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耳边一声震惊的叫喊声,我一抬头便看到了一排黑衣人诧异的眼神。
彼时,我正头发蓬松抱着一根木头浮在水面上幽魂一样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公主,真的是你吗?”
我气若游丝地说:“快,快救我上去!”
一个黑衣人拎着我的后领将我带离出水:“公主,你有没有受伤……”
我往脸上摸了一把,人皮面具早就被水冲落不知去向。
“楚君诺呢,快去救他!”
我试图转移注意力,可黑漆漆的一排人只齐刷刷地盯着我,根本不去理会楚君诺。
“都愣在这干嘛,赶紧去救他呀!”我见大家都不动弹,又嘀咕了两句,“该不会这么快就挂掉了吧?他看起来不像是个短命的种啊!”
胡说八道间,楚君诺抱着一个女子从船舱里走出来。
我一眼就看到了他身旁的薛亚轩,扯着嗓门激动喊道:“喂,那个薛神医——”
楚君诺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就像个亡灵一样飘飘上岸了。
薛亚轩行至我跟前,道:“姑娘,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薛亚轩抱歉地看着我,说:“公主已经死去多时,易颜之术已经换不回你的脸了。”
我原本就想舍弃自己的身份,只是日后若以公主的身份过活,只怕也是多灾多难。
薛亚轩见我沉默,可能心里过意不去,于是礼貌性地问了句:“你的伤怎么样了,还好吧?”
我情绪有些低落,于是随口应了句:“没事!”
话刚说出口,我登即就后悔了。季瑶被囚牢狱之中,连雪不在凤魅央身边,顾元熙背信弃义,我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两个最亲的人都凶多吉少急需我的救援而我自己又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此时的我难道还有比除了攀附楚君诺更容易达到目的的捷径?
要说刚刚是一个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如果当时的我是生理机能正常的我,我一定会用一副弱不禁风的重伤弱女子形象来替代我此刻精力充沛的女汉子面貌,以此拉近关系顺藤摸瓜套问虚实。纵使楚君诺及其属下对季瑶和连雪毫不知情,但他身边有这么多情报员,能够打探到的消息肯定不会比我这孤家寡人的少。趁着我为倾柔公主奔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劲头,需设法将我与楚君诺之间的关系捂得热乎些才是。
错误既然已经酿成,后悔终归无用,只能想办法补救了。
我敲了敲额头,立马有主意冒了出来,干脆装晕得了,用行动代替语言,不尴尬又含蓄,正合我意。
主意打定,我软软地朝船边一个侍卫靠去,本来是想避免摔疼我这副伤痕累累的身子,谁曾想我还没碰着那侍卫的衣角,他已光速逃离了。重心失衡,又没了倚靠,我的脑袋重重磕在船沿上,虽然疼得飙泪,可恨的是并没有晕过去。演戏演到底,我索性双眼一闭,装晕。
船上一阵躁动,我似乎听到有人叫唤薛神医,心脏立刻揪成了一坨。
头顶传来略微仓促的脚步声,我感觉到有人走过来,赶紧调整身心让自己呈现昏死状态。薛亚轩半蹲下身子搭着我的脉,期间,我很有心计地眯缝着眼睛,勉强能看见他疑惑地锁着眉头。
我心里直哆嗦,他该不会就这样丢下我不管了吧!想了想,我突然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揪住薛亚轩的衣襟,还特特给自己补充了一段痛不欲生令人钻心的无间歇呻吟。薛亚轩挣扎了许久也没挣脱我的白骨爪,无奈之下,只好扛我上马,驰骋而去。
经我切身体会,马这种生物被鉴定为世上最折腾人的交通工具,我这样一个活泼生动的女孩子愣是反反复复地被颠晕了过去又醒了过来。
诸神保佑,过了大半个时辰,我终于被人像卸货一样推下马背,然后又有人跟收尸一样拽着我的后领将我拖到一个冷硬的木板上。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进棺材了。
躺了一会儿,只觉得氛围有些奇怪,我眯着眼睛警惕地在黑暗中捕捉不寻常的事物。
“你装够了没?”是楚君诺的声音,他没走。
我赶紧合上眼皮,继续装晕。
“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我紧了紧眼皮,死撑着不出声。
都深更半夜了还没睡,他这是想干嘛呢!
楚君诺继续神秘兮兮地保持惯有的沉默,极有压迫感地朝我走近。我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整个人已经被打横抱起。
“喂,你要干嘛呀?”
“你昨晚是不是进宫了?”
“关你什么事?”
“连雪不在宫中?”
“你怎么知道?”我觉得有些惊讶。
“这么说是我误会她了。”楚君诺喃喃道。
“这些都不重要,你看我为了救公主把自己的容貌都丢弃了,日后你是不是应该……咦,风怎么这么大,这是要去哪里?”
“既然醒了,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迎面吹来的夜风灌到我单薄的衣衫里,冷得我全身哆嗦成一团。
“这大半夜的你居然要赶我走?”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君诺,可他直接将我放到地上,转过身走了。我双足一落地立马又粘了上去,紧紧跟在楚君诺身后。
“砰!”
楚君诺进了我的房间一把将门关上。
“冲着人鼻梁子摔门你学的是哪门子宫廷礼仪啊?”我怒气冲冲地往门上踢去,踢了一脚又一脚。
我没地方睡,你也休想安眠!
客栈里接连有人点亮灯火,推窗开骂。
“深更半夜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啊!”
“再吵老子下去废了你!”
我就地蹲下身靠着门板,气不打一处出,楚君诺,你休想甩脱我!
第二天,横尸门前的我被热情的掌柜的送客声惊醒,楚君诺企图甩脱本姑娘逃遁未遂。我悄悄尾随他们进了一个山庄。
跟楚君诺接头的是十七煞,他们在林子里见了面。
我无声地没在草丛中,尽量小幅度地动作着,头上戴着编制的草环,身上堆着枯叶,耳朵抠得干干净净,脑袋过滤得非常灵光。
不知道楚君诺跟他们说了什么,十七煞的情绪十分激动:“太子殿下,你与我们岐王有约,只要你肯交出公主,岐王出兵助你复国。公主明明无恙,可你先前却骗我们说公主已死,是何道理?”
“我如今身陷囹圄无法自保,岐王若真心想助我复国,就应该拿出点诚意来。至于公主要不要去岐国,那要看她自己的意愿,难不成让我绑了她送到你们岐国去?”
“殿下,奉劝你还是把人交出来的好,金鹏卫随你那忠心耿耿的下属倒戈降了凤魅央,如今你身边就那几百号紫衣卫,当真动起手来,你不见得能讨着便宜。”
楚君诺冷笑:“我一亡国太子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如若不能复国,便是我死了也不会把公主交给你们的。”
“你以为,我们不敢杀你?”
“我今日既然敢来见你们,便不怕会死在这紫竹林之中。我死了,你们也就永远找不到公主了,岐王会放过你们吗?左右不过一起死,有人陪葬,倒也痛快!”
“你,你究竟想怎么样?”十七煞动了怒。
“你们暂且留在楚国,帮我找一个叫连雪的女子,务必赶在凤魅央之前找到她,到时候我自会拿公主与你们作交换。”
十七煞们面面相觑,合算了一会儿,同意了。
他们走后,楚君诺站在原地,对着我的方向说话:“听了这么久,也该现身相见了吧?”
我心肝儿猛地一颤,正犹疑着要不要出去,树上适时飞下来几个人,刚好停在我落脚的地方,金鹏卫的那个凤梨头首领风漓就在里边。
我手忙脚乱地拨开身上的碎草就要发足狂奔起来,可脚步还没迈出就被人卷了过去。
我身体一凉,陷入了魔爪的禁锢。娘嗳!剧本里的女主都不是这么短命的呀!
风漓一个迅捷的转身轻轻巧巧地将我带跌在地上,紧跟着一声利器入木的声音响起,七支祥云状的诡异暗器排成一行钉在我头顶的树杈上。
与此同时,楚君诺飞身过来用刀帮我挡开另外一个方向飞射过来的暗器,朝我喝道:“还不快跑?”
话音刚落,羽林军狂风一样杀了出来。
“喂,老兄……”一柄钢刀横扫过来,我一个后趴呈人字形跪倒贴在地上。
“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又一柄钢刀从头顶刺了下来,我险险侧身避过。
“妈的怎么不听人……”我刚捡起地上一把钢刀就要加入仇杀阵营,却被一双臭脚狠狠踢到了一边,整个人滚雪球似的沿着地势较低的坡地快速翻转而下,最后好死不死地卡在两棵树之间,动弹不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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