜新忠本就是暗灵接下的任务,为他想好后路也是应该的。
楚沢心中仍有疑虑,但见那船空无一物,加上老头不韵武功,想了想还是上了船,但右手离那短刃不曾变化半分。
老头躬身行了一礼,道:“开船了,公子坐好咯。”
楚沢道:“有劳老丈了。”
老头明显话较多,加上那两贯钱可保半年无忧吃喝,心中高兴异常,起桨后笑道:“公子说哪的话,受人之托,小人怎样也得等上十日。小人是个直肠子,说了公子可别不高兴,要是过了十日小人可就不等了,这两贯钱与那公子说好了可是不退的。”
楚沢一笑,还是当世百姓淳朴,只要有吃有喝就满足,若能再发点横财更好不过。同时也暗叹,如今他离最终的梦想越来越远了,不知道后面还有怎样的事情等待着他,或许有朝一日会横尸山野,或许他的人生可能还会重来一次。
老头看起来弱不禁风,但船桨在手可一点不含糊,四平八稳不出一个时辰便靠了岸。上岸后,楚沢四处打量,除了前方有一村落外并无异常,且看着人来人往的村落,楚沢顿时放下心来,从包裹中掏出一贯钱递给老头,笑道:“有劳老丈相助,这贯钱权当在下误时赔罪,老丈可一定要收下。”
老头瞪直了眼,口中却推辞道:“小人哪能再收钱呢?公子不是在十日之内来了嘛,这钱不能收。”
楚沢笑了,也不戳穿,对于暗灵这点钱是九牛一毛,可对这些淳朴的百姓可是横财,塞到老头手中便径直离开了。
老头眉开眼笑揣入怀中摸了摸,当下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追上楚沢,笑道:“别说我老头子贪图,公子若不嫌弃就到老头子家做客,让家里的老婆子炖只老母鸡,看你这样子定是犯了事吧。不过不打紧,老头子看公子定是好人,那人定是该死。”老头也未曾想到仅一贯钱便连称呼也改了,倒是让楚沢亲近一些,当下也不怀有他便答应了下来,而今也不宜赶路,先处理伤口再说。
走进村子,楚沢明显感到气氛有些异常,不留痕观察周遭环境,见几人鬼鬼祟祟躲在泥墙后神情紧张向这边探头而来,而经过他身边的村民都不自觉带着一丝紧张,甚至是懊恼。
那老头子在一茅屋前打开篱笆快步走了进去,一脸高兴喊道:“老婆子快出来,有贵客上门了。”
楚沢这身装扮确如贵客上门,只不知是站着进去躺着出来,还是站着进去依旧站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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