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钟馗9
来者是正带着人巡逻的赵漓,而在他身侧的则是匆匆从家赶来的李瑾,后者一身轻便装束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刚刚出现在街道尽头就狐疑的打量着他们几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苏雅身上,“他怎么了”
“喝多了。!精/彩.东.方/文.学 m 会员hai手打!樂文小說”引商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一来是真的不想让外人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二来却是顾忌着苏雅。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曲折,可是她总觉着在苏雅的事情上,面对李瑾时必须要谨言慎行。
可是这句“喝多了”着实不是什么好借口,苏雅如今带着一身的血污昏迷不醒,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还足以隐藏,眼下被金吾卫手中提着的烛火一照,自是暴露得彻底。
只是不知幸与不幸,当那烛光照过去之后,李瑾匆匆睇了一眼苏雅的狼狈,反倒平静如初,脸色也未变。他抬了抬手示意下属将烛火熄了,扭头对赵漓低声说了句话便拉了了缰绳离开。
待郡王的身影消失,赵漓也松了一口气,坐在马背上笑着对眼前的人说,“郡王是在寻人,不过你们别担心,与你们无关。”
李瑾走时对他说是自己认错人了,还叫他别细究那个小道士带着伤的事情,他这个当下属的何尝不明白这其中定有自己不该知道的秘密,于是便装作什么都看不懂,顺势安抚了眼前这些人一句,说罢,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引商身旁的华鸢,想到刚刚偶遇妻子时听到的事情,不由“啧啧”感叹两声,笑了笑带着人离开。
这些人来的匆忙,走得也匆忙。奇怪的是,似乎没有一个人留意到街上的混乱之景。引商看了看身侧的华鸢,这才发现他背在身后的手动了一动收回了挡着烟尘和断壁残垣的障眼法。
“走了”
被金吾卫们打扰了这么一会儿,两人扶起苏雅再转身向后看去的时候,一条街上除了断壁残垣再无人影。无论是钟馗还是那些恶鬼,甚至是花渡都不见了踪影。
华鸢似乎并不意外,可他口中这句轻轻松松的“走了”却让引商越觉荒谬。
“你们阴司的人行事都是这般这般古怪吗”她勉强找了个好听一点的词来形容他们。
真要说的话,这些人都是疯子
这一次,华鸢没有解释什么,只将苏雅扶得更稳了一些,然后对她说,“我们也回去吧。”
引商死死盯着他那一双眼睛,半天没说话。
从永阳坊回到平康坊,天已经快要亮了。
空荡荡的一座小楼在重建之后还是第一次迎回了它最初的几个主人。引商将苏雅扶到楼上躺下之后正要问华鸢怎么办,后者却坚称苏雅没事,“不过是太累了,让他歇歇就好。”
他不像是不想管苏雅死活的人,引商犹豫了一瞬便也同意了。两人关了门出来,顺着楼梯正要走向一楼,走到一半时,她却突然站住了脚步,跟在她身后的华鸢便也只能跟着站下,不声不响也不问她为什么。
半晌,她忽地扭过头,“这一世,我是不是一定要嫁了花渡偿还前世恩情”
什么阴间大乱,什么阳世安宁,这些事与她何干她通通不关心这一晚闹得再凶,在她脑中也不过是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热闹”罢了,她心底一直惦念着的,其实只有花渡一事。
上一次,他们还未来得及将事情都讲清讲明就匆匆分别,她本以为他是回了阴间,却不知他一直就在这长安城里。直至昨晚见了那个女子,就像是一根早已扎在心底的刺终于捅破皮肉,即使想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再这样拖下去,迟早有一日也会因为血尽而亡。
这个问题问出口,久久没有得到身后之人的回答,她只能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甚至微微扬起了眉角,露出了一副年幼时才会露出的恳切神情,“是不是”顿了一顿,“师父。”
久违的称呼终于让无动于衷的华鸢神色一僵,他将面前这个少女脸上的神情看了个仔仔细细,想从里面找粗一丝讥讽来,可惜,没有。
她认认真真这样唤了他,并未将他这些年欺瞒她的事情放在心上,也不想因为两人后来的一些嫌隙就不认他与她曾经的师徒情了。可是同样的,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是她决定将他摆在心里的位置。
恩人,仅此而已。一个虽说亲近,可却让人觉得这亲近不要也罢的地位。
不过片刻,他就笑了,嘴角扬起的动作做得相当的自然,一如往常那般慵懒,“先不说别的,现在我一定要告诉你一件大事,不得了的大事。”
她一动未动,并未因为他面上那诡异的笑容后退,也没有露出什么好奇的神色来。
华鸢往下走了一步,没再故弄什么玄虚,直言道,“叫什么师父我当年虽收留了你抚养你长大,可却未从收你为徒,你我哪有师徒之名”
名分,名分,这世上的事都要讲究一个名分。有名无分不成,有分无名更是万万不可。
引商本以为他又是在强词夺理信口胡言,未及恼怒,幼时种种却闪过了脑海,她带着困惑细思了一番,竟生生又惊出一身冷汗来。
没有任是如何苦思冥想,她都想不出自己是何时拜了他为师或许是因为时常唤上一声师父的原因,她竟忘了自己根本没拜过他年幼的孩子又懂什么被人带走收留传授学识,对方又与她非亲非故的,她当然是叫他师父。可是拜师该有的礼节,却是一样未做。这样的事情无论放到哪里,都是不合规矩的,没有半点道理可说。
细想想,对方也从未将她当徒弟对待,更没以诸如“徒儿”这样的话语唤过她,至多是不知道因为带着她出门行走方便,才未反驳过“师父”一称。在从前看来,这也许根本算不上什么奇怪的,可在现在看来,过往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他分明是故意的。
“你莫要告诉我,这是你的退路。”她看着面前的人,觉得这些事着实有些可笑。可是话一出口,便又想到了那一日在画中时闪过自己脑海的话语“你合该拜在我门下做我的徒弟可是,自我见了你第一眼你当我是为了什么”
何其相似
而华鸢非但没有反驳,甚至还先一步回答了她想说的话,“我知道留这一条退路无用,所以你不必说了,反正我也不会听你的话。”
每当他摆出“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偏不让你如愿”的姿态时,就是引商最想挽起袖子跟他打上一架的时候。但她心知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自己的不痛快,所以最后也只是无可奈何的忍下了。
问题又绕回到最初那个。
“到底是与不是,你告诉我。”她将拳头攥紧又松开,反复几次,“算我求你。”
一个“求”字,满带诚意,听着却像是响亮的一巴掌扇在了脸上。华鸢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半天才硬生生憋出一个“是”字。
话音刚落,引商转身便走。
从始至终,她经历的一切和做的事情都尽在他意料之中,除了眼下这情况。眼见着少女的身影已经到了门前,华鸢怔愣之下不由问道,“你要去哪里”
“去寻花渡。”她头也未回,“然后,成亲。”
偶尔她也想做一回出乎他意料的事情没错,可是这一次却不是一时兴起任意妄为。
这一次,是必然,必然如此。
虽然还未与花渡说完自己想说的一切,也未听他说起他心中所想。可是她早就想通了一些事情。无论两人这“孽缘”谁对谁错,又是因何而起,这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个劫。若要化解这劫难,就是遵循这天理轮回,欠债还债,两不拖欠。
要不然,依着华鸢那性子,若有一丝扭转的余地,他也定不会在姻缘簿上为自己心爱之人与别的男人写下这一世姻缘。
连姜华鸢都无可奈何无力阻拦的事情,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也情愿”将要推开大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这样的质问。
引商的动作一滞,然后缓慢的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回答他,还是在向自己表明自己的心迹,“我不知道我到底情不情愿,可我知道”
她顿了顿,然后趁着这个工夫倏地拉开了面前的房门,目光在门外那个人的身上打了个转,最后停留在他那几乎被伤疤掩盖了原本模样的脸上,四目相视,笃定的说完了后半句话,“可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
房门外,与她只有一步之遥的花渡还维持着想要敲门的动作,即便被她这样死死盯着说完这句话,也未有退缩之意,只是在片刻之后微敛了眼眸。
“是。”
从始至终,不情愿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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