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年约五旬,身形瘦矮,最多一米六出头,嘴上留着八字胡,正用阴鸷的眼神打量着秦迦妍母女。
此人是山阳琮火教掌教之弟郝秉阳,他身后随行的两个年轻男子,一个是他儿子郝维杉,另一个是他弟子扬乔栢。
琮火教是元时烈火教的一支旁系,随着时代变迁,烈火教已经泯灭在历史长河之中,但这一支旁系却发展壮大起来,成为隐门中不可忽视的力量之一。琮火教的绝密功法赤莲九合功,功力至阳至刚,对于修炼此法的男人来说,生来具有玄阴之体的女子,恰好就是绝佳的鼎炉。
郝秉阳本人受资质所限,不适合修炼本教赤莲九合功,反倒是他的独子和徒弟,天分都很不低,年纪不大均已习有所成。
秦家三爷早就打好了主意,把萧雅冰视为一件奇货,待价而沽,最好的买家,当然非琮火教莫属。郝秉阳的需要是给儿子配一具鼎炉,助其提升实力以便争夺下一任教主;秦家三爷的需要是为家族添一个得力外援,使处于风雨飘摇中的秦家得以休养生息,既是各有所需,二人之间的交易自然是一拍即合。
郝秉阳中年丧妻,一直未续弦,早就对秦迦妍垂涎欲滴,有母女一块收了,老配老少配少的打算。这一点秦家三爷倒是没敢松口,只因萧四郎只是失踪,并没有确定已经死去。那是个能将天捅破的主,万一哪天回来了,见到自己老婆居然另嫁他人,怕是秦家将就此从隐门除名。
见秦迦妍并没有接郝秉阳的话,无视的态度立时让他下不了台,唐邕急忙出来打圆场:“郝兄大驾光临,唐邕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他是地主,放低姿态自然不会令人看轻,再说了,山阳琮火教近年来威名赫赫,在隐门中也无人敢于小觑。
郝秉阳面色铁青,却也发作不得,只能与唐邕客气叙礼,心中暗暗恼怒:叫你一声侄女是给你面子,居然敢不搭理老子,哼,等把你扒光了踩在脚下,你才知道后悔。
他身为掌教之弟,一人之下众人之上,被捧得高高的习惯了,何曾受到过这般冷遇,自然将秦迦妍记恨在心。
可见此人身高与伟人爷爷有一比,心胸却是差得远了。
跟在他身后的郝维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心事重重,就连萧雅冰和狄雅娜如此绝色,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倒是他旁边的扬乔栢,看到萧雅冰时,眼中闪过一阵贪婪,还夹带着些许不忿。
客人陆陆续续到来,纷纷进入唐家堡之内,曹刘一行人也随众来到一个小广场。由于参加交流会的人员太多,室内无法坐下,所以只能聚集在此。
这里是唐门的练武场,三面都有回廊通往唐家堡其余各处,正中间搭着一个擂台,台下四周摆满了数百张座椅,此刻已经坐了不少人。
每一个门派或家族,都已事先安排好了位置,江北钟家的座位与浙西秦家的座位不在一块儿,两拨人只好暂时分开,各自就坐。
虽然同为隐门中人,但也分为三六九等。今天赶到的都是属于中游的门派世家,几个顶级的门派和家族,昨天——甚至更早之前就已被唐门接至唐家堡内安顿。至于传说中的那几个绝顶门派,哪怕是想请也请不到,人家根本没兴趣来参加什么交流会。
十点不到,台下的座椅差不多已经坐满,看来规定一张邀请函限定四人还是很有必要的,不然,场面绝对不会如此有序,早不知乱成啥样了。试想一下,若是有些大门派一下子来个几十个人,这样的门派多来几个,唐家堡就变成菜市场了。
曹刘默数了一下,场内大概约有两百多人,也就是相当于应该有五六十个隐门门派和家族,心中不由得暗暗咂舌,还真是颇为不少。这还不算那些类似于他这样无门无派的散人,华夏大地果然是藏龙卧虎啊!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以华夏十几亿的人口基数而言,其实也就是沧海一粟,并不值得惊讶。
十点整,也不管是否还有宾客未到,一个司仪摸样的女子走上擂台,高声宣布剑阁隐门交流会正式开始。广场上并没有扩音设备,她的声音却清楚传到众人耳中,显见也是个修为不俗的高手。
眼下场中两百余人都是隐门中人,曹刘也就没兴致使用侦测术一一探查,不然精神肯定很快见底,所以老老实实坐着观看,反正他就是来开眼界的。
会场的座位摆放很有讲究,每一个门派家族都设有一张主位排在前面,秦家的主位当然是秦迦妍就坐;后面还有三张次座,他坐在左边,屠夫在中间,最右边是萧雅冰。
周围有无数目光不时扫向他们几人,这也难怪,一大两小三个美女实在是太打眼,形成了会场中的焦点之一。说是之一,是因为还有另两个焦点,一个是佛女门的四个容姿出众的女子,另一个就是一对金发碧眼的男女了。
一个身穿喜庆大红唐装的老人走上擂台,笑眯眯地拱手作揖,“诸位同道,大家好,小老儿唐兴邦有礼了。”此老面目慈祥,未语先笑,一看就像是个和气生财的生意人。若不是出现在台上,大多数人恐怕都不会相信,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唐门门主。
台下所有人都先后起身回礼,“唐老好”“唐门主好”“唐老爷好”的呼声此起彼伏,曹刘也跟着起身,嘴里含混地打马虎眼。
他的举动令萧芸芷不觉失笑,凑到耳边对他打趣道:“少爷弟弟,你这是念叨什么呢?”
对她这个称呼曹刘屡屡提出抗议,都被屠夫姐姐驳回,也只能不了了之。他微微一笑低声回答:“我叫再大声,这样闹哄哄的人家也听不到,就不费那个神了。”
萧芸芷可没他那般变态的耳力,只差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又让他说了一遍才听清。这个亲密的行为,让周围的人看得心生嫉妒,不过却让一个人笑眯了眼,她打量着手中的相机喃喃自语:“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抓拍到了,哼,谁叫这男人花心呢?身边的美女也太多了吧。”
隐门交流会会场,的确屏蔽通讯信号,也禁止录音录像,以免一些个敏感的信息外泄,或留下直接的证据。说直白些,就是避免政~府借题发挥找麻烦,因为隐门中的处世准则,讲究快意恩仇,但有可能不合法。不过却不禁止拍照,毕竟两年一届的交流会,连纪念都不能让人家留一个,也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在闪光灯不停闪烁的情况之下,曹刘自然不可能留心到,隐在人群中的无妙,正时刻把相机镜头对准着他。
唐老双手虚按,请众人坐下后,又朗声开口:“咱们这次交流会,和往届一样,第一个环节,还是处理隐门中的公案和恩怨。有请仲裁代表上台,第一位,是德高望重的慈宏大师······”
隐门中人性情豪爽,直来直往,做事绝不会拖拖拉拉,问个好就立时直奔主题,连段致辞居然都没有。
这效率,真是没的说。
随着他话音停顿住,台边出现一位长髯及胸的老和尚,慢慢走上擂台,身后还跟着个抬着座椅的小沙弥。
慈宏大师是南少林的主持,素来在隐门中享有极高的名望,非常受人尊重敬仰。他在台上合十行礼,却未说话,微微一笑便在小沙弥搬上来的座椅上坐下,此举是为了避免又一轮与台下相互打招呼。他的心意引来一片善意的笑声,佛门中人不重虚礼,确实是令人心生好感。
有他开这个头,后来上去的汕帮副帮主张开山和钟义老爷子也有样学样,上台后都不和下面打招呼,直接自带座椅坐下,连跟班都免了。
曹刘此刻才知道,钟义也是此次隐门交流会的仲裁代表,没想到老爷子在隐门中,会有这样高的人望。
秦迦妍三女也是心中暗惊,这般人物却和他称兄道弟,真是太过虚幻了些。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大家同桌吃饭,好像彼此之间距离很近,一旦其中一人跑到主席台上一坐,顿时距离感就产生了。
三位代表坐定之后,唐老继续接道:“本届交流会,事先递交到我唐门举办方手中,需要分说的公案有三件,先请第一桩的事主——浅水坞的二代当家潘高鸣上台,当着诸位同道说明情况。”
他话音刚落,一个头戴孝布的黑衣男青年,从台下西侧人群中走出,面带戚容地跃上擂台。他并没有选择走上台去,可见其亟不可待的心情。
他先向台上四人深深鞠了一躬,才返身面向台下,环顾四周开口道:“家父为奸人所害,死不瞑目,请各位同道为浅水坞做主。”
他心情激荡,口不择言,一张嘴就求人做主,话都不说明白,这主,谁也没法子做啊!不过他的话直奔主题,先言明父亲为奸人所害,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浅水坞在隐门是属于不入流的小帮会,十个隐门之人,可能九个都没听闻过这个帮会的名字。台下有不少沉不住气的人,纷纷交头接耳打听,这个小帮会到底是何来路。
钟义开口道:“年轻人,你慢慢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明白,大家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须有所顾虑,相信是非自有公论。”听他的话,想必是举办方和仲裁代表们,已经知晓了这段公案的情况始末,只是要这人当着隐门同道言明,让在场之人都有所了解。
潘高鸣这青年定了定神,把思路捋清楚了,才大声道:“浅水坞是我父亲潘龙和几位叔伯创立的一个小帮会,主要在鄱阳湖至入江水道上做些水路运输生意,无拘无束靠水吃饭,倒也自由快活。一个多月以前,一帮奇怪的人找到浅水坞,指定帮忙运一批货,这本是我们干惯了的营生,自然一口应承下来。谁知,家父无意中发现他们运输的货物中,竟然藏有毒品······”
他话说到这里,台下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隐门中人虽然也有不少做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但抵制毒品却是基本的共识,要知道,隐门和所谓的黑道不同,绝不会为了赚钱而碰这种东西。
最重要的是,一个多世纪以前的那场战争,隐门中的前辈可是死伤无数,目的就是为了抵制侵害民众的鸦片走进国门,因此那场战争被后人称作鸦片战争。
作为英烈的后人,作为隐门的一份子,绝不沾毒,是必须坚守的底线。
等台下稍微安静了些后,潘高鸣才接着说:“家父虽不是啥了不起的大英雄,但也绝对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立时便与那些人翻了脸,并且召集帮中兄弟,对这帮人渣展开追杀······”
“好!”
“好!”
台下响起一片叫好声,就像听说书说到精彩的部分,给说书人捧场一般。
见到此等景象,坐在东侧的褚天祥和古宪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之色,隐门中人虽说有些桀骜,但总归大多都是明辨是非的好汉子。
台上的潘高鸣抱拳四方作揖,以示感谢,咬牙切齿地恨声道:“谁知天不怜我浅水坞,二当家余至钧竟然包藏祸心,联合相港鸿兴社那帮杂碎设下埋伏,用重火器将······将家父杀害······”
“噼里啪啦······”台下响起一片拍扶手的声音,有些人直接把座椅的扶手给拍断了。幸亏场地有限摆不下桌子,不然此时肯定满场都是烂桌子。
隐门中人谁没有几分功夫?盛怒之下莫说是座椅扶手,便是石头,也给拍成齑粉。
好几个人都略感尴尬地站起身向唐兴邦告罪:“门主,一时激愤,弄坏了唐门的物什,真是对不住。”
台上唐老无所谓地摆手道:“唐门虽穷,些许椅凳也不至于让大伙赔,无妨无妨。”
唐门穷?这句话本有些好笑,但此刻的气氛,却让人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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