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潮喽!落潮喽!今天落大潮啊!
临近中午,一个偏僻的渔村外,一群六七岁的孩童欢快的跑向缓缓退潮的海边,两个中年人跟在后面边走边聊。
“初八二十三,一天两个干;初一和十五,一天两个满。老王啊,这口诀还记得吧?当初你我也是这么小的时候,可是就盼着这一天了。”
“呵呵,不过现在的‘落大潮’可和那时候不能比啊,唉!想那时,这个时间沙滩上都是蟹迹了,唉!”
“叹气啥?现在露出来的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啥都没有,当初那石头缝里可都是海虹鲍鱼的,沙蟹吃都吃不过来,现在这样螃蟹能多才是怪事,不过今天落大潮,多少还是能看见些的。再说了老王,你现在也不指望这些过活了吧,听说前天你家接待了这次来的旅游团的几个人,可是没少赚啊!”
就在两人说话间,那群孩童也开始享受着‘落大潮’带来的愉悦。
只见他们人手一个细长的木棍,棍子前端削的尖尖的,飞快的跑去扎那些螃蟹。有的沙蟹快速的爬回了沙洞,但是因为落潮没有了海水的冲刷,洞口的痕迹非常的清晰,孩子们就照准洞口用力扎下,运气不错的话,在拔出木棍的时候,棍子前端会带出被棍尖扎穿的螃蟹,这些被扎穿的螃蟹嘴里吐着沫子,就着最后的力气挥舞八腿两螯垂死挣扎着。那些抓到螃蟹的孩子们都欢快的笑着.....
“啊...!呼...呼...”
“娃呀,别怕,又做梦了吧...唉...我可怜的孩子...别怕...”
一间破败的茅草屋里,黄泥拌烂草堆砌晾干而成的土炕上,一个浑身让汗水浸湿的少年被个老婆婆搂在怀里。少年的头发一缕缕的散落在额头形成了留海,从发梢上滴落的汗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最后被一双饱经风霜的粗糙手掌轻轻拂去。
少年大概十六七岁,身上穿着一件无领的青白色长褂,看起来是有些年月了,青色大部分被洗去,才成了现在的颜色,不过倒是没有补丁。腰里缠绕着不少的麻绳,下身穿着灰白色的麻布裤子,连染色都省去了,裤腿被草绳随意的绑紧,光着脚。这双脚,瘦而匀称,高高的脚弓,连通脚趾的筋脉就在脚背上绷露出来,略显出力量之感。露出来的脖颈白皙挺拔,脸颊有些消瘦,但是五官清朗俊雅异常,皮肤白而不腻,细而不娇。虽然此时少年的脸上仍然写满了惊悸,但还是难以掩饰他的丰神如玉。
“呼...没事了,婆婆你又这么早起来。”少年呼了口胸中的郁气,算是彻底清醒。
这老婆婆满脸的皱纹,身上的衣服补了又补,但是花白的头发却丝毫不乱,盘在脑后,看着少年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渊儿啊,婆婆我老了,睡不多了,来把菜粥喝了,今天不是还要去捡‘冬柴’?”
“嗯,咱们早些准备,再过半月捡的人多了,又是麻烦...。”
“唉...婆婆爬不动那‘苍茫山’了,可怜了我这玉一般的娃儿去干这些...”婆婆眼圈红了起来。
“婆婆说那里话,自从我谢渊被婆婆救起,不仅得以衣食,还赐我名字,渊儿做这些本是分内之事。”谢渊正色道。
“好孩子...好孩子...”老人欣慰而安心。
谢渊是在十年前被这位老婆婆捡回来的。老婆婆本家姓王,几十年前嫁到这个‘临山镇’,她的老伴是个读书人,据说是个孤儿,年轻时也考出了功名,但因官府无人一直赋闲在家,可能也知道没有门路根本无望上任,后来当官的心气也就慢慢的淡了下来,左右无事,也因为没有什么别的吃饭本事,最后只能在‘临山镇’当了个教书先生,一年半载后,两人生了一个儿子,日子也算是衣食无忧平静安乐。
十几年后,王婆婆的儿子长大成人学有所成,她的老伴就打算带着儿子去百里外的县城里报名,这样来年才能去赶考,希望可以了却他当然当官的心愿,可是爷俩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也不知路上发生了什么,王婆婆后来焦急的到处找了一年有余,可说是散尽家财,但一点线索都没有,这一年中王婆婆的眼泪早就哭干了,失了魂一般的回来,落个人财两空不说,还欠了一些债务。没有办法,日子还要过下去,但是她是大家闺秀出身,没有手艺,现在年岁大了,娘家早就没了能说话的人,最后王婆婆只能把家产都变卖而空,还完了债,在镇子最后排请人盖了一个茅草屋,以上山捡柴为生,过起来孤苦伶仃的日子。
十年后的一天,王婆婆也是上山去捡‘冬柴’,在半山腰看见了一个全身**的孩童昏迷不醒。正是谢渊,当时他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老婆婆看他年幼可怜就背了回来,他在床上仍旧是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王婆婆在他醒来以后问他的姓名出身,但是谢渊都是摇头,只知道自己姓‘谢’其他都不记得了,老婆婆别无他法,反正自己也是孤单一人,就收养了他好给自己作个伴,也正因为王婆婆是大家闺秀,丈夫又是私塾先生,也算读过些书,这才为他起了个还算说的过去的名字。
“婆婆我出门了”
这时谢渊喝完了菜粥,起身就出了茅草屋,光着脚转向屋后,打算从镇子后边上山。他的家是镇子中最后排的一户,从后面出镇子,抬眼就是山脚了。‘苍茫山’横跨十余里,山体基本算是圆形,没有山峰,山顶是块里许空地,算是座‘平头山’。
没有人在镇子后面进山,因为哪里山石陡峭崎岖根本无路,但谢渊毫不在意,光脚健步如飞如履平地。半路上的草丛矮树奇石漫山遍野,而且此时秋凉已久,草木叶子已经半黄,放眼望去尽显凄凉萧索,不过也算了一类风景。
三百来丈高的的‘苍茫山’,谢渊边走边欣赏秋山景色,但是也只用了半个时辰就爬到了山顶。只见山顶还算平整,方圆里许的空地四周被树木环绕,仿佛一个独立的世外院落。他找到了那个唯一的水洼洗了把脸。这个水洼常年有水,而且是从下面山中涌出的,虽然谢源也奇怪为何泉水是从山顶涌出,但这许多年一直如此,也就懒得理会了。谢渊巡视了一下四周,看依然如旧,便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起来。他一路走来,但到现在还是双手空空,也不知他嘴里说的‘冬柴’要何时去捡。
半晌,一只野兔从山下跑来,嘴里还叼这一截细树枝,来到了谢渊身前,把树枝放在其身前,抬头看着他,对谢渊毫无防备。
“呵呵,这次你第一名。”谢渊笑道。
小兔好像听懂谢渊的话,趴到谢渊身边贪婪的呼吸起来。半个时辰后,各种‘苍茫山’里的野兽都出现在山顶空地,这些野兽没有了往日的弱肉强食领地之争,都静静的趴在谢渊周围,深深的呼吸着什么,把他围的水泄不通,不过此时他身前的‘东柴’倒是小山一般高了,看来这些野兽要来山顶空地‘聚会’还是要付报酬的。此情此景,实在是诡异的很,就算山下凡人亲眼所见,也大都是不敢尽信的。
不过谢渊好像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了,这时他正单手托腮怔怔出神...
“为什么又是那个梦...越来越清晰了...一个梦反复做了十年...”
谢渊这次的梦是十年中最为真实的一次,梦中人物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穿着打扮也是从没见过,甚至于在木棍扎入那些沙蟹身体时,与蟹壳发出的短暂却尖锐的摩擦声都清晰无比,随后的垂死挣扎也好像近在眼前。他每次被惊醒的时候都是大汗淋漓,虽然自己知道这只是梦境,但那种心中的疼痛实在是记忆犹新...
“我找镇中郎中仔细看过两次,白白舍去两捆干柴,却只说我因读书过度,落得魂不守舍,精神不济,故而噩梦连连,还提醒说不要受到刺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渊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时间在谢渊出神中悄然而逝,半晌,一头斑斓猛虎把头架在了他的膝盖上,让他的双眼从新聚焦。
“已经过了晌午...该下山了...”谢渊看了看太阳,喃喃的说着。
“大家伙,我该下山了,还要多谢各位赠柴,明天我还会来的。”边说边揉着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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