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幼珊僵硬地坐在沙发上伸手接过槐半夕为自己泡的茶水,吹了吹浮在杯面上的热气,轻轻地抿了一口。
此刻,屋子里的人都围坐在云幼珊身旁,一脸专注地看着云幼珊,他们正焦急地等待着这个可怜的女人讲述自己师兄的遭遇。
云幼珊因为刚才的哭闹现在正口渴,但是苦于茶水太烫,便只能用那已经干裂的嘴唇微微地触碰着水面。槐仁刚见状,一把夺过了罗刹手里的拉罐啤酒然后递给了云幼珊。
“来,幼衫,喝这个,这个更解渴,半夕也真是的,这个时候泡什么茶嘛!”
罗刹见自己的啤酒被抢走了,心里一阵不爽,嘴巴里又吐出了一连串的脏字。
槐半林瞅了罗刹一眼:“你这个人的素质怎么这么低,嘴巴里吃了大便啊,”说完便转过头对着云幼珊温柔地说:“阿姨,您别理会这个小流氓,赶快告诉爸爸你师兄究竟怎么了……这样他才能帮你救他啊!”
云幼珊有些歉意地瞟了罗刹一眼,正欲说什么,罗刹已经打断她了:“算啦,这个就算是老子赏你了,如果等会你说的内容没意思,老子就把你打到将喝进去的酒全部吐出来!”
云幼珊瞟了罗刹一眼,自己现在哪有什么心思和这个粗鲁又没礼貌的男生斗嘴,便自顾自地大饮了一口啤酒,但是因为酒气过多,只得呛着鼻子咳嗽了几声。
槐仁刚也是个急性子,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嚷道:“我说幼衫啊……你究竟好了没有,刚才你那么着急地求我,我看的就像是雷语堂那小子已经没救了,怎么的,你现在又这么磨磨叽叽的啊!”
云幼珊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槐叔,原本我也不属于这次的行动小组,按组织上的规定也是无权过问事情的缘由,但是自从师兄那日和龙阳医院的那个实习医生换了魂已经快三个月了……直到现在还一点音信都没有……当时就是你为师兄施的法阵,你是知道的……定尸丹的药力只有九九八十一天……现在……”说到这,云幼珊再次哽咽了。
槐仁刚听她这么一说忙问:“你的意思是语堂那臭小子现在还没有还魂?难道说这次甲字号的行动竟然失败了吗?”
云幼珊憔悴的脸上挂着眼泪摇了摇头说:“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算着日子,如果师兄再不回来,那么可就真的无法还魂了!”
槐仁刚站起身走到电视机柜旁边的墙前,这面墙上钉着一颗已经锈了的水泥钉,钉子上面挂着一幅江南市医院发给职工的日历。槐仁刚将日历翻回了到了上个月的那面,然后指着其中一个打了圈的日子开始一个个地向下数起来。
当槐仁刚那粗壮的食指正好数到今天的日期时,他咂了一下嘴巴说:“哎呀……龙老头这次究竟是演哪出戏啊,语堂那臭小子的定尸丹再过八天可就要失效了,自己的徒弟如果过了下星期天还回不来,那可真就回不了魂了!”
云幼珊一脸焦急地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自从师兄移魂之后,我就日日在计算日子,这些天我过的真是心惊胆战,连一个安稳觉都没有睡过……我好怕……我好怕师兄真的回不来了!”
槐仁刚见云幼珊那焦急难过的样子,心里涌起了怜悯忙走到她身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说:“幼衫啊,你先别急,我且问你,龙老头现在有何打算?”
“师傅他……师傅他绝口不提此事,就算我怎么逼问他都不对我透露丝毫,”云幼珊边说边揉搓着自己的衣角,“但是我看的出,他老人家也是心神不宁,每日都不断的抽烟,他那办公室里的烟雾就好像没有断过……我害怕……我害怕这一次可能连师傅也没办法了!”
槐仁刚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此事一定不是龙老头要你来找我的,否则会由组织直接下命令的……看来,这一次我要是插手的话一定会被组织处理的……哎呀……遇到你们这些兔崽子,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们。”
“槐叔……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可能会让组织把你除名,但是……现在也只有你了……”
槐仁刚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点了支烟笑了笑说:“我到是不担心在组织里的前途,你也知道,老子都在里面混了十多年,还******给老子放在什么狗屁调查部门,就连你们这些小年轻都已经冲锋陷阵了……扯远了,扯远了……我的意思是,你这样做,不担心被组织除名吗,你现在可是正年轻力壮还是有文凭的高材生,日后的发展可谓无可限量,估计可能还会接手一个堂口给你管。”
云幼珊听他这么一说忙摇了摇手说道:“我哪里在乎那些东西……现在我只想一心救回我师兄……如果他没了,我一个人活着,就算能成个堂口的主子那又有什么意思!”
槐仁刚听完云幼珊这一席话,豪爽地大笑了一声说道:“想不到你一个女流之辈竟如此大义,有种,老子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帮你找到那臭小子。”
“谢谢槐叔……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唉,你看看那你说的是什么话啊,”槐仁刚抽了口烟然后抬起头一脸坏笑地说,“等我把那臭小子救回来就去帮你们跟龙老头说情去,让你们早日完婚……到时候你请我喝一杯喜酒就好!”
云幼珊经他这么一说脸刷的红了,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轻声念叨着:“如果真能有这一天就好了。”
月姬看着云幼珊那通红紧张的脸庞,突然心里有了些颤动:结婚……这是人类雄性和雌性的一种交配前的仪式……人类是因为有了这种仪式才有了所谓的爱情吗?这种关系应该算是一种身体和心灵上的契约吧……那么我以后也能够和他……结婚吗?——想到这里,月姬悄悄地抬起自己漂亮的睫毛,偷偷地瞟了一眼身旁那正一脸不耐烦的罗刹,然后又猛地低下了头,自己的脸上开始火辣辣地,微微地红润起来。
罗刹这个时候已经按耐不住急躁地性子站起身用手指了指云幼珊说:“妈的,老子怎么听你说了这么半天,竟是些婆婆妈妈的事情,快点说重点,别耽误了本少爷学习道术的时间!”
槐半林和槐半西刚才也被云幼珊的眼泪和凄楚打动了,可是被罗刹这一搅和,顿时浪漫感全无,又被拉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之中。
槐仁刚重重地敲了罗刹的头一下,疼的罗刹捂着脑袋坐回到了沙发上。
“你个老酒鬼,竟敢偷袭我……看我晚上不把你点了天灯!”
“幼衫,别理这小子,你继续说,”槐仁刚对她点了下头然后摆了摆手,“你这次来一定还得到了什么消息或者是情报……都说出来吧,反正一旦我们插手就都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别在顾忌了,让那些什么狗屁规定都滚蛋吧,老子好久没有大干一场啦。”
云幼珊的眼睛自从进了槐仁刚家的门就一直湿润着,她的哭泣好像从来就没有停下来过。槐仁刚之前虽然不了解云幼珊,但是至少知道她是一个极为好强的女人,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已经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云幼珊的眼神闪动了片刻,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做了一个艰巨的决定,接着从自己背着的旅行包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质的文件袋递给了槐仁刚。
“这个是……”槐仁刚结果她手里的文件袋,眼睛定格在了这个文件袋上面的三个字上面:廌——甲级。
云幼珊降低了声调说:“槐叔,你先看看这个……”
槐仁刚盯着那个“甲”字犹豫了一下,最后心一横嘴一撇地拆开这个缠绕在文件袋上的线圈,问道:“你是怎么弄到这个东西的?”
云幼珊用有些颤抖地声音解释道:“昨天深夜我偷偷地一个人地回到店铺,在师傅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到的……这个应该就是师兄这一次行动的报告。”
槐仁刚一听她这么一说忙接着问道:“你打开看过了吗?”
云幼珊摇了摇头支支吾吾地说:“还没有……我不敢看……组织对于这个的规定太严格了……所以我一早就拿着这个来找你了……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槐叔愿意帮我……不过你真的拒绝我,我也会打开的。”
槐仁刚坏坏地笑了笑说道:“好你的丫头,先把屎盆子盖我头上啊,真是黑良心啊。”
云幼珊忙使劲地摇着头说道:“槐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力不从心……所以还没敢拆开……您是老江湖了,总归先听听你的意见应该不会错吧。”
槐仁刚把文件袋拿在手里,暂且没有去掏里面东西,而是拿起那支架在烟灰缸上已经燃烧了一半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问道:“你说这个是你在龙老头抽屉里拿出来的?当时抽屉上锁了没有?”
云幼珊摇了摇头说:“没有锁……这个我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师傅这个人做事很谨慎的。”
看着云幼珊迷惑的样子槐仁刚猛地按灭了烟头然后古怪地笑了起来:“这就好,我们可以放心的看了,龙老头一般都是将这些东西放在保险柜里的……看来这次出了什么事情有龙老头这个冤大头帮忙背黑锅了!”
槐仁刚迫不及待地打开文件包,三个女孩也因为好奇都伸着脖子凑过了脑袋,连之满脸不在乎的罗刹都爬到了沙发的靠背上好让自己能看的更清楚。
文件袋里只有简单一张纸,纸面上却是空白一片。
槐仁刚看着云幼珊然后笑了笑说:“死丫头,你又骗我,你之前肯定是看了……不过嘛……”
云幼珊见状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小声地说:“槐叔,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我是看了……可是这个竟然是空的,什么内容都没有。”
槐仁刚坏坏地笑了笑:“你个傻丫头,这个东西怎可是轻易可见之物,你当‘廌’里面的那些个高层都是笨蛋吗,你可瞧仔细罗。”
说罢,槐仁刚从茶几下拿出了几张符文和一支笔,然后很快地在符纸上面画了几个道图,随即念了几句咒语,顿时那几张符纸被尽数点燃。
槐仁刚待这些符纸都已烧化,又将剩下的纸灰捧做一堆将其置于那空白的纸上。
不可思议的一幕随即发上了,原本没有任何字迹的白纸上面开始慢慢显露其出隐藏的玄妙——随即,一行行清秀苍劲的流体书墨字迹浮现在众人眼前:
任务级别:甲级备注:调查阶段可直接执行
怪相:龙骨阴阳盘妖针指向龙阳镇医院方位。
(图略)
详细:一年前,高层即派遣三名阴使前往龙阳镇医院调查均有去无回,卦象无法计算其中缘由,初步怀疑此医院内被铺设了封印迷阵,阻拦命师计算其中天数,故定藏有巨大阴谋或者玄机。经调查,龙阳此地原属于地藏龙脉,乃秦朝化炼血魔妖丹之处。再者,总调查部曾跟进的三十八个修行妖精均在此地神秘消失,不知去向。
初步推测:龙阳医院之内定藏有道法高深之人或者妖孽,因其藏匿手法精妙,可知定是医院之高层人士为之。
初步重点嫌疑人名单:甲等嫌疑:伍玉泽(院长)严哲茂(副院长)顾秋楠(副院长)
乙等嫌疑:昊英(耳鼻喉科主任)张明喆(内科医师)
丙等嫌疑:王飞鹏(护工)夏静枫(护士)
现‘廌’第四决策组决定如下:
此行动定性为甲级。
差遣龙阳镇‘廌’分属主管龙正奎全权主持行动,在龙阳所属执行部门之中派遣一有勇有谋之道师潜伏至龙阳医院调查其中缘由并收集证据,此人卧底后可见机行事,如查证重大背道逆天之事可直接执行抹灭。若有其他缘由,请第一时间由龙正奎亲自至总部汇报。
注(一):此事关机密,只可让执行行动之人知晓,若此人因此牺牲,按照普通事故处理。
注(二)因这次行动可能会触及龙阳医院高层人士,故此事必须谨慎为之,不可惊动官方,否则节外生枝,或将引起官方猜忌,如此这般必将对‘廌’日后的行动产生不利,切记谨慎。
云幼珊读完这些后虽然对里面的内容还有些迷惑,但是已经大致知道了这件事的缘由,想到雷语堂竟被派遣独自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不由地脸色更加苍白起来。
此刻,槐仁刚却沉默了,他点了一支烟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几个孩子对于上面潦草的字迹本就看不明白多少,可是望着槐仁刚那一脸严肃的表情知道此事一定是相当的棘手。
云幼珊愣了下神后忙拉起槐仁刚的手说道:“槐叔啊……你看现在究竟怎么办?”
槐仁刚抽着烟一句话都不说,然后抬起头仰望着天花板,眼睛沉沉地闭了起来。
整个屋子里除了罗刹那时不时发出的冷笑声外都异常的安静,云幼珊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短促的呼吸声。
终于,在槐仁刚手里的那支烟就快燃尽的时候,他开口了:“究竟是何方妖孽竟如此厉害,怎么说我也在龙阳镇医院呆了十多年,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云幼珊当然知道此事的厉害关系,便再次哀求起槐仁刚:“槐叔,现在怎么办呢……组织上说此事不可声张……可是师兄到现在还没有音信……只怕……只怕是遇到什么不测了吧。”
槐仁刚坐起身,然后径自走进房中,一阵翻找之后他拿出了一张老旧的羊皮纸。
“幼衫……现在我们瞎猜也不是办法,你先看看这个,”槐仁刚说着将手中的羊皮纸递与她手中“这一次雷语堂能不能活还不仅仅在于我,你也必须去冒一次险……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但是从你对那小子的感情我可以看出,你是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
云幼珊接过羊皮纸打开一看,只见是一幅已经老旧到有些模糊的地图,上面用一些古来的字词描绘着四周的方位。
云幼珊有些不解地看着槐仁刚问道:“这个是?”
槐仁刚的眼神中突然犀利起来,随即又变的空洞……仿佛是回忆起了一段漫长的往事,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可知道寒冰玄棺?”
“寒冰玄棺……我记得师父曾经对我们提起过这个。”
槐仁刚随即解释道:“传说中,寒冰玄棺乃上古时期少昊之母皇娥所制,她为了使其长子春神句芒次子秋神蓐收死后灵魂永驻,躯体永葆容颜,便派遣数位神将下界搜集了多块昆仑神木,之后又聚集了九冰之气炼制而成……传说这神木即使被砍成一段,没有泥土和空气的情况下虽然不再生长但不会枯萎,用它做成的棺材就算没有九冰寒气,也可让尸体万年不朽,始终保持原貌!”
云幼珊听此一席话恍然大悟:“槐叔的意思是说让我去寻这棺木,然后用于保存语堂的身体。”
槐仁刚点了点头接着说:“的确是这样,如果真的如传说所言,那么只要在雷语堂的定尸丹药力灰散之前找到那棺木,便可再延长些时日……可是,这张地图是二十多年前我和师傅在一次降妖途中从一妖孽洞府中找到的……那时师傅觉得此物倘若真就存在也会打乱人世间的轮回循环,便令我将其烧毁,但是当时我因为贪念此物,觉得可能能卖个好价钱,便偷偷地藏了起来……哪不知如今竟想到了它。”
云幼珊的眼神突然坚定起来,她再次跪倒在地,对着槐仁刚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谢谢槐叔,您的救命之恩幼珊永世不忘。”
槐仁刚忙搀扶起她,正色道:“好丫头,你若不怕此行艰险,真能寻回此神器,也是你与它的缘分……放心去吧,医院那边就交给我,我定会想办法查出那臭小子的去向……你我二人同时用力,不管哪一边成了也算是个照应。”
云幼珊双手抱拳行了个古礼:“再次拜谢槐叔,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动身,你自己这边一定也要小心。”
槐半夕和槐半林在卧室的窗户边看着云幼珊奔跑而出的背影,心里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这个阿姨一定会找到那个棺材的,对吗,姐姐?”
“恩……我相信她一定可以的,只是我现在反倒是担心爸爸那边……他真的可以救的了那个道师吗?”
说完后,这对双胞胎姐妹看着正在喝着酒,打着嗝的父亲沉沉地叹了口气。
月姬轻声地对着罗刹说:“那东西我曾经听父王说过……好想一直被一只很厉害的妖怪占有着……这个女人真的能对付的了吗?”
罗刹冷冷地笑了笑说道:“她的死活与你我有何关系,倘若她真能将那宝贝拿回来,日后我也定要将其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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